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當初推薦了徐浩東的人,在許從良的心里,仍然不肯相信徐浩東早已經墮落,他更相信徐浩東被人設計了這個說法,所以他有心要幫徐浩東一把。
可作為海州市紀委書記,許從良必須鐵面無私,對待徐浩東必須六親不認,否則不僅徐浩東萬劫不復,就是連他這個推薦人也難逃干系。
徐浩東不相信任何人,這是對的,徐浩東說,那個發生在云嶺市的縱火謀殺案,已經證明完全是個冤假錯案。該案就涉及到一名前省委書記,在冤假錯案產生的過程中,省公安廳以下三級公安機關參與其中,公信力受到極大的損害,徐浩東的不信任,至少在情理上是說得過去的。
許從良不再說話,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省紀委書記戴昌明和省公安廳長陳長江都很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沒有許從良的配合,這個案子肯定辦不下去。
一個省委常委,一個副省長,戴昌明和陳長江都是今年年初才調來東江省,連許從良都不了解他們,憑什么能讓徐浩東信任。下級服從上級,這句話在現在需要重新詮釋,個人服從組織是對的,而下級服從上級的真正意義,決不是下級服從上級里的個人。你戴昌明和陳長江說你們代表組織,那你們得首先證明你們有資格代表組織。
從廣義上說,組織是指由諸多要素按照一定方式相互聯系起來的系統。從狹義上說,組織就是指人們為實現一定的目標,互相協作結合而成的集體或團體,如黨團組織、工會組織、企業、軍事組織等等。狹義的組織專門指人群而言,運用于社會管理之中。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組織是人們按照一定的目的、任務和形式編制起來的社會集團,組織不僅是社會的細胞、社會的基本單元,而且可以說是社會的基礎。
組織管理是指通過建立組織結構,規定職務或職位,明確責權關系等,以有效實現組織目標的過程。組織管理,應該使人們明確組織中有些什么工作,誰去做什么,工作者承擔什么責任,具有什么權力,與組織結構中上下左右的關系如何。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由于職責不清造成的執行中的障礙,保證組織目標的實現。
組織很強大,也很完整很神秘,但組織也有一個致命缺陷,組織是由人組成的,可以相信組織,但不是組織里的每一個人都值得信任。組織里也有壞人,叛徒、內奸、臥底、投機分子,有時候組織里的好人也會變壞,極端情況下還有雙面人,專干壞事的好人也不是沒有。
還有三個重要的因素,讓戴昌明和陳長江不敢對徐浩東痛下殺手,一是徐浩東的網紅身份,因為鐵碗反腐,徐浩東擁有上千萬的網絡粉絲,據說在云嶺市,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普通民眾都是他的擁躉。查辦這樣一個地方主官,案子辦得最鐵證如山、天衣無縫,老百姓也認為你是在陷害,網民們會把你罵死。
第二個因素是手中有器,心中無底,三一七縱火謀殺案的聯合復查早已塵埃落定,但追責至今尚未啟動,或者說難以啟動。冤假錯案與戴昌明和陳長江無關,但冤假錯案的追責卻正是戴昌明和陳長江的職責所在。從省級到海州市到云嶺市,三級公檢法均有人參與了三一七縱火謀殺案這個冤假錯案,追責問題不予解決落實,戴昌明和陳長江就沒有底氣。沒有底氣腰桿不硬,現在你要查辦一個反腐斗士,這個反腐斗士正是翻轉冤假錯案的中堅主力,在輿論上怎么也說不過去,“不明真相的群眾”一定以為你是在混淆是非、顛倒黑白。
最重要的是第三個因素,徐浩東“被雙規”還不滿十二個小時,中紀委副書記劉鎮國就給戴昌明打來了電話。聯合復查三一七縱火謀殺案期間,劉鎮國在云嶺市待過將近一個月,劉鎮國與徐浩東有“并肩戰斗”的友誼,據說劉鎮國還去過徐浩東的家,劉鎮國在給各級主要領導的反饋報告里,公開贊揚過的人唯有徐浩東一個。在電話里,劉鎮國只字不提徐浩東,說了一番大道理,也不提云嶺市剛發生的案子,卻讓戴昌明聽得如芒在背。劉鎮國正是戴昌明的頂頭上司,也有好幾年的上下級關系,戴昌明很了解劉鎮國,如此關心一個縣級市領導,而且是以私人關系的關心,劉鎮國絕對是第一次。
戴昌明與陳長江和許從良商量了好一會,才達成了處置徐浩東的臨時措施。不正式雙規,不對外宣布,對內的口徑是暫停工作。但是,限制徐浩東的活動,收繳個人通訊設備,經批準可以會見個別親朋好友。
這些措施對徐浩東來說,倒是一點都不陌生,因為這等同于軟禁,三年半以前他已經享受過一回了。
既來之,則安之,徐浩東被送回到海州市武警支隊招待所后,要求會見三個人,小姨子許云潔、云嶺市公安局特警大隊大隊長李勤軍、云嶺市第一人民醫院副院長劉玉如。
這個晚上的下半夜,徐浩東反而睡得比以往更加踏實舒坦,因為外面有很多人“保護著”著他,有省紀委的人,省公安廳的人,還有海州市紀委的人,海州市武警支隊的人。
第二天上午十點二十分,徐浩東見到了小姨子許云潔。
許云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狠狠地哭了好幾分鐘。
徐浩東心里感動,但臉上笑嘻嘻的,耐心地等著許云潔哭完。
“姐夫,你真沒心沒肺,我哭得這么認真,你也應該也陪我哭幾聲嘛。”
“哈哈……我哭不出來啊。”
“假哭,假裝哭呀。”
“噢,你聽著,嗚……爹啊……娘啊……”
“咯咯……”
徐浩東笑道:“這就對了嘛,人生如戲,笑對人生,小潔,也許對你來說,我現在這樣,對你還是一件大好事呢。”
許云潔急忙哎了一聲,不解道:“姐夫,你都到這個份上了,這怎么又是一件大好事呢?”
“小潔,我是這樣想的。”徐浩東一本正經道:“如果我繼續當市委書記,繼續在仕途上高奏凱歌,恐怕我就不想結婚,我也就娶不了你。如果我被撤職被雙開,再加上坐牢,我就沒正經事可干了,那我就反而有機會娶你了。嘿嘿,你說這不是大好事嗎。”
許云潔也笑了,“姐夫,你這是六月天吃雪糕,想得美喲。不過我喜歡,就是,就是不知道你要坐幾年牢,要是無期徒刑或有期徒刑二十年啥的,我可等不起呀。”
徐浩東笑道:“我抗拒從嚴,看來有期徒刑十年肯定不夠,起碼得有期徒刑十五年以上,你要是等不起的話,那就找個別的男人吧。”
“嘻嘻……我呸,誰都知道你金屋藏嬌,藏的就是你小姨子我,我還能嫁得出去嗎。”
“噢,那我爭取早點出獄,把你這盤黃花菜給娶了。”
說到這里,徐浩東沖著許云潔使了個眼色。
許云潔心領神會,一邊沖徐浩東眨眼,一邊在右耳朵的耳環上擺弄了幾下。
幾秒鐘后,許云潔說:“姐夫,咱們只有一分鐘。”
原來,那個耳環是個電子,與徐浩東的手表一樣,一旦開動,能在短時間內屏蔽十米方園內的電子信號。許云潔是這方面的高手,當然知道徐浩東的房間處于嚴密的監視之下,想說悄悄話的話,必須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潔你聽著,我被人給設計了,鐵證如山,我必須自證清白。你要做的事是,在附近找個地方隱蔽起來,黑進這里的監控系統,等有人來訪的時候,你設法幫我制造假象,蒙蔽他們的視線。聽著,你只有兩個小時的準備時間,你馬上去做好準備工作。”
“姐夫,你要見誰?我得心里有數呀。”
“兩個能幫我的人,李勤軍和劉玉如,你最好先與他們聯系一下。”
“遵命,小菜一碟,但不許你跟那個劉玉如談情說愛。”
估計一分鐘時間已到,許云潔咯咯笑著,起身撲過來坐在了徐浩東的懷里。
徐浩東也是逢場作戲,乘機在許云潔身上撈點小便宜,兩個人纏綿了好一會兒。
為了給許云潔贏得足夠的時間,徐浩東送許云潔出門時,吩咐門衛說,他有點累,需要休息兩個小時,如果有人來看他,請等兩個小時以后再讓進來。
而為了幫助徐浩東,許云潔有不少事情要做,先去汽車租賃公司租了一輛轎車,然后跑到海州電子數碼城,采購了一堆電子設備。再將車開到武警招待所附近,找了個不引人注目但又適合“辦事”的地方停好車,經過一番忙而不亂的工作,終于完成了一系列前期準備。
許云潔還有兩個環節需要突破,先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黑進武警招待所的監控系統,接著是設法控制監控系統,將徐浩東所在房間的監視信號延時三到五秒,然后制作假畫面,讓監控人員看到假畫面而不會起疑。
這對網絡高手許云潔來說,只要有相應設備輔助,一點問題都沒有。
完成兩次調試以后,確定萬無一失,許云潔才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徐浩東的好朋友李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