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貴妃才回到千秋宮不久,就聽宮人傳話,劉公公來了。
她換回衣裳,出來見人:“劉公公,是陛下還有事情要吩咐嗎?”
劉公公行了禮,笑道:“娘娘還是這么客氣,您叫奴婢小喜子就行了。”他頓了下,回答先前的問題,“不是陛下的事,是您落了東西。您看看,這玉墜子可是您的?”
看著劉公公取出來的玉墜,裴貴妃目光一閃,笑道:“喲,還真是本宮丟的,最近掛心陛下,丟三落四的,倒是麻煩劉公公了。你也是,隨便叫個人送來就是了,還親自跑這一趟。”
“奴婢擔心那些小子毛手毛腳的,正好許久沒到娘娘這里討杯茶喝了,便親自來了。娘娘不嫌奴婢事兒多吧?”
裴貴妃心領神會:“怎么會?正好本宮睡不著,你來了,便看看昨日新畫的畫如何。”
“是。”
裴貴妃當即吩咐宮人去沏茶,自己領著劉公公進了玲玎閣。
誰都知道,裴貴妃的畫室不許隨便進。而劉公公祖上是燒瓷的,字不識得幾個,卻精通色彩明暗變化。正因為這一點,討了貴妃的歡心,時常受貴妃之邀賞畫,叫人羨慕不已。
茶水和點心送上來了,宮人施了一禮,便退下了。
畫室里只剩他們二人。
裴貴妃的畫還擱在案頭,兩人便討論起來。
說完一句,劉公公壓低聲音,嘴唇輕輕闔動:“您來的時候,暗部統領正在明光殿。”
裴貴妃回了一句,也壓低聲音:“因為那事?”
“不錯。隨后他去了司衙,召集暗部幾只夜蝠。”
裴貴妃面露震驚,握著畫紙的手微微發抖。
兩年前楊殊一走,劉公公便頂替他進了皇城司,當皇帝的眼睛。萬大寶可能都不知道皇帝召見暗部統領,劉公公卻不難知道。
皇城司內,瞭鷹潛伏在軍中,負責對外情報,夜蝠卻是專職負責暗殺的。
夜蝠出動,那就是皇帝要殺人了。
“他們去西北嗎?”
“不離十。”劉公公輕輕說道,“娘娘,您早做準備。”
裴貴妃勉強穩住心神:“好,我知道了。”又向他深揖一禮,“大恩不言謝。”
劉公公道:“一飲一啄,要謝就謝娘娘早年的善心。”
又說了幾句,劉公公便告退了。
裴貴妃毫無異樣,回去洗沐,睡下不提。
到了第二日,她卻頭疼起來,召了太醫來請脈,也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皇帝陪了半天,說道:“叫國師來一趟吧,正好朕也覺得心神不寧。”
下午,國師玄非便進了宮。
傅今晃晃悠悠,又去汪記吃豬頭肉。
他是熟客了,老板招呼一聲,問道:“還是老樣子?”
傅今哈哈一笑:“老樣子。”
他這兩年名揚京城,老板都識得他了,切的鹵肉拼盤格外有料。
傅今在樓上老位置一坐,喝口酒,吃口肉,再看一看下面的行人與風景,美滋滋。
過了一會兒,下面響起一個清雅低柔的聲音:“來壺酒,隨意切些肉。”
隨后樓梯踩響,穿著常服的玄非上來了。
汪記是小鋪子,雅座也僅僅只是以各種花草物件相隔。
他目不斜視,在鄰座坐下,與傅今背對背,只隔了一扇竹簾。
傅今只聽耳邊“叮”一聲似有若無的輕鳴,街上那些嘈雜的聲音便遠去了。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只是隨便來坐坐,吃口肉,你怎么也來了?遇上什么麻煩了,說吧!”
“大麻煩。”玄非的聲音傳來,“貴妃今日叫我入宮,那件事有變。”
“哦?”傅今鄭重起來。
貴妃向來知道輕重,里外通信不易,如果不是大事,她不會冒著風險見玄非。
“今日早朝,圣上將那件事壓了下來,還斥責了御史。”
“嗯。”朝中的事,瞞不了傅今,太子回去還跟他抱怨了好久,認為皇帝偏袒楊殊,連那樣的流言都不當回事。
“然而昨天晚上,皇城司暗部夜蝠出動,極有可能去了西北。”
傅今怔了下,連酒都忘了喝了。
“消息確切?”
“應是無誤。”
傅今點點頭:“我知道了。”
鄰座再無話傳來,很快,他又重新聽到了街上的聲音。
玄非略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傅今倒是慢悠悠坐到夜市時分,才帶著一肚子的鹵肉回去。
他在巷子里拐來拐去,最終進了呂相府。
呂騫見他又來了,恨得想拿奏折砸死他。
“你又來干什么?老夫上回已經分說清楚了。這事最好冷著,大家都不當回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你越當回事,就越會出事!”
傅今一句話不辯,“撲通”跪了下來,一臉凄切:“老相爺,這回真是求您救命了!”
他上門向來一副無賴樣,突然這個樣子,倒把呂騫給弄愣了。
“干什么?你這是干什么?”
楊殊心滿意足,過了中午才從屋子里出來。
寧休在軍醫那里忙了一早上,回來就瞧見他坐在那里吹風喝茶,一臉春意。
突然很想殺人怎么辦?
不想要這個師弟了,師父能不能原諒他?
怎么個死法比較解氣?
如上幾個念頭在腦子里轉了幾遍,寧休面無表情把蠢蠢欲動的手按回去。
“喲,師兄早啊!”
寧休看了看頭頂的太陽:“早嗎?”
楊殊哈哈一笑,招手道:“師兄你來得正好,我從胡人那里弄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正打算送給你。看,這是胡僧的秘藥,據說吃了能鍛骨,我還弄來了藥方。這個,好像是什么天音宮的樂譜,聽說是西域那邊一個專修音波功的門派,你看看有沒有用。還有還有,你的劍好像不怎么樣,我弄來了一大塊隕鐵,找個時間去鍛造一把新的吧……”
寧休徐徐吐出一口氣。
好吧,師父,你的小徒弟保住命了。
聽他啰啰嗦嗦介紹完來歷,寧休把東西一件件收進去,問:“你這次回來,還要出去嗎?離冬天可不遠了。”
楊殊道:“至少還有兩個月呢。”頓了下,又笑瞇瞇看著他,“師兄,下次出去,可能需要幫忙,你和我一起吧?”
寧休:“……”
他就知道東西沒那么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