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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破碎世界(14)

更新時間:2021-04-06  作者:趙青杉
(感謝“暫時自由的憨憨”一千五百塊投食。)

成默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跟著塔梅爾大校來到了二樓,躺在老板椅上的阿扎爾醫生精神還算不錯,看到成默和雅典娜先是微笑了一下,隨后示意女傭調直了靠背,等身子立了起來便滿臉歉意的說道:“真的非常抱歉,事情起了一些變化,塔梅爾大校可能沒有辦法送你們去大馬士革了!”

早知如此的成默十分淡定的說道:“能夠理解,更何況誰送都是一樣。”頓了一下他又裝作對酷兒德人所面對的狀況一無所知的模樣,關切的問道,“是誰在攻擊你們?麻煩大嗎?”

“無關緊要,總之我們酷兒德人會叫他們有來無回。”阿扎爾醫生輕描淡寫的說道。

成默點了點頭,沒有開口發表任何意見。阿扎爾醫生的回答底氣十足,恍若勝券在握。如果不是提前偷聽到阿扎爾醫生和塔梅爾大校的談話,說不定他就信了阿扎爾醫生真摯的表演。成默不由的心想:果然能當老大的人都有兩把刷子,至少都能把假的說成真的。

阿扎爾醫生稍稍閉了下眼睛,右手在扶手上有節奏的敲擊起來,像是在慎重的思考著什么,過了好一會,他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緊緊握住扶手,睜開眼睛說道:“等下我會叫我的女兒護送你們。”

“海勒?”

“是的,海勒......我就這么一個女兒。”頓了一下,阿扎爾醫生壓低了聲音說,“原來還有個兒子,但他已經在和ISIS的戰斗中犧牲了。”

這一刻阿扎爾醫生臉上的悲傷倒是一覽無余,成默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不遠處再次響起了爆炸聲,整棟廟宇都在顫抖,玻璃發出“嗡嗡”的聲音,像是馬上就會碎裂,屋頂的燈光閃爍了好幾下,灰塵簌簌而下。

站在阿扎爾醫生旁邊的女仆尖叫了一聲,抱著腦袋蹲了下來。而其他四個人,只有塔梅爾大校抖動了一下身子,像是準備臥倒,但他看到成默和雅典娜都沒有動,馬上又穩住了身形。

不能隨意動彈的阿扎爾醫生也很淡定,他抬手拍了拍女仆的背輕聲撫慰:“沒必要這么緊張,炸彈還離的很遠。”

燈光重新穩定了下來,澄黃色的光暈撒在這位眉目慈祥的中年男子臉上,成默從他滄桑的容顏中沒有看到一絲恐懼,反而從他的笑容里看到了從容。這叫他對阿扎爾醫生心生好感,其實不只是阿扎爾醫生,實際上在了解酷兒德女兵不得不當兵的情況之后,成默心中多多少少滋生了一些同情。

只是他向來理智,不愿意表達出同情,再說了酷兒德人需要的也不是廉價的同情,而是實實在在的幫助。成默認為自己目前能做的不多,倒是塔梅爾大校最初找他勒索的醫療物資,等他順利離開敘力亞,肯定會想辦法給酷兒德人送過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酷兒德并沒有出賣他們,送他們安全到達大馬士革的情況之下。

須臾之間,成默腦子里各種念頭電閃而過。

隨著阿扎爾醫生輕言細語的安撫,蹲在桌子邊的女仆抓著桌角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豐腴的身體在袍子下面瑟瑟發抖。

“賈米拉,你先去地下掩體吧!我在這里不需要你照顧。”

“可是,老爺.....”

“快去吧!”阿扎爾醫生揮了下手。

女仆滾動了一下喉嚨,還是快步走出了房間。

阿扎爾醫生又側頭看向了身側塔梅爾大校,此時塔梅爾大校正盯著窗外沖天而起的大火臉色鐵青。阿扎爾醫生跟隨塔梅爾大校的視線瞥了眼窗外的景象,淡淡的說道:“塔梅爾,你現在準備一隊人和三輛車,給他們裝上足夠的油料和武器彈藥,等海勒來了就讓他們出發。”

塔梅爾大校有些驚愕的說:“三輛車?”

成默立刻說道:“我們自己還開了一輛車來,所以再給兩輛就夠了。”

“那就除開他們自己的那輛,在給他們兩輛。”阿扎爾醫生先沖成默點了點頭,隨即看向了塔梅爾大校,“快去吧!記得把他們的那輛改裝一下,還有把我的那輛防彈悍馬給他們。”

“首領.....那你......”

阿扎爾醫生笑了笑說:“塔梅爾,你以前可沒這么啰嗦。”

“我知道了。”塔梅爾轉身走向了門口。

等塔梅爾大校關上門,房間里除了阿扎爾醫生就只剩成默和雅典娜時,阿扎爾醫生抓著桌沿,將老板椅向著桌子的方向挪了挪,他從桌子上拿起紙筆,邊寫邊說:“有件事情麻煩兩位幫下忙。希望不要叫兩位為難.....”

成默垂著眼簾窺視到阿扎爾醫生在紙上寫下了一行數字,心想:這是銀行賬戶?大概是要錢,等下阿扎爾醫生就會說出有人要他們交出自己和雅典娜的事情以此來談條件了,但看在阿扎爾醫生還算講道義的份上,只要不太離譜,那就答應好了。

于是他淡淡的說道:“您盡管說。”

阿扎爾醫生把寫了一串數字的紙撕了下來,遞給了成默,“這張紙上寫的是我在瑞士賴夫艾森銀行的賬戶.....”

“您是需要錢?要多少?”成默先入為主的問。

阿扎爾醫生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不,雷克茨卡先生,您誤會了。”

成默狐疑的望著阿扎爾醫生。

“賬戶里面是我妻子給海勒存下的一筆錢,沒有多少,大概三萬多歐元。我原先當醫生的收入還算不錯,不夠大半都用來補貼一些窮困的患者了,后來加入了酷兒德自由軍,更是入不敷出,不過我妻子瞞著我給海勒留下了一點,麻煩你們到時候轉交給她。”

阿扎爾醫生連提都沒有提敵人威脅他交出自己和雅典娜的事情,十分出乎成默的意料,他不太理解阿扎爾醫生的做法,稍稍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低聲說道:“您是希望我們帶您的女兒離開敘力亞?”

阿扎爾醫生沉默了須臾,苦笑道:“沒錯,我還希望你們能幫她弄個身份,法蘭西或者德意志的.....如果兩位不太方便,就懇請兩位幫忙帶她去歐羅巴,讓她自己去找逃到法蘭西的親戚也行。”

成默注視著阿扎爾醫生平靜的臉龐,感覺他更像是在交代后事,成默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同樣是不告而別,同樣是在赴死之前給他安排好了一切。“可憐天下父母心”,說出來是多么輕松客套,現實中又是多么沉重。

成默心中戚戚,卻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只是弄個身份的話,不過是件小事。”

“那我就先對兩位說聲謝謝了。”阿扎爾醫生情緒很好,臉上的笑容愈發真摯,像是發了新芽的老樹根,就連聲音也輕快了起來,“可能到時候勸她離開的時候會有點麻煩,我建議兩位不要和她溝通,盡管用點手段,不要給她拒絕的機會。”頓了一下,他又說,“我知道兩位有這樣的能力。”

“沒問題,您盡管放心好了。”成默認真的說,“這是一句承諾。”

阿扎爾醫生豪爽的“哈哈”大笑,隨即輕聲說道:“這樣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午夜十分,敵人的襲擊愈發猛烈,隨著敵軍大部隊的逼近,除了直升機和無人機的火箭彈攻擊,三十多輛M1A1主戰坦克、五十多輛BMP1步兵戰車、十多輛LAV25輪式步兵戰車和十多輛T90主戰坦克,以及一百多輛武裝皮卡車和自制裝甲車組成的大雜燴部隊,對整個城鎮形成了一個松散的包圍圈。

隨即敵軍用武裝皮卡拖來的火炮對酷兒德人展開了炮擊,酷兒德人也不甘示弱的用自己的火炮還以顏色。

震天動地的炮聲響徹戈壁上空,恍若接連不斷的雷爆;此起彼伏的火光照亮了冰冷的夜,月色星光都為之暗淡。

雖說聲勢頗為浩大,但現代戰爭的攻城,看上去遠不像冷兵器時代的攻城那么慘烈,冷兵器時代的攻城,那是刀刀見肉的用人命去填。而現代戰爭,就是用各種手段先遠程轟炸,等把敵方防御炸的灰飛煙滅以后,坦克和裝甲車再進入。

因此從視覺感官上來看,現代戰爭的攻城戰并不是那么殘酷血腥,即便它的殺傷力和破壞性要強得多。

不過由于燈塔并沒有直接介入,只是提供了少量的空中支援,而進攻酷兒德人的其他敘力亞武裝的武器裝備,相對來說并不算先進,所以占據了地利的酷兒德人并沒有陷入太大的劣勢。

敵方似乎也不急,還沒有全力進攻,也就不是適合突圍的時間點。

雙方的對轟持續到四點時,敵方大概是受限于彈藥有限,終于按捺不住,在已經被阿帕奇武直升機摧毀的北面城墻發起了猛攻。

而成默和雅典娜也趁機在火力的掩護下從南面出了城,在夜幕中朝著大馬士革的方向狂飆。

塔梅爾大校依照阿扎爾醫生的許諾,除了哈立德的那輛三菱皮卡,還給成默配了兩輛車,其中一輛還是整個酷兒德人只有三輛的防彈悍馬,眼下成默、雅典娜、哈立德和海勒就坐在這輛防彈悍馬上,開車的是整個酷兒德人駕駛技術最棒的小伙子,名叫馬瓦斯,一直都是阿扎爾醫生的御用司機。

哈立德坐副駕駛,海勒則坐在位于車廂中央機槍手位置,不過眼下還沒有遇到敵情,她并沒有打開天窗,站起來使用車頂的機槍。至于成默和雅典娜自然是坐在后座,在兩人背后的封閉式拖箱里,還堆滿了子彈和槍械。

沿著城鎮內的水泥路出了城鎮,由一輛安裝了高射機槍的福特皮卡開路,悍馬居中,殿后的是哈立德的那輛三菱皮卡,這輛三菱皮卡也緊急在拖箱里加裝了一挺M2重機槍,除此之外拖箱里還放了不少重武器,甚至還有FIM92“毒刺”防空導彈。

可以說,為了成默、雅典娜以及海勒的安全,酷兒德人還是下了血本。

為了避免被敵方發現,三輛車都沒有開燈,剛出了城鎮就拐下了公路,在濃濃的暗夜中,保持勻速于戈壁灘上摸黑前進。路況只能由前車通過步話機傳遞給后車,但因為速度很快,前車遇到坑坑洼洼的地帶報告給后車時,后車根本沒有時間進行規避,只能算是提醒后車的人抓好把手,有個心理預期而已。

不過在戈壁上行駛了兩、三分鐘,人就快要被顛散架了。坐在后座的成默即便系好了安全帶被牢牢的束縛在座位上,還是感覺這輛悍馬隨時都可能起飛,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會離開地面騰空而起,在空中來個難度系數4.5的向內翻騰四周半然后倒扣在地上的錯覺。

成默自認不是膽小的人,可當命掌握在一個不認識的司機手上時,還是十分慫包的緊緊抓住了位于車門上方的把手。稍稍適應,他就開始全神貫注的觀察周圍的狀況,沒有先進的衛星和無人機系統幫忙,他就必須把自己當成一個人肉雷達,讓車隊能夠盡量避開敵人。成默運起能量,官能全開,讓自己的聽力和視力盡量達到所能觸及的邊界。

月光如洗照在荒蕪的戈壁之上,世界一片銀亮,遠處的田野中飄著淡淡煙霧,那是坦克的柴油發動機冒出的尾氣。砂石敲打著底盤發出“啪啪”的清脆響聲,粗獷的引擎聲驚起了幾只斑鳩,它們張開翅膀飛掠過灌木叢,轉眼就消失在深藍的天幕,但天空中卻殘留著微微的螺旋槳攪動空氣的“嗡嗡”聲,毫無疑問,那一片空中有無人機。

這一切訊息都通過視覺和聽覺,構筑成一幅完整的動態畫面,出現在大腦之內。

當范圍達到方圓1.5公里左右的時候,成默繼續震動光蛇,試著加大功率,就發現再也不起作用。相比載體強化過的三維地圖方圓三公里少了一半,但也夠用了。

稍作思考,成默開口說道:“海勒,現在我們改變隊形,由我們的車領路,告訴司機嚴格按照我的指示開車,不要太在意路況,集中精力在駕駛上就好。”

海勒愣了一下說道:“我不太明白您說的是什么意思?”

“知道汽車拉力賽都會給車手配備一個領航員嗎?”

海勒想了想說:“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領航員的任務就是讓車手知道走哪條路,計算各種時間來調整賽段中用什么樣節奏跑,更重要的是將自己做的路書信息報給車手,讓車手可以知道在前方看不見的地方將會出現什么樣的路況,以便提早作出措施.....”見海勒還是云里霧里一臉茫然的模樣,成默干脆拋棄了專業術語,簡明扼要的說,“簡單來說就是由我來導航.....”

“您怎么可能比我們的司機更了解路況,他們可是在這片戈壁上跑了無數次的老手!”海勒質疑道。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你父親交代過,要你聽我的。”

海勒噘了噘嘴,沒好氣的說道:“但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因為我有超能力。”成默冷冷的說。

海勒先是沒心沒肺的笑了一下,“喔!喔!超能力......那你為什么不用的超能力把敵人都解決掉呢?還會被我們這些酷兒德人抓住!”

成默聽出海勒的語氣有些憤憤不平,大概還在被強行委派護送任務,不能留在城內和同伴并肩作戰而不滿。

“海勒......”成默先是叫了海勒的名字,隨即加重語氣,十分嚴肅的說,“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被敵人找到了行蹤大家都得死,我不會拿你們的生命開玩笑,更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對同伴保持尊敬,對敵人保持重視,這是一個合格戰士的基本素質.......”

海勒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火了,連忙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模樣,“好了,好了,怕你了,和我爹一個德性,仗著有文化,講起大道理來一套一套的,讓人根本沒辦法反駁。”

“道理之所以是道理,那是因為它有道理。”成默淡淡的說。

海勒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就看看你的超能力多厲害。”她拿起了對講機,“現在你說,應該怎么開......”

“告訴前車,我們的車會超過去,讓它跟在我們的車后按照指示駕駛。”

海勒按住對講機,嘰里呱啦說了一大段敘力亞語,接著又命令司機馬瓦斯加速超車。四百匹馬力的發動機發出了嘯叫,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顛簸著加速向前,整個車架都在震顫,坐在車上的人更是被震得東搖西晃。

成默凝視著前方,肯定的說道:“向左轉大約三十度,注意右側兩米處有比較大的灌木,速度維持在八十公里每小時.....”

海勒驚呼道:“八十公里每小時?這么快的速度只要遇到一個小土包就會開翻!”

成默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讓駕駛員照做就行,我保證不會出任何事情。”

海勒很是無奈的說道:“好吧!但愿你的超能力能讓我們的車不會開翻。”

說完海勒先是把要求告訴了司機馬瓦斯,接著又通過對講機命令后面的車照做。一開始馬瓦斯并沒有按照成默的要求開那么快,他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隨著成默的催促,馬瓦斯不得不按照成默的命令駕駛。然而成默的要求雖然很無厘頭的七彎八拐,可神奇的是車隊竟然沒有遇到敵方的一輛車,這叫馬瓦斯越來越相信成默的判斷,于是速度也就快了起來。

“維持這個速度行駛一點三公里,一點三公里后右轉彎大約六十度,就會進入一段比較平整的路面,那里基本就已經沖出了包圍圈,速度可以提到九十公里每小時,再開個十多公里,就可以開燈了。”

車廂里的海勒發出了喜悅的驚呼:“這么容易的嗎?雷克茨卡先生,沒想到你還真有超能力......”頓了一下,海勒回頭抓著成默的肩膀問,“究竟怎么做到的?”

成默冷淡的說道:“別大驚小怪,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我選的這條路,只能說是走鋼絲,運氣好就能插過去,運氣不好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

海勒絲毫不介意成默的態度,滿臉崇敬的說道:“那也很了不起了!我還以為還需要一番血戰才能沖出包圍圈呢!”

成默卻搖了搖頭,低聲說:“沒那么容易。”

“我的運氣向來都不錯!再說就算被發現了也沒關系.....”海勒揮了揮拳頭,“正好給這群恐怖份子一個血的教訓!”

成默懶得理會海勒的絮絮叨叨,他繼續集中注意力,通過超級聽力監控方圓一點五公里范圍內的狀況,按照他目前的黑魔法修煉程度,超級聽力能夠完全監控的范圍極限就是方圓一點五公里。至于超級視力,則取決于想要觀察的物體大小,以及這個物體能不能夠發光,光的強度有多大。

總而言之,超級聽力用來進行范圍搜索,而超級視力則用來定點觀察,這樣算起來,成默能夠監控的范圍就遠比方圓1.5公里要大。

車隊按照成默的指示飛速向前,成默聚精會神的捕捉一切聲波,眼見一切順利,車隊馬上就能沖出敵軍的包圍圈的時候,成默察覺到了側前方一點五公里處有異常的引擎聲在回蕩,在極限距離捕捉到聲波訊號,往往發聲的車輛遠在1.5公里之外。因為引擎作為聲源,強度相當高,引擎聲的傳播范圍也比較廣。

之所以成默認為異常,則是由于監聽到的引擎聲波頻率非常高,這說明對方正開足了馬力全速前進。成默屏息凝神,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過去,就看見黑暗深處有五臺皮卡,開著大燈排成一排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

按照目前的速度相對行駛,不出三分鐘,他們就會出現彼此的視野之中。

當看到對方的五輛皮卡散開,如狼群從三面朝著他們包抄過來,成默就確定了這不是巧合,而是他們被發現了。成默猜發現他們的也許是飛在高空的無人機。

“通知所有人準備戰斗。”成默沉聲說,“距離大概四點三公里,十點鐘方向有五輛武裝皮卡正在靠近。”

“這么遠你都能發現?”海勒驚訝的問。

成默還是一貫的態度,冷聲說道:“我說話,你只需要執行,不需要問為什么。”

“知道了!”海勒瞪圓了眼睛沒好氣的說,“你態度能不能好一點!”

聽到引擎聲越來越近,成默覺得還是不能指望海勒他們,這種情況下還是得由自己快點解決問題才行。于是他稍稍起身抬手抓住海勒的胳膊,將穿著迷彩服的少女從機槍座上扯到懷里,隨后半轉著身子把她強行塞進了后座。

做這個動作時,雅典娜和哈立德不約而同目不轉睛注視著成默,被成默塞進后座的海勒張了張嘴很是生氣的想要說什么,但注意到雅典娜和哈立德的視線馬上又紅了臉頰。

成默管不了那么多,面無表情的說了句“時間就是生命”,自己就站上了機槍座,先是半蹲著拉開了天窗,隨后探頭出去。

車頂有一架M2重機槍,機槍安裝在圍著裝甲防護板的旋轉塔上,可以根據需求三百六十度射擊,因為半米高的裝甲防護板存在,只要戴好頭盔還不用太害怕四周子彈的射擊。

成默抓著差不多一米五長的重機槍轉向十點鐘方向,此時車隊之間的距離還在三公里以上,他們的車沒有開燈,黑夜中敵方還不能憑借肉眼觀察到他們,可他已經能夠清楚的看見皮卡駕駛室里的人員的長相。

“你會不會用?”

腳下傳來了海勒大聲的質疑,成默不予理會,只是在心中報出關于M2重機槍的數據:這桿M2重機槍有著九十七年的悠久歷史,口徑12.7毫米,發射普通彈時的最大射程可達2500米,且精度相當不錯,加裝了瞄準鏡就可以當狙擊槍來用。

雖說成默手中沒有瞄準鏡,不過有超級視力存在,同樣能把M2當狙擊槍使。他虛著眼睛將槍口瞄準了距離他們最近的一輛皮卡,對于射擊水平成默信心并不那么高,因此對準的是車,而不是人。

對于成默的愛答不理海勒很是生氣,她故意大聲問道:“溫蒂醫生,雷克茨卡先生的個性這么爛,你怎么會喜歡他?”

成默頭一次有沖動用膠布把一個人的嘴貼上,即便是話多如關博君,他都能忍,但海勒這樣口無遮攔又不識趣的女生,真的很叫他頭大。他很想叫海勒閉嘴,卻又想聽雅典娜怎么說,便強忍住了開口的沖動。

“溫蒂醫生,您和雷克茨卡大叔難道不是情侶?”

結果雅典娜根本不理會海勒,讓海勒自討了個沒趣。

成默心中稍安,至少雅典娜沒說什么兩人就是寵物主與寵物,又或者主人與仆人的關系,就夠給面子了。他將注意力集中在正在左前方向著他們疾馳而來的皮卡身上,冰寒的冷風從他的頭頂掠過,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對方的車速,己方的車速,以及槍管移動與目標運動之相對速率、與目標之實際距離、子彈飛行時間、風向與風速等等問題,一番復雜的計算,讓他確定狙擊手不是那么好當的,玩遠程的載體也不那么容易。

幸虧車的體積夠大,也不需要他追求一擊必中,可以在射擊中慢慢調整,這讓成默還是有了一定的信心。

稍作計算之后,他將槍口對準了預估的對方車輛將會到達的位置,隨即按下了M2的扳機。長長的火舌在風中稍縱即逝,一顆澄黃色的狹長彈頭隨著“嘭”的一聲響穿過了冷風。成默利用超級視覺緊緊的盯著那枚子彈劃破空氣,急速朝著目標物的前進。

可惜第一槍卻沒能夠著那輛最近的皮卡,成默低估對方的車速,高估了子彈的速度,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子彈從車尾遠處掠過,投入了無邊的黑暗消失不見。

聽到了槍聲,又看到前方沒有任何動靜,海勒就知道成默第一槍打了個寂寞,幸災樂禍的說道:“別亂開槍,子彈有限!”

成默不搭理海勒的嘲諷,立刻校正了一下射擊位置,又試射了一槍,這一次子彈又稍稍快了一線,擦著車頭保險杠飛了過去。

海勒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抓了抓成默的褲管,躍躍欲試的說:“你槍法不行就趕緊下來,別站這里丟人,讓我來試試.....”

第三槍成默已經基本心中有數了,他低頭看了海勒一眼,淡淡的說道:“要是這一槍中了,你就別啰嗦,別質疑,什么都直接按我說的去做,要是沒中,我就接受你的領導。”

海勒瞧了眼窗外一片黑乎乎的景象,連目標物都看不太清楚,只能遠遠的看到有幾縷微光,立刻大喇喇的說道:“沒問題,要是你能射中我就接受你的領導,要是你射不中......”

成默沒等海勒說完,就開始跟著皮卡移動槍管,大致心算了一下目標誤差等于目標移動速率乘以彈頭飛行時間,得出數據之后,他稍稍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調整了一下槍管位置。

世界陡然間變得寂靜,仿佛一切都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成默輕輕的按下扳機,槍身震顫,火光閃耀,彈頭旋轉著直奔虛空之中,當它行進到一半時,他就知道肯定能射中車身,只是不知道具體會射中什么位置。他稍稍低頭,虛著眼睛準備繼續開槍,結果就看見那輛目標皮卡陡然爆炸,猛烈的火光瞬間將站在皮卡拖箱里的兩個機槍手完全吞噬,接著車尾被掀了起來,失速的車輛變成了一團火烈火翻到在戈壁上。

車廂里先是傳來了海勒和哈立德的歡呼聲,隨后海勒立刻停了下來,有很有些尷尬的說道:“竟然直接射中了油箱,你這只是運氣而已。”

“巧合是個概率問題,但這可不只是巧合,這是數學的力量。”成默心道,他稍稍轉動機槍,瞄準了下一個目標,這一次不在是單發射擊,而是連續點射。

掌握了狙擊密碼的成默在超級視力的幫助下,輕而易舉在超視距的狀況下又打爆了一輛皮卡,火焰照亮了一整片戈壁。

這一巴掌打的車廂里的海勒面紅耳赤,不過她還是強自嘴硬,大聲說道:“有本事你再打中一輛!我就承認你不是運氣!”

此時還剩下的三輛皮卡都有點急了,不僅分離的更遠,還改成了S線前進。當物體的運動路線變得不規則,狙擊的難度就變得更大。

不過成默絲毫不慌,即便他只擁有載體的一小部分能力,對于普通人來說都是神一般的存在,這不過是場狩獵。如果不是成默不想暴露,使用“七罪宗”消滅他們不過輕而易舉的事情,對于他來說需要的警惕不是這些士兵,而是潛伏著的天選者。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成默虛著眼睛,盯著其中一輛皮卡心中默默的低喃,引擎的聲音越來越近,兩盞明晃晃的大燈在戈壁上就像是狼的眼睛,成默透過光暈能夠看到站在拖箱里的士兵已經把機槍轉向了他們這個方向。

“嘭!”

成默再次開槍,二公里之外的皮卡搖晃了一下,向左猛的一拐,子彈沒能夠擊中車身。也許是因為害怕,盡管成默他們依舊在敵軍的視距之外,他們還是開了槍,子彈掃射的聲音像是爆蠶豆,成默能清楚的聽見彈殼飛快從槍匣跳落出來掉在拖箱上的清脆聲音。

這時敵方的車輛已經不再是側面面對他們,而是正面朝著他們沖了過來。在劇烈槍聲中的成默依舊萬分鎮定,裝甲防護板能極大的保證他的安全,只要不是火箭彈或者炮彈,安全性沒有一點問題。再說就算遇到了火箭彈和炮彈,他還有“七罪宗”做最后一道防線。

他淡定計算了一下對方車輛行駛路線的可能性,隨后在一條線上完成了三槍點射,其中兩發子彈成功的穿過了擋風玻璃,一發擊中了駕駛員,失去控制的車輛沖上了一個小土丘,側翻在地。

看到遠處的燈光翻倒,哈立德興奮的大喊道:“厲害!”

就連開車的小伙馬瓦斯也吹了聲口哨。

車廂里全是快活的氣氛。

只有海勒有些不服氣的說道:“確實有點本事,不過還是不能和塔梅爾叔叔比,他可是和穆薩叔叔齊名的酷兒德傳奇狙擊手.....一個人就擊殺了一百五十七個恐怖份子。”頓了一下,她又冷哼了一聲說,“你還差的遠,別驕傲。”

這時成默再次開槍擊爆了一輛武裝皮卡,于是后面車上的人也按捺不住了,透過對講機詢問了起來。

“海勒?是誰在開槍!實在太強悍了吧!這才幾槍就打爆了四輛車,對方連我們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簡直能跟圣戰士神槍手穆勒媲美!”一個甜美的女聲問道。

“才四輛車而已,怎么能和穆勒相提并論.....”海勒沒好氣的說。

不遠處再次傳來了爆炸聲,這一次距離他們近的多,熊熊的烈焰照亮了在戈壁上正在逃竄的敵人。成默手中的M2如同收割生命的鐮刀,每一聲槍響就有一個人倒下,慘叫的聲音在空曠的戈壁上回蕩,清晰的傳到了所有人的耳際。

對講機響起了振奮的驚呼,“五輛了......一下就摧毀了五輛武裝皮卡,這還不厲害,我真不知道什么叫厲害了。”

海勒拿著對講機看了眼從天窗縮回來的成默,咬了咬牙說道:“算你狠!不過別得意太早,是這些恐怖份子太差了,遇到我們酷兒德人,可不會這么容易.....”

成默沒有和海勒斗嘴的想法,淡淡的交代道:“現在必須可以向公路的方向跑了,反正已經被發現了,上公路反而有利一些。”

海勒也只是嘴硬,心中是真對成默服了氣,馬上就把命令傳達給了馬瓦斯,又通過對講機告訴了后車。

一眾人還對成默神槍手級別的表現歡欣不已,成默卻在考慮后續的攻擊,他轉頭看向了雅典娜,她在顛簸中端坐于后座穩如峻峭的險峰,那雙璨若星辰的眼眸略顯空洞,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成默已經看多了雅典娜放空的狀態,對此習以為常,他用法語輕聲問道:“你一點能量都沒有了嗎?”

成默的聲音像是開關,開啟了雅典娜的意識,她也轉頭看向了成默,“不,實際上我每次在進食的時候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體內有能量在積蓄,不過效率很低,這么多天積攢下來的不過夠使用一個三D技能.....”

雅典娜說得輕描淡寫,成默卻倒抽一口涼氣,對載體來說,一個三D技能的能量當然不算什么,但成默卻知道本體要積蓄釋放出一個三D技能的能量有多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要知道迄今為止,他蓄滿能量可以使用的三D技能都還只有“急凍射線”的變體,還不是完整的具有傷害能力的瞬發“急凍射線”,只是制作冰塊或者降低體溫的小伎倆.....

成默按捺住內心的震驚,假做若無其事的問:“什么技能?”此刻成默的心情就像是得知競爭對手,真的天天上課睡覺,晚上玩游戲,從不復習,就在考試上把認認真真的他給碾壓了。

“熱熔射線。”

成默苦笑道:“270點能量么?已經很強了,我現在能使用的能量都不夠瞬發一個三D技能。”

“不止270點,主要是能耗最高的三D技能也只有270點,實際上我現在能使用的能量有差不多400點。”

想到自己拼死拼活鍛煉了兩年多,能夠存儲的能量只有200不到,成默的心靈再次受到了暴擊一時語塞,隔了片刻才說:“只能使用一個三D技能沒什么意義,按現在的情況來看,對方應該是沖著我們兩個來的,我們千萬不能暴露。如今唯一的優勢就是我們手中沒有烏洛波洛斯,他們不可能通過三維地圖和信號搜索器找到我們的位置。只要不能確定我們的位置,尤其是你的位置,他們就不敢貿然出手。”

“他們是沖我們來的?”

成默點了點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就是沖我們來的。”

“明白了。”

雅典娜沒有多問,更沒有關心酷兒德人的命運究竟會如何。成默卻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后視鏡,那座古老小鎮的輪廓已經變得模糊,但夜風中斜著的滾滾濃煙卻異常清楚,在鏡中這幅景象像極了華夏風的山水畫,一切都朦朦朧朧,唯獨點題的硝煙像是一道濃烈的傷疤。

他知道酷兒德人基地的陷落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阿扎爾醫生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成默還是很疑惑阿扎爾醫生為什么不選擇把他們交出去,在他看來明明這才是保全酷兒德人的唯一方式。

成默完全無法理解阿扎爾醫生的做法,他在心中詢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理想?原則?信念?”

他又想起了謝旻韞,于是忍不住再次思索:究竟什么是理想主義。大概“理想”這個詞應該源自柏拉圖的《理想國》,意指超越生活與現實的難以達到的境界,可這樣解釋“理想主義”真的刻板而無趣,完全無法描繪出謝旻韞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是多么美好。

也許只有詩歌這般瑰麗又凝練的字句才足以用來贊美謝旻韞這樣的理想主義者。

成默將視線從后視鏡上挪開,窗外的月亮俯瞰著蒼黃人間,他回憶起了謝旻韞的眼眸,不由得覺得如果一定要給理想主義一個解釋,那一定是在并不完美的生活中,對于未來,某種永恒而溫柔的守望吧!

阿修拉城十公里處有一座地勢平緩的丘陵,如果要建立攻擊阿修拉城的火炮陣地,無疑這里是個好地方,但奇怪的是一眾臨時聯合起來的自由軍武裝并沒有把火炮陣地設在這里,反而是一輛不應該出現在敘力亞的UNICAT定制越野房車停在了丘陵的最高點。

銀盤般的月亮懸在觸手可及的天空,房車頂的衛星鍋緩慢的在旋轉,炮火聲和槍聲激烈到懸崖般的山丘都在震顫,偶爾還會有砂石從山丘頂部向下滾落,向著燃燒著的城池。

不過這一切對科斯塔·盧卡斯都沒有影響,他躺在松軟的沙發上閉著眼睛享受黑人美妞的按摩。

“天都已經快亮了,還沒有進到城里?”

“我問問尤素福現在什么情況了。”坐在車窗邊正盯著衛星監視器的希施拿起了放在小桌上的衛星電話,片刻的交談之后,她轉頭看向了科斯塔·盧卡斯說,“報告大人,眼下部隊已經突破了外圍,進入了巷戰階段,但酷兒德人的抵抗超乎想象的頑強,他們擁有大量的狙擊手和反坦克武器,所以目前進展不是順利。”

科斯塔·盧卡斯睜開了眼睛,抬手示意正在按壓他肩部的莉瑪停手,接著他低頭看向了撫將頭枕在他腿上的阿法芙,抬手輕撫了一下小蘿莉那一頭濃密的棕發,微笑著輕聲說道:“阿法芙,去屋子里睡吧!”

小蘿莉戰戰兢兢的從沙發上爬了起來,飛也是跳下了沙發,跑向了車廂的另一頭,推開門不斷的低喃“媽媽、媽媽”。

科斯塔·盧卡斯注視著小蘿莉進到另一間房,才轉頭看向了希施,略微不滿的問:“現在都沒有發現任何天選者嗎?”

“據尤素福說沒有。”猶豫了一下,希施說道,“會不會雅典娜和那個神秘男人已經逃走了?”

“逃走?”科斯塔·盧卡斯冷笑了一聲,“你對雅典娜這個怪物也太不了解了,現在就算第一神將大衛·洛克菲勒現在這里,雅典娜·奧納西斯都不會逃走,她根本不知道害怕為何物,是天生的殺戮機器......”

希施恍然大悟,“難怪大人要在這么遠的地方等待。”

“少陰陽怪氣。”科斯塔·盧卡斯瞥了希施一眼,笑道,“打不過天榜第一不丟人,丟人的是不敢承認差距。”

希施挑了挑眉毛表示不服氣。

科斯塔·盧卡斯冷冷的說道:“你還真以為你出生在奧納西斯家族就能取得她今天的成就?你少了對天才的敬畏,希施.....”

“我覺得至少不會比她差。”

“知道雅典娜被圓桌議會的那群老不死的玩意稱為什么嗎?”科斯塔·盧卡斯低聲說,“十三神將.......十三神將......不要以為雅典那一戰是拿破侖七世在讓著她,照我看拿破侖七世根本就沒有留手,即便擁有了神將身份他也不見得是雅典娜的對手......”

“既然這樣,我們的決策是不是太冒失了?”

“富貴險中求,希施。”科斯塔·盧卡斯舔了舔嘴唇,瞳孔里的光芒比燈光還要閃耀,“在敘力亞是我們唯一抓到雅典娜的機會.....實在沒機會,鎖定了她的位置,轉手也能賣個好價錢。再說這筆賬雅典娜只會記在星門的頭上,不會知道其中還有我們沙利文的關系。”

希施笑道:“我說您怎么連斯特恩·金這個老色胚都聯絡上了,我還以為您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抓到她呢!”

“雖然雅典娜的確是人人都想要擁有的至臻藝術品,但我這個人向來有自知之明。”科斯塔·盧卡斯滿腔驕傲的說,“這是我能活這么久的原因。”

希施卻沒有日常懟科斯塔·盧卡斯是老不死的禍害,她注視著衛星監視器說:“大人.....有車隊要突圍了。”

科斯塔·盧卡斯站了起來,走到了希施的旁邊,低頭看向衛星監視器上的畫面,在南面的戈壁上,三輛車正越過一輛熊熊燃燒的武裝皮卡,向著夜晚的深處疾馳。他低聲感嘆:“真是一群廢物。”

“需要全力攔截嗎?”希施問。

“先看看那一片區域有沒有能量波動。”

希施在鍵盤上噼噼啪啪的打了一行字,輸入之后監控畫面變成了衛星云圖模樣的畫面,在城鎮之中有微微的淡紅云狀區域在變幻著色彩,但在城鎮四周卻是一片漆黑。

“沒有能量波動。”

“那就先用無人機跟蹤。”

“好的。”

科斯塔·盧卡斯又稍稍彎腰,將手撐在桌子的邊緣,將希施籠在懷中,透過車窗望向了城鎮的方向。此時,聯合軍的坦克和裝甲車都堆積在城鎮邊緣,沒能全部進入。而在城墻之內,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間不斷有槍火在閃爍,像是游弋在叢林間忽明忽滅的螢火蟲群。

“不能再等了,你穿上星門的制服,去幫一下這群垃圾。”

希施站了起來,抓著科斯塔·盧卡斯的衣領將他推開,隨后拍了拍他的胸膛說道:“是,大人。”

“如果說.....遇到了雅典娜,記得第一時間使用瞬移逃跑,千萬別猶豫。”

希施輕笑了起來,“我說.....大人.....你是不是在角斗中被那個女人揍的很慘?”

科斯塔·盧卡斯面不改色的說:“當然.....沒有。”

“那你的內心為什么對這個女人充滿了恐懼?”

“恐懼?”科斯塔·盧卡斯大笑,“我對她沒有任何恐懼,我只是了解蘇格拉底·奧納西斯而已,想看看是什么樣的天才才能讓這個壞到流油的王八蛋容忍她把自己的子女全部殺完。”

希施先是輕笑,隨后收斂了笑容沉思了片刻,“這個角度真的特別清奇。”她走向了臥室,在推開門的時候她停住了一下腳步,“總之,我會試看看這個第十三神將到底有多強......”

科斯塔·盧卡斯攤了下手,“如果你一定要這樣的話,記得降級造成的一切損失歸你自己負責!我也不會特別給你安排假期給你補級!”

希施狠狠的關上了門,房間里響起了她低聲的咒罵:“葛朗臺!”

科斯塔·盧卡斯看向了亭亭玉立的黑妞,指了指自己鼻尖說:“莉瑪,我小氣?我可知道某位第二神將才是真小氣,從不給我們這些下屬發錢,還得按排名給他錢.....這么比起來我是不是特別厚道的一個老板?”

“當然,大人,沒有人比您更大方了。”黑妞甜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只要對方有利用的價值。”

“首領,看情況我們得撤了。”滿身血污的塔梅爾大校沖進了辦公室,沉郁的臉上全是緊繃的惶恐。

阿扎爾醫生心平氣和的說道:“塔梅爾,是什么事情讓你都亂了陣腳?先平靜下來,不要輕易的接納恐懼。”頓了一下,他又說,“剛才不都還說有把握擊退那群烏合之眾嗎?”

塔梅爾大校放下了緊握著的拉普阿馬格努姆半自動步槍,滾動了一下喉嚨,低聲說道:“是,前不久一切都還很順利,敵軍想要利用坦克和裝甲車優勢突破我們的防御工事,但我們有反坦克地雷和反坦克火箭,基地的道路狹窄,只要打爛了一輛坦克或者裝甲車,后面的根本無法進入,眼見局勢對我們越來越有利,可就在半個小時前來了一個怪人......”

“怪人?”

“是的,怪人,她穿著覆蓋全身的裝甲,看上去就像個機械人,隨手就能把堵在路中央的坦克扔出去,我們的子彈對她根本沒用,至于肩抗式導彈根本就沒有辦法打中她,我試過用重狙,她竟然徒手把子彈給接住了,還把子彈扔了回來。”塔梅爾大校眼睛露出驚恐的神色,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纏著繃帶的脖頸,“兩點五公里,用手把子彈扔了兩點五公里,還差點把我擊斃。首領,我不是恐懼,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魔鬼,我們的戰士從不害怕敵人,但這種不害怕子彈,不害怕手榴彈,不害怕火箭彈,任何武器都無法消滅的魔鬼,我們真的沒有辦法應付!”

阿扎爾醫生淡淡的說道:“塔梅爾,這個世界上沒有魔鬼,那不過是燈塔人的高科技武器罷了。”

阿扎爾醫生平和的聲音讓塔梅爾大校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他喘息著說道:“不管那是什么,現在士兵的士氣都已經沒了,好多人只敢跪在地上禱告,現在只能組織撤退了。”

“行。你來組織撤退,看有沒有人愿意留下來和我一起斷后。”阿扎爾醫生平心靜氣的說。

“首領?您在說什么?你這樣的狀況連槍......”

“我可以的。”阿扎爾醫生雙手撐著桌沿強行站了起來,盡管他的身體在顫抖,臉上還綴滿了汗珠,但他終究還是勉強站了起來,他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手槍,他打開保險栓,舉起了手槍,“瞧,我還能開槍,我阿扎爾可不是會輕易說不行的人。”

“可是首領,真的沒有意義,魔鬼.....敵人的高科技武器.....實在不是人力可以阻攔的。”

阿扎爾醫生微笑,“塔梅爾,我的名字就能夠阻擋敵人前進的腳步。”

“首領.......”塔梅爾急切的說,“沒了你,我們酷兒德人沒有未來!”

阿扎爾醫生搖了搖頭,“給我準備兩片芬乃它林(一種安非他命興奮劑,中東民兵戰斗中常用的毒品),至于佐拉姆(抗焦慮藥劑,需要放松時使用)就不需要了,來兩枚手雷就好,我打算在這片土地上長眠。”他有些疲倦的低聲說:“酷兒德人的未來只能交給你們了.....”

“首領,無論如何我都不會.....”

阿扎爾醫生堅決的打斷了塔梅爾大校的話,“塔梅爾,只有我,只有我能給你爭取撤離的機會,也只有我死了,正府軍又或者那群小肚雞腸的易垃克酷兒德人才會放下警惕,收留你們.....”他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揮了下手說,“快去吧!去準備撤退。”

辦公室陷入了冰冷的靜默。

“去!”

“是!”塔梅爾敬了個軍禮,高聲應答,隨即轉身向門口走去。他從這個疲憊的導師與摯友聲音里聽到了久違的不可違抗——那是在ISIS圍困了他們八個月,先后占領了扎哈拉東南部的工業區以及努布爾東郊,幾乎控制了全部酷兒德人武裝領地,整個局勢危如累卵都發誓要讓ISIS血債血償的強硬。

希施坐在直升機的艙門邊,她抓著機槍把手,兩條纖長的腿在空中晃蕩,像是在撥動滿池水花;旗幟般的紅發在風中飄揚,比身側的啟明星還要絢麗。

奪取了城鎮外圍以后,沒了高射機槍的威脅,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酷兒德人的頭上掃射。又一次開槍打死了一個酷兒德士兵后,她看到了酷兒德人開始撤出第一道防線。

希施嘆了口氣說:“真是沒意思,看來雅典娜不在這里,這次說不定白跑了。”她打開耳麥,“尤素福,可以叫垃圾們進入城鎮了,先去控制中心的寺廟,就能控制整個城鎮了。”

“好的,希施小姐。”

“另外,可以通知老板進來了,這里沒有他害怕的那個怪物女人。”

“老板還有害怕的人?”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尤素福。”

“那我該不該按照您的話跟老板說?”

“我是無所謂,如果你不怕死的話。”

“希施小姐......”

希施不再理會尤素福,她輕盈的跳下了直升機,像一片飄飛的樹葉,隨著風,向城鎮中心的寺廟飛去。

凌晨時分,圣戰旅和努斯拉陣線與其他派系一起,從三個方向對這個四四方方的城鎮發動最后的進攻,外圍的部隊在坦克和裝甲車的掩護下,對酷兒德人修建的堡壘發射了上百枚迫擊炮彈和數十枚重型火箭彈,隨后才發動步兵攻擊,并順利的占領了酷兒德人最堅固的第一道防線的建筑群。

圣戰旅和努斯拉陣線殺入鎮內和想要撤退的酷兒德展開了血腥的巷戰,憑借裝甲力量恐怖份子們占據了很大的優勢,但每一寸的推進雙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橫亙在斷壁殘垣間的一具具尸體恍若雕塑,流淌在碎石瓦礫間的鮮血如同污水般蔓延。

雖然槍炮聲不斷,這座城鎮卻像是墳墓般寂靜。

寺廟中央的廣場上車隊開始有序撤離,隨著最后一輛卡車發動引擎,只剩下幾十個老弱病殘的士兵和一隊女兵沒有上車。

坐在輪椅上的阿扎爾醫生目送車隊遠離,片刻之后,偌大的廣場上就只剩下一百多個看上去像是被拋棄的棄卒。他們穿著統一的迷彩服,每個人都看不太出來年紀,但表情都很一致,沉靜、老練,沒有太多情緒,保持著緊繃的神經,隨時準備開戰的狀態。

就連女兵們臉上也同樣展現出一種冷峻,飽經戰爭歷練的殘酷分明的刻在她們的皺紋之間。

“同志們!現在我們回到寺廟,無論結局如何,都不要浪費一顆子彈,讓我們用手中的槍來回應敵人!”服用了芬乃它林的阿扎爾醫生聲音格外洪亮,臉上還浮動著病態的紅暈。

“造物主至大!”士兵舉起了手中的槍高聲呼喊,廣場上浮動起了令人血脈僨張的回音。

“走!”阿扎爾醫生從輪椅上站了起來,蹣跚著向身后宏偉的寺廟走去。

就在這時,一輛插著庫爾德人旗幟的摩托車回到了廣場之上,在引擎的咆哮聲中,摩托車劃了個漂亮的弧線停在了一群人前面,塔梅爾大校跳下摩托車,單手抓著拉普阿馬格努姆半自動步槍向著阿扎爾醫生走了過來。

他戴著防風鏡,穿著深藍色緊身夾克,頭上還罩著一頂黑色奔尼帽,頗有幾分電影中的特工范兒,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首領,這種戰斗可不能少了我......”

看到塔梅爾大校阿扎爾醫生卻一點也不高興,他板著臉怒斥道:“你趕緊給我滾回去,這里不需要你!”

面對阿扎爾醫生的憤怒,塔梅爾大校卻異常平靜,他低聲說道:“首領,記得在扎哈拉我們面臨絕境時,我怎么對您說過嗎?”

“現在情況不一樣,少了我這只隊伍才能生存下去,可你怎么能拋下他們離開?”阿扎爾醫生痛心疾首的說。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之所以站起來戰斗,是因為你不想要其他人來決定我們酷兒德人的命運,不管過程多么艱辛曲折,你都想要選擇做自己,而不是只能仰人鼻息的可憐蟲!”

“我知道!可這和你回來有什么關系?難道你回來,就能救得了我,救得了酷兒德人?”

“我不能,我什么也做不到。”塔梅爾大校搖著頭說。

“那你還不趕緊滾回去。”阿扎爾醫生將手中的手槍砸向了塔梅爾大校。

塔梅爾大校沒有閃躲,任由那把銀色的“沙漠之鷹”狠狠的砸在他的胸膛上,“哐當”一聲掉落在鋪著巖石的廣場上,滿臉烏黑絡腮胡子的大漢在凌晨將明未明的天光中輕聲說道:“現在我只想做自己.....我只想陪您到最后.....”

阿扎爾醫生浮腫的眼眶里涌出了轉瞬即逝的淚光,他頑強又無力的冷聲說:“不管怎么說,你不應該回來,你這是在犯罪,我命令你馬上回去!塔梅爾大校.......”

廣場上飄蕩著浮著血腥味和硝煙味的冷風,像是小心翼翼擦拭著眼淚的冰冷手掌,它穿過了無數個驚心動魄的日夜,是很輕的痛苦和很重的感情。

塔梅爾大校昂起頭,大聲的說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大校了!你昨天剛剛降了我的職.....”

阿扎爾醫生竟無言以對,兩個硬漢在風中對視。

突兀的,廣場上響起了“啪、啪、啪”的掌聲,有人嘖嘖有聲的嘆息:“生活啊!戰爭啊!還真是不一點也不美麗......”

穿著白色禮服的科斯塔·盧卡斯手持一把深棕色的拐杖,緩步向著廣場邊緣的一群人逼近,他的身后跟著一位身材火辣的紅發美人,黑色的OL套裝將她的身材包裹的凹凸有致,漂亮的臉蛋和完美的身材比電影明星還要引人注目。

兩人看似閑庭信步,實際上速度極快,轉眼間就走到了一群人的面前,科斯塔·盧卡斯摘下頭上的禮帽,沖著輪椅上的阿扎爾醫生微微鞠了一躬,“想必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酷兒德人獨立運動領袖,阿扎爾醫生了!我是星門間諜組織的路易斯·霍華德,很高興見到您......”他戴上帽子,抬手抹了抹眼角,像是在抹去淚水,“請原諒我突然出現,主要是剛才那一幕實在太感人了,多么美好的兄弟情誼,我這顆敏感易碎的心臟啊!實在是有些受不了,所以冒昧現身打擾了你們的對話。”

塔梅爾大校瞥了眼科斯塔·盧卡斯身后的希施,盡管她此刻并沒有覆蓋裝甲,可她那一頭燦爛的紅發和精致的面孔實在太讓人印象深刻了。他下意識的大聲喊道:“首領快跑!這個女人就是那個魔鬼!”

塔梅爾大校迅速舉起了槍對準了科斯塔·盧卡斯和希施,然而還沒有來得及開槍,他鐘愛的那把拉普阿馬格努姆半自動步槍卻如雪糕遇到了火焰般飛快的融化掉了。

科斯塔·盧卡斯沖塔梅爾大校笑了笑說:“對待客人,可不能這么沒禮貌。”

見周圍的士兵都舉起了槍對準了兩個不速之客想要射擊,阿扎爾醫生卻連忙舉起手制止,他低聲問:“天選者?”

“現在可不是您問我問題的時候。”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天選者來找我們酷兒德人的麻煩干什么?”

“當然是.......”科斯塔·盧卡斯打了個響指,環顧了一圈圍在阿扎爾醫生周圍的士兵施施然的說,“為了拯救你們!”

阿扎爾醫生淡淡的說道:“那可真要謝謝您的好意,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拯救我們?是不是要幫我們把那些入侵的恐怖份子全殺光?”

“也不是不可以。”這次科斯塔·盧卡斯臉上綻放出萬分真誠的笑容,“只要你告訴我,那兩個叫做溫蒂和雷克茨卡的德意志人的一切消息。”

阿扎爾醫生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真抱歉,我沒有聽過這兩個人的名字。”

“真的嗎?阿扎爾醫生?”科斯塔·盧卡斯嘆息道,“你可不要錯過......最后拯救你們酷兒德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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