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亭臺樓閣交錯的江南古韻里,一身青衫的秦孤鶴立在荷花池畔,負手抬頭,仰望星空,喃喃道:“知道這個世界上哪兒的星空最美嗎?”
謝嫣然顯然沒想到秦孤鶴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愣了愣,才笑道:“應該不是星空美,而是心中明靜,才會覺得星空美。”
秦孤鶴點頭笑道:“所謂‘爾未看此花時,此花與爾心同歸于寂’,說起來,我們倒是應該一馬當先信仰唯物論的,這些唯心的論調應該早就該被摒棄了才是,可是人這一輩子,見得多了,聽得多了,經歷得也多了,才知道這個世界遠不是我們想象的那般簡單。當年我和你們家老謝,為了完成一個任務,從美國本土躲到南美,再輾轉到南亞,還到過西亞,最后逃到北歐才擺脫了追殺,沒了那些美國特工和哥倫比亞毒販雇傭的殺手追殺,在瑞士北部的一座雪山上,我和你爸一起看到了這輩子最美最漂亮的星空,那一幕,估計你家老謝也沒忘,所以你說心中明靜才知美,倒也不錯。”
謝嫣然輕輕一笑:“這種事情,父親怎么可能忘得了呢?只是年紀大了,回想起以前的崢嶸歲月時,往往都會有些傷感,他老人家最懷念的還是當年跟您一起出死入死的那段日子。”
“是啊,年輕大了,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前浪真的都快要死在沙灘上嘍!”秦孤鶴自嘲地笑了笑,看向深墨色蒼穹的眼中多了幾份說不出的孤寂。
看著這個將一生的心血都奉獻給國家和民族的老人,謝嫣然忽然有些茫然,但整理了一下情緒后,她還是說出了今天拜訪的最主要目的:“秦伯伯,眼下,不如避一避吧?”
秦孤鶴沒有說話,只是盯著繁星密布的夜空,眼神一如既往地倔強,長良,這個上過刀山下過火海的老人才輕聲道:“我秦孤鶴活滿七十,也算是十三億百姓庇佑,算是賺了老本了,余下的時間,能多為這個國家和百姓做些事情,也就知足了。話說回來,如果老天爺真要在這時候捉弄捉弄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家伙,我倒覺得不妨好好兒地跟老天他斗上一斗,誰輸誰贏都還是個未知數,太祖他那人家不是還說過,‘跟天斗其樂無窮,跟地斗其樂無窮’嘛,這到不了他老人家那般境界,但斗一斗的膽量,我還是有的。”
“父親果然沒有說錯,他說您定然不是輕而易舉地就棄子認輸,而且以目前形勢,您鐵定要再搏上一搏!”謝嫣然面色有些黯然,“可是我擔心他們會對伯南大哥和……秦二哥下手,伯南大哥在北京還好一些,畢竟北京的水很深,他們不敢那么輕而易舉地就踏進來,而且他們背后那位也不會這么快就點頭讓他們真的把手伸進北京,可是仲穎在美國,那邊是他們的勢力最為囂張的地方,我懷疑現在CIA里面早就已經出現了他們的內應。前幾天,美國的同事傳來消息,說是伯南的別墅已經被人二十四小時盯上了……”
秦孤鶴揮手示意謝嫣然不用再說下去,閉著眼睛,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我秦家子孫,為了這個國家的利益犧牲,那是他的光榮。”不過,片刻后,秦孤鶴卻突然睜眼,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嫣然一眼,“嫣然,你跟仲穎相處了那么久,難道到現在,你還以為他真是看上去的那般手無縛雞之力?”
謝嫣然愣了愣,似乎在回想當初與秦仲穎相處的點點滴滴,可是卻絲毫沒有找到丁點破綻。可不知道為什么,謝嫣然心中突然騰起一股強烈的憤慨和無力,但有似乎有些雀躍的慶幸——如果真如秦孤鶴說的這般,那個始終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的男人必然是一直在她面前演戲,可是,難道感情也可以演得出來嗎?
似乎察覺到謝嫣然的失態,秦孤鶴笑道:“老二當初對你是真心的,離開你,那也是因為迫不得己,相較而言,他覺得祖國更需要他。”
謝嫣然心中剛剛涌現的不安又被一句話化解,再次抬頭時,又是那位絕色傾城的謝家美娘子。
正要說些什么時,身后突然響起腳步聲,謝嫣然和秦孤鶴同時回頭,來人卻是李云道,身后不遠處還有一個從不顯山露水的中年男人,黃梅花。
“秦爺,謝姨!”李云道雖然疑惑謝嫣然的出現,但表面工夫卻還是做得滴水不漏。
“云道,你回嫣然再在院子里走走,我先回去喝杯茶,年紀大了,梅花也回來了?”
“嗯,黃叔正在停車。”
謝嫣然的面色此刻才稍稍好轉,看著眼前的倔強老人道:“好啊,那過會兒我就不去打擾您了,有空的時候,我再來拜訪您。我也正想找云道聊聊呢!”謝嫣然沖李云道笑了笑,傾城笑顏中隱隱跟阮家大瘋妞有些相象。
老爺子這回倒是困惑地看了李云道一眼,只是李云道不動聲色,隨后想到阮鈺跟謝嫣然的關系,當下釋然,只是拍了拍李云道的肩膀,緩緩踱著步子離開。
等老爺子的背景消失,謝嫣然的表現立馬凝重起來,看得李云道心中為之一驚。說起來,李云道跟她的交集并不算多,一次是在太湖畔的高爾夫會所,一次是在那處往來無白丁的茶室,雖然第二次相處有阮家大瘋妞在其中穿針引線,聊得也算投機,但畢竟不過想想見過兩次面的人,絕對沒有熟悉到無話不談的程度。況且,在這個身份背景都有些奇怪的女人面前,李云道總有股被斑斕毒蛇盯上的錯覺,謹小慎微那是最起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禍上身。
只是,眼前這個女人全然沒有一絲紅顏大禍水的覺悟,絲毫不知自己放在幾百年前又是一禍國殃民的陳圓圓,不過,她似乎更不計較語出驚人:“李云道,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