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書記,決定了?”桑前衛陪著賀仲業走在沱溪邊上的石板道上。
這一帶的綠化建設還沒有跟上來,這本來是賀仲業最希望在自己這一屆任上干成的事情,將沱溪清淤,同時在沱溪兩岸進行景觀改造,讓紅衛大橋和解放大橋之間這一線成為真正的縣城中群眾休息散步的好去處。
當然這也有一些私心在里邊,他自己就做在這附近,日后退休了他也打算不搬家,就住在這里,頤養天年。
“是該決定了。”賀仲業背負雙手,漫步而行,“出去走一趟,才覺得真的是井底之蛙,外邊的世界變化之大,變化之快,簡直難以想象,我記得我是87年才去過江浙的,當時我還在當縣委副書記,南京、杭州、滬江、蘇州,都去過,但真的沒想到才四年多時間,變化這么大,尤其蘇南!”
“浦東開發也很火熱吧?”桑前衛感覺得到這段時間賀仲業的情緒有些波動,他也一直在尋找機會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對方溝通。
今天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他也感覺到賀仲業要就一些事情做出決定了,比如盡快設立開發區的事情,又比如縣酒廠、縣罐頭廠的改制問題。
“還見不出端倪,中央調子定得很高,但還要看后續發展了。”賀仲業沉吟了一下,“我聽市里一些領導介紹,南粵的發展比江浙更快更好,尤其是深圳,我還沒有去過深圳,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但據說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黃書記說等兩個月還要去南粵考察學習,我準備再去看看。”
桑前衛知道賀仲業的性格習慣,不喜歡出門,加上飲食差異,所以很多時候考察學習,他都推給自己的搭檔和副手去了。
他從工作開始就一直在銀臺工作,可以說是一步一步從銀臺成長起來的干部,但這一次考察學習之后,竟然生出了還要出去的念頭,看來這一次的考察學習的確對他刺激很大。
“嗯,南粵緊鄰港澳,外資進來很方便,他們最早搞三來一補的出口加工型產業,然后慢慢發展起來,受市場經濟理論影響也比較大,或者說是和國際接軌,按照國外的制度模式來搞外貿產業也很熱衷。”
桑前衛知道賀仲業以前對這些可能有些抵觸,但是這個時候了,他覺得需要和對方挑明了。
“前衛,你覺得這樣搞真的能發展起來么?我是指在我們內陸地區。另外,會不會有更多的副作用?”在桑前衛面前,賀仲業沒有遮掩什么。
“我總感覺變化太快,讓我們這些人都有點兒跟不上形勢的感覺,前兩年的那場風波,不就是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泛濫引起的么?中央也在強調,黨的作用在任何領域都不能弱化,只能強化,但是在經濟領域這樣放手,合適么?”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桑前衛甚至也和沙正陽探討過,沙正陽也提到了這一點,桑前衛也比較認同。
“賀書記,我是這樣理解的,社會主義國家性質并不排斥市場經濟,計劃經濟在特定時代是必要的,但是隨著生產力發展,生產關系發生了一些改變,那么也就要求我們在工作中要進行調整和變革,這大概就是改革的由來。”
桑前衛也在精心的籌措自己的言辭,避免對賀仲業刺激過甚。
“社會主義一樣有屬于自己的市場經濟,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相結合,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經濟。在我看來,外資進來也好,私營企業發展也好,都只是對我們國營經濟的補充,對活躍市場是有好處的,國有經濟也沒有必要把一切抓在手里,政府做不到,或者做不好,那么抓住一些事關國計民生和公共服務型的行業,把其他交給市場來決定,未必是壞事。”
桑前衛細細的解釋讓賀仲業很滿意,不是桑前衛的態度,也不是桑前衛的這番言論,而是他很認可桑前衛這種喜歡學習,勤于思考的精神。
很顯然桑前衛這段時間對中央高層的政策精神吃得很透,學習很快,這意味著自己看好的這個年輕人前途遠大,大有可為。
賀仲業也知道自己的思維有些跟不上趟了,雖然他力圖想要跟上,但固有的慣性的思維讓他始終喜歡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問題,所以這讓他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在這次考察過程中,他也更多的是看是聽,很少發表意見。
心里有些為桑前衛高興,也有些傷感,賀仲業覺得這是自己年齡變老的心態,不過他還是決定自己要做好眼前的事情。
“嗯,前衛,看來你是下了工夫來學習的,不像有些人趕時髦式的人云亦云,真正要他說出一二三來就張口結舌了。”賀仲業微微一笑,“我贊同你說的一點,那就是經濟領域中也不能弱化黨的領導,黨或許可以通過抓住國家經濟命脈產業來確保我們社會主義經濟事業的不偏向,不削弱。”
桑前衛點點頭,等待著賀仲業的下文。
“縣里籌建經開區的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我就一直在考慮,今年下半年必須要建起來,這一點市里邊也已經有政策出來,也很支持。”賀仲業沉吟著:“我想讓你來兼任經開區黨工高官、主任,怎么樣?”
桑前衛心中一驚,皺起眉頭細細思索了一陣才道:“賀書記,我本人肯定沒有意見,但是縣委辦這邊事情也很多,經開區要籌建,恐怕事情很多,黨工高官和主任都由我一肩挑,一是是否合適,二是我怕顧此失彼,兩邊工作都沒做好啊。”
“嗯,我考慮過,讓韋巍來縣委辦給你當副手,協助你工作,日常事務交給他來具體做,你把把關就行,你主要精力還是放在經開區那邊。”
賀仲業顯然早有定計。
“我原來也考慮是安排張喜全來負責經開區工作,但是再三考慮,還是覺得你來更合適,一來市里邊經開區是常務副市長林春鳴負責主抓,二來你抓經開區,我更放心。”
桑前衛也是倍感壓力。
銀臺一直被視為工業大縣,但實際上底子眾所周知,除開漢化和漢鋼,那就是一個空殼子縣,所以縣里也承受了市里很大壓力,要求縣里要想辦法解決這一問題。
經開區的籌建是最重要的步驟,那就是明明白白要在工業上做文章,可是如何把經開區搞起來,這卻不是一道簡單的題。
三通一平,建設起來需要大量資金,縣財政能提供多少支持?貸款搞建設,以土地作抵押?銀行愿意接受么?
這都在其次,關鍵是現在各地都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都在動作起來了。
實際上銀臺已經走晚了,如果在年初就開始動作起來,有這半年的先機,起碼這會兒土地都能平整出一大片來,道路也能鋪設兩條出來,在招商引資上也能搶個先手。
說句難聽一點兒的話,你現在把有意要來搞企業的客商引到銀臺來,也沒啥看的,人家也不可能等你啊,這四處都是敞開雙臂歡迎的,到哪里不一樣?
再大的難題,面對賀仲業的委以重任,桑前衛也不可能推托,他很堅定的點點頭:“韋巍很不錯,他來縣委辦比較放心,賀書記請放心,既然您交給我這個擔子,我肯定要盡全力把這件事情做好。”
“嗯,我也只有交給你才放心,趙嵩,郭業山,張喜全我都考慮過,但思考再三,還是覺得你最合適,而且我感覺隨著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這一主旨的確立,以后從上至下對擅長經濟工作的干部會越來越重視,你到經開區去打磨一兩年,也算是為你走上更重要的崗位打基礎吧。”
賀仲業毫不諱言自己對桑前衛的期待。
桑前衛也有些感動,賀仲業對他的看重是實實在在的,若是沒有賀仲業的一力支持,他要擔任這個縣委常委怕是有些難度,很大可能是要去擔任副縣長,甚至被姚淵所取代都有可能。
士為知己者死,雖然在當下這個說法不合適了,但賀仲業的知遇之恩還是讓桑前衛義無反顧的要把交給自己的工作干好。
“賀書記,多余話我不說了,我會盡快思考這件事情,力爭盡快進入狀態。”桑前衛不是一個喜歡在嘴上多說的人,他一直信奉多說不如多做。
“嗯,你相信你能做好。”賀仲業點點頭,“另外加就是縣酒廠的事情,你上次和我也提過了,老聞也來找過我幾次,但是他的想法已經不合時宜了,而且縣酒廠的狀況也不可能充當兼并主體,當然,他的一些想法和擔心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桑前衛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覺得賀仲業的想法仍然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現在改革開放是大勢所趨,銀臺本身已經落后了,如果再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糾纏不休,拖拖沓沓,恐怕就要面臨市里邊的責難了。
他是縣委辦主任,自然也有自己的門道,市里邊的風向乃至省里和中央的政策精神,他都隨時掌握著。
市委黃書記已經明確了漢都要爭當內陸地區改革開放的先鋒,銀臺恐怕也要首當其沖,尤其是有東方紅酒業這個黃書記本來就比較熟悉的企業,這就是一個最好的范例,現在縣里再要設置障礙就顯得不明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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