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夜風習習。
一堆篝火在院子里燃燒著,火光跳躍,架在篝火上的一只獐子冒著油珠子,香氣四溢。
寧濤徐徐轉動著竄著獐子的木桿,讓火苗均勻地烤灼獐子肉。丁玲蹲在寧濤的身邊,眼巴巴地瞅著那已經被烤得金黃的獐子肉,時不時吞一口口水。
雪未央端著一盆野菜從廚房里走出來,來到了篝火旁邊:“玲兒,去拿碗筷出來。”
丁玲沒動,仍舊眼巴巴地瞅著獐子肉。
雪未央催促道:“快去,肉又不會跑。”
丁玲這才起身去廚房拿碗筷。
寧濤笑著說道:“玲兒有多久沒吃肉了?”
雪未央想了一下吃說道:“四年吧,她爹走了以后我們就沒有吃過肉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道不盡的是四年的艱辛苦難。
寧濤的心中一片酸楚,一個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四年沒有吃過肉,這是怎樣的一種生活?他不僅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心里暗暗地道:“這世界真的是囚牢嗎?蕓蕓眾生都是關在這囚牢里受苦的囚徒。”
“先生,你在看什么?”雪未央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暗藍的天空深處,有星辰閃爍,卻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呵,沒什么。”寧濤收回了視線,輕聲說道:“那待會兒就給她多吃一些,沒了我再去打獵。”
“你……”雪未央低垂著螓首,臉頰生暈,不敢看寧濤的眼睛,“你愿意留下來嗎?”
寧濤笑著說道:“愿意,為什么不愿意,我流浪太久了,有個落腳的地方也不錯。”
雪未央的臉更紅了,聲音也更輕柔了:“先生的意思是……”
寧濤說道:“不要再叫我先生了,叫我寧大哥就好。”
雪未央輕輕點了一下螓首,輕輕叫了一聲:“寧大哥。”
寧濤看著她笑了。
他來過去時空不就是為了找她嗎?
他能在這個過去時空待多久?
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哪怕能讓她們母女倆過幾天幸福的日子,那也好過沒有。
天長是多長?
地久是多久?
有些感情不需要天長地久。
有些故事很短,可它的光亮卻如流星一般耀眼。
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雪未央抬起了頭來,直盯盯地看著寧濤,這一剎那間她的眼神與兩人身邊的篝火一樣灼熱。火光映照下,那如仙子一般清美的臉龐有著蕩人心魄的美麗。
她畢竟是尋祖丹的丹靈啊,本來就是仙子。
寧濤看得微微呆了一下。
雪未央忽然依偎了過來,靠在了寧濤的懷里,閉上了眼睛。她的神情安詳,嘴角含著笑,一副幸福的模樣。
寧濤的身子僵硬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說留下來,那是實打實的在這里住下的意思。卻沒想到雪未央有了不一樣的解讀,還鉆到了他的懷里來了。
這是一個誤會。
可這個太美,美得他不想解釋。
而且,他又怎么忍心打碎一個苦難女人的美夢?
忽然,雪未央的身上釋放出了一縷至愛能量,極其難能可貴的是一出來就非
常純凈,沒有雜質,完全符合采集的標準。
寧濤心中驚訝,卻也能想通。她壓抑了五年的情感突然爆發,她的情感能不強烈嗎?而古人與現代人不同,心中沒有那么多欲望和雜念,愛就是愛,付出愛的時候心里不會去想著他也沒有錢,也沒有車,工資多少什么的。愛就是愛,不摻雜其它的東西。
寧濤輕輕一吸,那一縷至愛能量被他采走了。
也就是這一縷至愛能量入體,寧濤的身體忽然有了一點前所未有的奇特反應。
那感覺……
就像是打開了一道什么門!
可是,它又非常模糊,轉瞬即逝,無法捕捉。
寧濤的心中一片驚訝好奇:“這是什么感覺?”
他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依偎在懷中的雪未央。
恰好雪未央也在這時瞧瞧睜開了眼睛,偷偷瞧他。
四目相對。
默默無言。
寧濤的心臟卻毫無來由地鹿跳了一下,那好像打開了什么門的感覺又冒出了一下。
雪未央又閉上了眼睛,下顎微微有個上揚的動作。
這是要他吻她嗎?
寧濤的脖子上好像多了一只手,摁著他的脖子往下去,可是他的腦海里又放幻燈片似的閃過一張張女人的“照片”,江好的、青追的、白婧的、林清妤的、軟天音的……
寧家五虎好像就在旁邊看著他,壓力山大。
就在這個時候丁玲捧著碗筷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看見她的母親依偎在寧濤的懷里,跟著就嚷道:“羞羞!羞羞!”
一語打飛野鴛鴦。
雪未央慌忙從寧濤的懷里離開,寧濤也假裝去轉動木棍烤獐子。
兩個成年人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配合倒也默契。
“我什么都沒有看見。”丁玲調皮地道。
“肉熟了,玲兒你過來,我把最肥的后腿給你。”寧濤伸手將獐子的一條后腿扯了下來,遞向了丁玲。
丁玲放下碗筷,拿著后腿就開啃。
有肉吃,她哪里還顧得上嘴碎。
寧濤笑著說道:“別著急,小心燙,慢慢吃,這里還有很多。”
雪未央看著寧濤,眸子里滿是情意……
明月下,雪未央和丁玲吃著獐子肉,寧濤卻對那一盆連鹽都沒有的野菜湯情有獨鐘。三個人,兩大一小一邊享用晚餐,一邊說說笑笑。
“寧大哥,今晚你睡我的房間吧。”晚餐結束,雪未央忽然鼓起勇氣對寧濤說了這句話。
寧濤頓時愣在了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承認他的確是心動了,只因為她是尋祖丹的丹靈,可這發展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點吧?
“我……我和玲兒去柴房睡。”雪未央又補了一句。
寧濤松了一口氣:“那怎么行,我去睡柴房,你們娘倆睡床。”
丁玲說道:“你們兩個別爭了,我去睡柴房,你們兩個睡床。”
寧濤:“……”
雪未央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羞惱地道:“小孩子家不懂就別亂說話,不然我打你。”
丁玲卻理直氣壯地道:“我看過別人成親,新郎和新娘要睡一張床的,新娘子
還要蓋紅蓋頭。”
雪未央:“……”
寧濤尷尬得要死,慌忙說道:“我這就去柴房收拾一下,明兒有時間我做張床,以后就沒那么麻煩了。”
也不管雪未央和丁玲是什么反應,他自個兒就溜了。
柴房里堆了些柴禾,還要干草,大概是因為雪未央此前臥病在床的原因,柴禾不多,柴房也顯得空蕩。寧濤選了一個地方,鋪上干草,一個地鋪就成了。
他其實是有床的,也就是他的天賜天生床。可是放出來的話,難免又要去解釋怎么會有那樣一張床,反倒顯得麻煩。再說,干草鋪的地鋪其實也很舒服,松松軟軟,還有草的味道,他也就懶得去添那樣的麻煩了。
躺在松軟的干草上,寧濤的腦海里不斷地回味著晚餐前的那兩次怦然心動,好像打開了什么門戶的感覺。
窗外夜色撩人。
干草堆里的人細細琢磨:“那感覺好奇怪,好像我和她早就認識,我們分開了好幾百年,甚至好幾千年,突然相遇了……如果我和她在一起,我會不會喚醒她?”
或許有這種可能,或許沒有。
可不管怎么樣,他心動了。
丹圓之時便是你我相見之時。
這話又在他的腦海之中回響起來,聲聲敲擊他的心靈。這些個疑問也在他的心頭纏繞,猶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有著好幾道破縫的柴房門外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月光將一個身影從沒有窗紙的窗戶口投進來,倒影在了墻壁上。那倒影窈窕,長發及腰,惹人遐想。
她來了。
寧濤莫名緊張了起來。
他沒想到她如此勇敢,明知道柴房里有狼,卻還帶著肉來喂狼。
他卻不知道,一個女人在遇到自己的想要的男人,想要的幸福的時候會有多么勇敢。
柴房外的女人輕手輕腳來到了門口,猶豫了一下卻又往后退。
寧濤暗暗松了一口氣,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點失落感,很矛盾。
幾秒鐘后,沙沙的腳步聲又來了,墻壁上又投下了那個窈窕的身影。
她又來了。
墻上的倒影有一個抬手的動作,慢慢的,猶猶豫豫。
這一次,寧濤的心里又有了一點期待感,想她敲門,想她進來。
可是,幾秒鐘之后她又把手放了下去,然后轉身離開了。
沙沙的腳步聲遠去。
她的心中似乎有一道坎,她想邁過去,可是嘗試了兩次都失敗了。
她心中的那道坎是什么?
沒人知道。
寧濤忽然從干草堆里爬了起來,大步走到門口,拉來了破敗的房門。
月光下的女人轉身,驟然緊張了起來:“寧大哥,你……”
寧濤的心里也有一道坎,他也正在嘗試邁過那道坎,以至于他明明聽到她在說什么,卻沒有回應。他只是看著她,眼神灼熱。
月光下的女人支支吾吾:“我、我來看看你有沒有睡著,要不要被子。”
她在撒謊,她家里根本就沒有被子。
寧濤忽然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就往柴房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