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第六位皇帝劉琚又一次改年號之后的第五個年頭,也就是在歷史上通俗所說的“健康五年”的時候,發生了兩件極為重要的大事。這兩件可以稱得上是承前啟后作用的,在所有歷史記載中都顯得非常重要。
這兩件事,第一就是在秋末時節舉行的帝國百年盛典慶祝。這次活動,可以說是無與倫比的隆重。天下轟動,四海同歡,讓所有歸屬于大漢帝國統治范圍內的臣民,都真正的認識到了自己的國家到底已經強盛到了一個怎樣的程度。
而在此稍早些時候,皇帝陛下正式頒布的一道詔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所引起的轟動程度,并不遜色于慶祝盛典。不過,當時這道詔書曾經在天下范圍內引起了很大爭論,并且一頓激起或大或小的波瀾。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等到若干年后,所有人才真正認識到先帝“仁皇帝”劉琚的高瞻遠矚。
然而,等到這位僅僅在位十二個春秋的天子被天下人理解的時候,他早已經故去多年了。草木成灰,仁德不朽。這件事也被后人稱頌為他最值得被稱之為偉大的創舉。
史書上雖然并沒有明確記載仁皇帝當時到底是在一種怎樣的情境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這并不妨礙后人通過蛛絲馬跡,來推測當年的情形。
而這其中最為世人所接受的兩種說法,一種是說仁皇久病無后,日夜憂慮社稷傳承。遂與皇后議,過繼大長公主子豐,為太子。以備不虞。
而另一種說法,是說這位非常重感情的先帝,一直以來都感念漢國公元召的恩德,早有托孤之念。只是苦于自己無子,沒有辦法。后來他干脆想以江山相贈,卻被元召拒絕。退而求其次,在自知來日無多的情況下,索性就傳給了他的兒子。
這兩種說法雖然說起來都比較牽強,但卻被大多數普通民眾所接受。并且在市井間津津樂道,傳為佳話。
而只有真正的有識之士,才會清楚明白的知道,這些流行于世間的說法,只不過是外在的原因而已。撥開層層迷霧,他們看到的是仁皇帝和漢國公元召的肝膽相照同心同德,還有他們為了顧全天下蒼生福祉而做出的巨大犧牲。
劉琚之所以最后被以“仁”皇帝為謚號,除了他在位十二年的時間里,讓大漢王朝真正進入一個輝煌盛世之外。最主要的功績和原因,就是在他最后的這幾年時間,他用自己堅定支持的態度,為漢國公元召的施政改革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而這其中,對這個國家的未來方向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一條,就是他沖破層層阻礙,確立了自己的繼承人。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在當時的條件下,這都是一項驚世駭俗的創舉。因為他選定的繼承人,既不是漢室嫡系宗親,也不是其他的親近旁支。而是一個外臣的兒子。雖然說這其中也有大長公主的關系在內,但終歸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堯舜禹湯
,三代圣王。那些選賢者而禪讓王權的故事,畢竟只是遙遠的傳說。誰也沒有親眼所見,更沒有人知道當時的具體情形。但仁皇帝的親筆詔書,卻讓當時的人和后來者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心胸寬廣到放棄“家天下”這個流傳千年的法則。他以天下蒼生為念,完完全全的放下了私欲!
“陛下此舉,足以功在社稷,光耀千秋矣!”
白發蕭疏的太史令司馬遷,在史冊上完整的記錄完這一重大后,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慨嘆。他是當時極少數能夠預見到這件事背后深遠影響力的人之一。心中的思潮澎湃,自然不必多說。
看到他眼中的驚嘆,元召卻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現在真是有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了。不管是打仗還是做事,他都不怕。可是卻被皇帝推到這樣的一個位置上,以后的一言一行,就必須要慎之又慎了。
“太史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唉!我太難了。”
看到他愁眉苦臉嘆氣的樣子,司馬遷頭都不抬,依然在一絲不茍的寫他的字。他對元召開始變得越來越小心謹慎非常不以為然。
“元公,你現在才多大年紀,可千萬不能有暮氣啊!陛下既然如此信任,以社稷之重托付,正應該奮發激勵,無所畏懼。把這個國家引領到一個更高的境地,才是你應該的責任。”
看到這位傲視王侯的太史令大人一副疾言厲色的樣子。元召無奈的揉了揉額頭。
“太史公博覽群書,通古今之變。難道沒有聽說過成王敗寇這個道理?”
“元公此話怎講……這是從何說起啊?”
“非常簡單。從陛下所下的這一道詔書開始,我們所有人就已經踏上了一條未曾有過的艱難征程。而且,再沒有回頭的機會!這條路上的困難程度,將會是難以想象的。它沒有一個成功的固定模式,更沒有太多的經驗可以借鑒。它的勝利之日遙遙無期。而一旦遇到難以跨過的阻礙……所有這百年來取得的成就很可能就會毀于一旦!黃鐘鼎棄,社稷傾塌。而我們這些人,包括陛下,就將是千古罪人!”
司馬遷終于抬起頭來,他扔掉了手中的筆,臉上的神情無比震驚。在大漢帝國威震四海,國力無比強盛的今天,他想象不出,究竟還有什么力量能夠對這個盛世王朝的革新發展形成威脅。
“這恐怕有些危言聳聽了吧?元公,即便是你曾經說過的那些改制措施暫時沒有成效,最多就只不過維持現在的局面罷了。而這樣的煌煌盛世,已經足以令人自豪。后果又怎么可能像你所說的那么嚴重呢?”
“太史公,這世間的興亡成敗,本來就是很玄妙的事。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豈不聞,興盛的頂點往往就是衰亡的開始。又道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已經走到今天地步的大漢帝國,猶如一艘在海上搏擊巨浪的大船,
不僅不能有稍微的偏差。就是想要原地停下來,也是很難做到的事。”
“可是……老夫還是始終不明白,元公到底怕的是什么呢?”
“是民心!也就是天下民眾所望。大多數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支持對引領他們前行的這個王朝進行徹底的改變……這也是許久以來,我在心中猶豫不決的事。”
“民心?自古以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下碌碌,莫名所以。方以大德圣賢者引領之,足衣食,教禮儀,稱之為牧民!元公,老夫認為,只要有能力讓所有的民眾都能吃飽穿暖,居行無憂。他們自然就會聽從教導,做自己該做的事。天下太平,水到渠成……你又何必多慮呢?”
司馬遷坦誠的盯著元召的眼睛,這是他的真實態度,更是代表著許許多多士族和中上層官員們的態度。也許在皇帝面前他不會這樣直接說,但在這個人面前,他卻不必隱藏。不料,元召卻搖了搖頭。司馬遷的態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既然連這個眼光已經遠遠超過同時代其他人的偉大史官都還沒有認識到這其中關系的重要性,就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人不是一成不變的。在什么樣的社會條件下,就會產生什么樣的人心需求。身為執政者,如果只看到了國家的強盛,而不去認真思考這背后的附屬關系,以及很多方面的影響,必然會產生偏頗和失誤。那將是十分危險的!”
“沒有這么嚴重吧?老夫活到如今,記得很清楚,自文、景兩位先皇帝以來,雖然天下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大漢疆域內也發生過好幾次戰爭。但不管是諸侯王作亂,還是朝廷內外發生的其他紛爭,都很快的平息,還沒有發展到危及江山社稷的程度。至于說天下普通民眾的力量,在這其中更沒有什么太明顯的體現……元公,過慮了!”
“太史公,我記得這世間某位偉大的帝王曾經打過一個比喻,卻與你說的牧民理論有些不同。要不要聽聽?”
“元公請講,老夫洗耳恭聽!”
“他說,天下蒼生似水,王權統治如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豈可不慎!”
司馬遷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他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自語重復了一遍。這與他一直以來的認知確實有著很大的不同啊!
“老夫曾經在孟子書中看到過以民為貴,社稷次之,而君王更次之的說法,一度以為這只是士大夫的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而已。難道世間真的有這樣的君王……我為何沒有聽說過?”
元召卻淡淡的笑了起來,目光中似乎藏著許多神秘。他沒有回答司馬遷的最后一個疑問,只是站起身來加重了語氣,對大漢帝國的太史令同時也是對周圍的許多大臣們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果諸君有意,那樣的理想,我們也可以實現……就從現在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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