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殺!
腳步沖進端區之后,洛根就知道自己成功絕殺了比賽,在加時賽之中,率先完成達陣的一方就直接絕殺比賽!
現在就是如此。
在端區中繞了一圈,視線余光確定了裁判高高舉起雙手示意達陣的手勢,而后洛根就重新繞了回來,跟著裁判一起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朝著站在半場的進攻組隊友們狂奔而去,嘴里忘乎所以地嘶吼著,“達陣!達陣!斑比,達陣!”
然后,洛根就看到了同樣高舉雙手盡情咆哮的陸恪。
內心壓抑的所有情緒都開始激/情澎湃起來,為了瑞恩鮑德溫,為了帕特里克威利斯,為了整支球隊背負著無數壓力的隊友和教練們,為了默默在背后支持他們的九人們,為了勝利為了球隊更為了信仰!
沖刺!全力沖刺!
洛根就這樣狠狠地朝著陸恪沖刺了過去,高高跳躍起來,然后就騎在了陸恪的腰部,用力抱住了陸恪的頭盔,不斷用力撫/摸著陸恪的頭盔,只是反反復復地重復著同一句話,“達陣!”壓抑了整場比賽,最終還是用自己的雙手和雙腳親自終結了比賽,勝利,終究還是屬于他們的!
不僅僅是洛根,博爾丁、塞勒克、克拉布特里等等全部都沖了過來,還有布恩、斯坦利和魯帕蒂等等所有進攻鋒線球員,就連站在場邊的防守組球員都集體高高舉起自己的雙臂,包括了哈勃在內的教練組成員們,所有人都沖入了球場之中,瘋狂地嘶吼著、瘋狂地慶祝著。
在那些歡呼和咆哮聲之中,菲尼克斯大學球場的安靜與沉默越發顯得突兀起來。
亞利桑那紅雀的主場球迷們都已經完全驚呆了: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生的?常規比賽時間,他們讓勝利從指尖滑過,見證了對手的萬福瑪麗;加時賽時間,他們又再次讓勝利從指縫溜走,見證了對手后發制人的達陣絕殺……誰能夠解釋一下,他們到底是怎么輸掉比賽的?
全場死寂。
那如同墓地一般的死寂讓暗紅色的球迷海洋變得沉靜下來,白色巨浪就這樣節節攀升,驚人的能量掩蓋了那大片大片的紅色,反客為主地在這片土地上開始慶祝自己的勝利,踩著同區死敵的尸體昂首進入季后賽。
“啊啊啊!”
那些歡呼聲著實太過刺耳也太過尖銳,主場球迷們想要出聲反駁,甚至是厲聲咒罵,讓這群家伙們知道:這里是他們的地盤!想要慶祝?滾出去!他們絕對不允許這群垃圾在這里肆意踐踏自己的尊嚴。
但問題就在于,他們的大腦陷入了短暫的愣神與震驚中,現在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那股如墜冰窖般的刺骨寒冷就在觀眾席之中緩緩蔓延了開來,所有呼喊聲似乎就這樣被卡在了喉嚨里,腦海里只剩下一個想法:
怎么回事?
面面相覷之中,卻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迷茫,根本找不到線索,然后視線就求助地投向了場地內部自己的球員們,結果只看到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身影,似乎已經完全丟掉了精神氣,就連憤怒都發泄不出來,這也再次沉沉地、悶悶地重擊在了球迷們的胸膛上,把最后一點力氣也從脊梁之中抽走了。
皮特森兩眼茫然地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卻連一點情緒都表達不出來。
他失敗了。
這就是皮特森此時腦海里的唯一想法,沒有懊惱沒有憤怒沒有悲傷,什么負面情緒都沒有,只是客觀地知道了一個事實:他再次輸掉了比賽,而且還是洛根紐曼從自己的頭頂上完成接球進而終結了比賽,這就是全部了。至于這次失敗到底意味著什么,到底是怎么失敗的,未來又到底意味著什么……他現在沒有辦法思考。
無意識地抬起頭來,皮特森在茫茫人群之中搜尋著,試圖尋找到一個答案。
站在場邊的主教練布魯斯阿里安斯和四分衛卡森帕爾默沒有進行交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絕開口,但是兩個人身影之中透露出來的疲倦和僵硬卻泄露出了信息,他們和他一樣,都需要時間。
這場失利的代價真的太大太大。
不同于季后賽的一場勝負定生死,變數太多可能也太多,輸贏難料;這是常規賽的最后一場比賽,通過整個賽季一場又一場的比賽累積下來,這才讓他們來到了現在的位置,卻在最后臨門一腳的時候錯失了最為關鍵的一次機會,然后漫長賽季的所有努力全部頃刻崩塌,那種震撼和沖擊、那種失落和茫然讓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當然,永遠都還有下一個賽季,永遠都還有下一次機會,但職業球員又有多少個“下一次”呢?錯過了本賽季,沒有人可以預料到,下賽季到底會發生什么;更重要的是,此前四個月的努力,又應該怎么算呢?
轉過頭,皮特森持續地在人群之中尋找著,然后,他就看到了陸恪。
又是陸恪,又是舊金山49人。繼“紅雀慘案”之后,他們再次輸給了同一個對手,而且是以如此慘烈而悲壯的方式輸掉了整個賽季。
此時注視著正在瘋狂慶祝的陸恪,皮特森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因為太過用力以至于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唇齒之間迸發出了一股血腥味,然后就在口腔之中緩緩彌漫開來,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準確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突然,陸恪的視線投射了過來,皮特森沒有移開視線,而是微微瞇起了眼睛,渾身上下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強硬地迎向了陸恪的打量;但沒有想到,下一秒,陸恪就離開了隊友,徑直朝著皮特森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又是什么算盤?
陸恪的腳步在皮特森的身前停了下來,然后主動伸出了右手,示意準備拉著皮特森站起來。
皮特森不明白陸恪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他沒有搭理陸恪的好意,自己雙手支撐在地面上站了起來,充滿戒備和排斥地迎向了陸恪的視線:
陸恪脫下了頭盔,露出了大汗淋漓的模樣,黑色的短發濕噠噠地黏在頭上,額頭和兩頰還有滾燙的汗水正在緩緩滑落,本來看起來應該無比狼狽的模樣,卻因為眼睛里自信而清澈的光芒,充斥著一股青春朝氣的生機,整個人都變得明亮起來。
“精彩的比賽。”陸恪的好意沒有被接受,但他也不介意,自如地收回了右手,對著皮特森微笑地說道。
皮特森還是不明白陸恪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實,陸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沒有什么特別深意——
進入加時賽之后,比賽強度還在持續上升,對陣雙方都亮出了最后底牌,把所有潛力都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這也使得對抗激烈程度更上一個臺階。
待全場比賽結束,進攻組的隊友們幾乎都已經跑不動了,所有能量全部爆發出來之后的疲憊和困頓,就好像剛剛完成了馬拉松長跑一般,即使身體早就已經適應了如此強度,但他們也終究還是普通人類,一樣會累。即使是“體力超人”陸恪也有些力竭,剛剛洛根沖刺跳躍的時候,陸恪就差一點沒有站穩,緊繃了全場比賽的小腿肌肉隱隱有些發軟。
可以說,兩支球隊都拼搏到了最后一刻,為了季后賽也是為了勝利更是為了信仰,勝負真的就在毫厘之間,撇開同區死敵的關系不說,這確實是一場精彩的比賽。誠然,在這片球場之上,陸恪永遠都不會妥協,他們之間永遠都是不死不休的死敵,下次碰面的時候,陸恪還是會全力取勝,但皮特森還是以自己的精彩表現贏得了陸恪的尊重。
不要忘記了,陸恪和皮特森是同一屆選秀的球員。
但看到皮特森如此戒備的神情,陸恪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此時需要全面戒備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我可沒有忘記兩年前在這里的經歷。”
皮特森不由微微愣了愣,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陸恪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也就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因為他自己就是黑人,對于陸恪的處境和位置有著諸多理解,自然也就能夠明白陸恪話語里的深意。
但皮特森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最后只是硬邦邦地說了一句,“精彩的比賽。”
陸恪也不介意,點頭示意了一下,轉身快步離開,卡森帕爾默已經在不遠處等待著了,陸恪還需要握手問候呢。
皮特森站在原地,目送著陸恪離開的背影——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憎恨陸恪,憎恨到骨子里的那種;但此時他卻發現,他根本就憎恨不起來,的確,他不喜歡陸恪,甚至是排斥陸恪,雙方就好像不共戴天的死敵一般,可是,那種情緒都無法濃烈到憎恨的程度,那么,到底是因為陸恪足夠優秀,還是因為他太過善良呢?
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后皮特森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膝蓋正在打顫,那種精疲力竭的后勁讓他幾乎就要站不穩,而視線之中的陸恪居然還能夠……小跑?
該死的家伙!
皮特森連忙強硬地打直了膝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