環島公路自然不會修到海灘上,可是聽潮哪里還顧得上這些,開著法拉利徑直沖下路基,從坎坷不平的坡地上“噌噌”地趟過去,然后一頭沖入了沙灘。
“唰”得一個橫擺停下車子,聽潮兩三下解開身上的綁帶,推開門下去跑到另一邊,拉開車門一看,陳自明死死抓著保險杠,臉色發白,呼吸急促。
“老先生,老先生!”
“你這妮子,想要折騰死老夫么?”
可憐老先生已經七十多了,何嘗受過這份罪,那個鐵皮車子外表看著漂亮之極,他也曾見過撫帥攜夫人一同出游,在人群中緩緩掠過,哪知道自己一坐上來,邊上的女子如同瘋了一般,眼中已經看不清兩邊的景色了,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這倒也罷了,閉上眼睛不看就得了,可緊接著,那種凹凸不平的砂石地面,對于底盤較低的跑車來說,無異于一種折磨,老先生只覺得整個人被拋起又落下,落下又拋起,一下車,就忍不住“哇哇”地大吐起來。
“對不住,老先生,都是我不好。”聽潮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郎君就在遠處的那條大船上,據說人事不省,因此她才會帶上陳自明,這個島內最好的大夫,誰知道人還沒見著呢,老先生快被自己折騰得不行了。
“莫要哭了。”陳自明扶著車門,抬起頭一看:“好大一條船。”
聽潮轉頭一看,也是愣在了那里,那是一條數百步長,水面高度超過兩幢居民樓疊加在一塊兒,此刻靜靜地飄浮在離岸數里遠的海面上,給人以極度強烈的視覺沖擊力。
對于云帆和他的手下來說,接近不成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攀上去,好在倉庫里有那種捕魚的魚槍,換上帶倒勾的槍頭,最終還是勾住了鐵船的船舷,云帆親自綁著繩梯爬上去,再將繩梯扔下來,手下們依次攀援而上,遠遠地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螞蟻在爬樹。
至于陳自明,爬是爬不了的,只能用繩套綁了拉上去,老先生也算是領略了一回,在十層樓上看海景的待遇。
劉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里,現實世界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原,無論他從哪里穿越,都找不到一點人煙的跡象,手機沒有信號,任何智能產品都失去了作用,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了他一個人,直到一個聲音將他喚醒。
“郎君!”
“聽潮,你來了。”握著女子柔軟的手,感覺到了溫暖,他才算是恢復了一些生氣。
“莫要動。”
陳自明搭著他的左手,云帆帶人按住他的身體,劉禹意識到,在醒來之前,自己可能掙扎過很久。
“陳老先生,我的身體究竟如何?”
“你這脈像不浮不沉,和緩有力,照理說沒有異常,可尺關短促,寸息悠長,分明乃是氣血兩虧之像,適才未醒時,搏動無力,心跳如鼓,幾乎就在命門邊緣,老夫用上了銀針刺穴,才堪堪將你的心跳降下來,說實話,從醫五十余載,號脈數萬例,從未見過此等異像,究竟發生了什么?”
陳自明眉頭深皺地看著他,劉禹現在能記得起的,除了夢里的情景,就只有穿越前的一瞬間,他拉著聽潮的手坐起來,發現這里居然是巨輪的駕駛艙。
“一言難盡。”想不通的事情,說出來也沒用,他知道第一醫院里,有一套彩超設備,是專門用于孕檢的,或許可以去照一照?
“陳老先生,救救郎君!”聽潮聽不懂那些術語,可并不妨礙她的猜想,話語里帶上了哭聲。
“請老先生救救撫帥。”
云帆等人更是抱拳單膝跪地,讓他們失望的是,陳自明搖搖頭。
“方才號脈的結果,他沒有病,又談何相救?”
“好了,陳老先生都說了無礙,扶我起來。”
劉禹摁下心中的疑問,就著聽潮的手站起身,從駕駛艙的玻璃往下看,甲板上竟然還有不少的軍士,他們克服了巨大的恐懼心理,盡忠職守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從船舷放下更多的繩梯,不多時便看到了吳老四那張標志型的方臉。
而在海面上,打著自家旗號的水軍戰船已經慢慢圍了上來,與腳下的巨輪相比,即使是做為都統坐艦的千料大舟,也如同孩童的玩具般渺小,兩者之間的差距,便是七百多年間科技的差距。
“那是段重勛吧,傳本帥的令,水軍戰船不得靠近五百步范圍,也用不著如臨大敵,只需要幾艘巡船遠遠地看著,防止百姓無意爬上來即可。”
“是,要不屬下帶人守著吧。”
云帆是帶了傳音筒的,聞言馬上吩咐下去,劉禹當日為他授過勛,自然認得這個屢立戰功的年輕指揮使。
“也好,這上面艙室都是現成的,吃用飲水都不缺,你的人分成五批,每批一百人,十天一換,就當是戰術訓練了。”
劉禹牽著聽潮的手,帶著云帆,教他如何使用船艙,像這樣的巨輪,船員室的配備十分人性化,洗涮廁所一應俱全,電機艙里巨大的發電機組,可以提供一個中等城市的用電量,從甲板到底層光是電梯就裝了十多部,每個艙室都配備了可以接收衛星訊號的電視,連空調、冰箱都有,劉禹隨開一個冰箱,里面塞得滿滿當當,他拿出一個鋁罐的冰啤,“哧拉”一聲扯動拉環,帶著一股冰涼的泡沫便涌了出來。
“嘗嘗。”
劉禹將啤酒塞到云帆的手中,后者大著膽子喝了一口。
“是酒?”
“嗯,沒什么濃度,喝著解饞吧。”
他在冰箱里找了一下,拿出兩瓶普通飲料,打開一瓶遞給聽潮,小妮子死死拽著他的胳膊,小臉上盡是淚痕。
將注意事項一一吩咐下去,回到駕駛艙,陳自明依然站在那里苦苦思索著,劉禹沒有打擾他,而是繼續自己的安排,船上并不是空載,裝了足足五千個20尺的標箱,每個箱子里都是各種貨物,民用的軍用的皆有,讓人守著就是為了他們。
瓊州港是進不去的,那里沒有專供深水巨輪停泊的碼頭,再說了沒有經過勘測,根本找不到一條安全的水道,于是他只能采用笨辦法,用海船一個一個箱子來運。
巨輪上配備了兩臺塔式起重機,一般用于生活資料的補充,只有緊急情況下才會拿來裝卸,劉禹向云帆等幾個軍官傳授使用之道,是為了讓他們在守衛的時候,也能同時起到一個學習的作用,成為新一代挖掘機的操作小能手。
當然了,這種野蠻式的教學會不會產生安全事故,就不是劉禹能保證的了,最多弄壞幾個集裝箱,砸沉幾艘木船,只要不傷到人,當是交學費吧。
“看看,就是一個操作桿,上下左右前后,你們坐在這里,視野有限,就要靠下面的人指引,他們說向前就向前,朝左就朝左,另可慢一些,也不要手忙腳亂出事情,一個箱子重逾千鈞,砸到人尸骨無存,切記。”
云帆第一個上機實操,手心里全都是汗,看著毫無難度的操作,讓他產生了極大的壓力,好在有某人的指點,跌跌撞撞之下,總算是完成了起吊,平移下放等等動作,當第一個重達十五噸的標箱,緩緩放到一艘大海船的甲板上時,船上響起了陣陣歡呼聲,就連劉禹也為這種不起眼的進步而喝采,每一點進步都是可喜的。
將操作交與他們,劉禹牽著聽潮的手走到舷邊,看著高高懸在水面上晃當不已的繩梯,他突然想到了,身邊這個小妮子,與那些軍士一樣,都是這樣爬上來的。
“你不怕高么?”
聽潮的身子一顫,畏懼不已地看了一眼下頭:“奴怕。”
“傻妮子。”
劉禹將她摟進懷里,就在心里稍安之時,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句。
“想不想,飛到天上去?”
文昌縣海邊的沙灘上,蒙魌已經換了第五個飛行器,小小的飛行器將船上的情景盡收眼底,也讓趕來的陳允平等文官可以不必去爬那個十層樓高的繩梯,只需要盯著眼前的平板即可。
當劉禹蘇醒過來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作為他們的主心骨,唯有這個男子是不容有失的。
“有陳老先生坐鎮,當是無恙的,州里醫院還是要做好準備,等撫帥下來了,盡快安排入院。”陳允平朝身后吩咐了一句。
“這么高,撫帥又是剛醒,要如何下來?”
問話的是文昌縣的縣令,不獨是他,本地的縣丞、主簿、分管的押司全都趕到了現場,人人都是相同的疑問。
“讓老段調最好的船,從桅桿往下放吧。”
因為離得遠,金明是最后一個趕到的,本來打算坐船出海,發現船上已經有條不紊地開始下貨,便打消了念頭,左右吳老四帶著人上了船,護衛方面是無逾的。
他的主意,也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法子,陳允平等人自然沒有異議,就在雙方用傳音筒聯系的時候,一直默默不語的李十一突然指著遠處說道。
“那是什么?”
眾人一齊抬起頭,只見一個黑影從巨船的船身上升起,然后朝著他們的方向飛來,隨著距離的接近,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是一個有著長長尾巴的事物,說是鳥卻沒有翅膀,而是頂著一個不斷旋轉的輪子!
“撫帥,撫帥在上頭!”
一直用飛行器跟著的蒙魌突然叫道,眾人馬上發現,從腹部有著透明罩子的窗子里,某人朝他們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那種一望而知的風騷儀態。
可不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