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書記,聞書記的一些意見我也知道,他的擔心主要是集中在企業職工的身份和后路問題上,也還有諸如國有資產的問題,我的感覺,他還是有些舍不得放手的味道。”
桑前衛沒有客氣,這個時候他必須要挑明,讓賀仲業明白。
“我的觀點,不能因噎廢食,既然縣酒廠已經無法支持下去了,全靠財政支撐,財政也不可能一直為這個無底洞填坑。”桑前衛態度鮮明,“改革的目的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只要能保障工人利益不受損,國有資產能盤活,光是節約出來的財政投入都值得了,老是抱著一些固有的陳舊觀念,那就沒法改革了。”
賀仲業默然無語,連桑前衛的態度都如此明朗,他意識到恐怕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該下決斷了。
桑前衛的態度已經算是委婉了,賀仲業也知道對方是在隱晦的提醒自己,也是為自己好,他也不是看不清楚形勢之人,只是心里難以過那道感情關而已。
“嗯,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做。對了,前衛,經開區的事情你從現在就要開始琢磨了,最遲一個月以內,我想要你先把大概區域劃出來,然后就要開始籌建班子了,人選你自己琢磨,我給你最大的權限,全縣任選。”賀仲業打定主意,“具體人員定了,你和老齊、秋華他們說就行了,我會和他們打招呼。”
這個態度可謂直白了,把人事權力全數交付給自己,稱得上是推心置腹信任有加了。
“賀書記,現在我還暫時想不到那么遠,恐怕先要把區域劃定,還有內部機構確定下來,再來說其他。”桑前衛沉吟了一下,“另外,也可能要給經開區粗略的明確一個目標,我們今年的打算,明年的規劃,都要拿出來,規劃,建設,招商引資,要分步驟,同時也要有一個可量化的標準。”
賀仲業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交給桑前衛果然是值得放心的,這一番話都能看得出對方的應對能力和用心程度。
“你自己看著辦,需要人就提出來,籌建經開區是今年縣里的中心工作,明年經開區就要承擔起經濟發動機的作用。”賀仲業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這是黃書記給各地提出的要求。”
“賀書記,我倒是有個人選,想要把他調到經開區。”桑前衛想了一想,才開口,他知道這個人選恐怕又要引爭議。
“誰?”賀仲業見桑前衛這么慎重,有些好奇。
“沙正陽。”桑前衛回答道。
“啊?”賀仲業皺起眉頭,有些不虞,“怎么想到他了?不要認為他能把東方紅酒業搞得不錯,就覺得他搞經濟工作有多大能耐了,搞企業和搞經濟管理還是有差別的。”
下意識的感覺到賀仲業對沙正陽的印象不太好,桑前衛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原因,但估計應該是朱偉忠之前在縣府辦制造出來的印象恐怕還沒有在賀仲業心目中消失。
桑前衛溫和的笑了笑:“賀書記,不完全是這個原因,我和正陽長談過一兩次,我感覺他對縣里的產業發展規劃是很有一些想法的。”
“哦?”賀仲業有些狐疑,怎么沙正陽又和桑前衛搭上線了,沙正陽一直和郭業山他們走得很近乎,倒不是說沙正陽就不能向桑前衛匯報工作了,但聽桑前衛的口氣,顯然是超出了一般性的談話那么簡單。
見桑前衛仍然目光沉靜的看著自己,賀仲業想了想:“前衛,現在肯定還不合適,沙正陽在南渡主要就是負責東方紅酒業,如果這邊與縣酒廠的合并事宜一啟動,估計半年內他都要在這項工作上耗著,我感覺市里對這一次兼并很看重,大概是有意要做成范例的感覺。”
又頓了一頓,賀仲業才道:“既然要做,那么肯定要做好做成功,而且完成兼并之后東方紅酒業應該有一個更大的發展才對,這大概也是市里希望看到的。”
“那半年后呢?”桑前衛想了一想道:“我估計這前期籌備也得要小半年才能把工作鋪開,另外,如果劃線在南邊兒,正好可以把東方紅酒業所在這一片劃進來,加上這一次縣里把縣酒廠交給東方紅,也應該要成為股東吧?可否把東方紅酒業劃歸經開區?”
桑前衛的想法一下子讓賀仲業眼睛一亮。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如果把東方紅酒業劃歸經開區,那經開區立馬就算是有了一個龍頭企業,其產值也都可以計算入經開區中,可謂一舉兩得。
“只是南渡鎮那邊……”賀仲業還未說出口,桑前衛已經接上話:“賀書記,南渡鎮占股不影響,權屬,分紅,都照舊,我的意思是只是把東方紅酒業劃歸經開區管轄范圍,依托這個龍頭企業,可以吸引其他企業來落戶。”
“我看行。”賀仲業立馬想到了這個企業劃歸經開區的諸般好處,也不枉把縣酒廠交給它,“那前衛你抓緊規劃,這邊兼并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接到縣里的通知,沙正陽、寧月嬋、董國陽和焦虹三四人一起趕往縣里。
電話是縣政府辦打來的。
沙正陽大略知曉應該會有一個結果了,再拖東方紅酒業要拖不起了,就算是要整合縣酒廠那也有一個過程,影響到明年的生產,那就太不劃算了。
如果這邊真的無法達到目的,沙正陽寧肯在外縣去并購一家條件合適的企業來進行整合,也勝過這種拖拖沓沓看不到結果的局面。
董國陽其實可以不去的,但是為了凸顯班子團結的重要性,同時也要突出下一步東方紅酒業要加大研發的趨勢,所以董國陽也被拉上了。
到了縣里,政府辦主任姚淵老遠就看到了沙正陽一行人過來,含笑點點頭:“正陽你們過來了?”
“姚主任,接到電話就立即趕來了。”沙正陽也很客氣的和姚淵握手。
他和姚淵不熟,但是也知道此人頗有能力。
姚淵在東沱鎮干得很出色,趙嵩很欣賞他。
只是他既不像桑前衛那樣深得賀仲業的認可,也不像朱偉忠那樣把賈國英討好得到位,當然朱偉忠也還有其他門道,也沒有郭業山那么好的機遇,所以上一輪的人事變動他就只能委屈的擔任一個縣政府黨組成員、縣府辦主任的尷尬角色了。
“嗯,賈縣長、張縣長與你們孔書記、樊鎮長他們還在開會研究,你們稍微等一等,在那邊會議室里坐一坐吧。”
姚淵身材瘦削,臉頰輪廓分明,一雙眼睛里目光很是犀利,一頭這個時代還不算流行的板寸,加上一件淡藍色的短袖襯衣扎在皮帶下,錚亮的黑皮鞋,挺括的西褲,顯得精神抖擻而又干凈利索。
不得不說和郭業山年齡相仿,只有三十六七歲的這家伙絕對有點兒成熟男人的魅力,對于女性有很大的殺傷力。
前世中這家伙好像仕途上也是起起落落,擔任過副縣長、常務副縣長,但卻在婚姻上栽了筋斗。
他老婆是縣醫院一個護士,性格多疑且偏執,一直認為自己丈夫外邊有小三,在姚淵擔任常務副縣長之后,也是疑神疑鬼,到處檢舉反映姚淵亂搞男女關系,最終姚淵被迫凈身出戶離婚,但對方依然不依不饒。
記憶中2002年后姚淵被前妻騷擾得實在無法工作,被迫辭職遠走他鄉,縣里班子也隨之一輪調整,也算是給了那個時候在盛橋鎮擔任書記的沙正陽一個機會,讓沙正陽能補選為副縣長。
不過這個時候的姚淵應該還沒有后院起火,他連副縣長都還沒有當上,也不知道這一世里他的命運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坐定,姚淵安排人來為四人摻茶倒水,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正陽,怎么是賈縣長和張縣長來操辦這件事情?”
董國陽雖然不怎么管公司的外部事務,但是也非一無所知,和縣酒廠的磕磕絆絆就是因為縣里在作梗,而縣里主要就是聞一震在作祟,這一點對公司高層來說不是秘密。
“不太清楚,也許聞書記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吧。”沙正陽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不用猜他也能知道,肯定是市里邊的風向開始明確,賀仲業和賈國英便主動進行“戰略調整”了。
聞一震也許會成為棄子,也許會成為用來日后敲打東方紅酒業的鞭子錘子,但是肯定不適合在目前來主持運作對縣酒廠的兼并事宜了。
這一點沙正陽其實也想到了,他甚至可以肯定,縣里邊或許會有這種方式來為縣里爭奪更多的話語權和實際利益,比如未來縣里在東方紅酒業中所持的股份。
以現在沙正陽以及東方紅酒業內部對縣酒廠的了解,現在的縣酒廠其實已經是不知多少錢了,就算是把所有地皮加上縣酒廠臨街的那一大片門面算上,如果除開縣酒廠在縣工行、縣農行和信用聯社的貸款,估計也所剩無幾。
但是縣里肯定不會這么看,或者說他們打定主意就是要把縣酒廠的各種資產往高里估,否則一個資產和債務相若,甚至資不抵債的企業,憑什么能在市值過千萬,甚至數千萬的企業里占股?
不占股,光靠稅收,眼見得東方紅酒業如此火爆的效益,又如何能拿到股權分紅?
賀仲業和賈國英還是老奸巨猾啊,以退為進,先給自己示好,接下來就是要在縣酒廠的資產評估上錙銖必較了,估摸著這氣球肯定要吹得不小。
到了這個地步,只要他們把縣酒廠這個氣球吹得不是太大,東方紅酒業只怕都只有接受,那個時候你東方紅酒業再來說不愿意不想接手,恐怕就真的由不得你了。
市里縣里花了這么大精神,你現在來這一出,還想不想干?以后還要不要市里縣里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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