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正默默的點點頭。
東方紅也想要這么干,要把這一條款寫進協議中,這明顯是要把市政府推到火堆上去烤,讓職工們把矛頭指向市政府。
這絕不可行,但不這么樣做,東方紅那邊又不答應,否則職工鬧事指向企業,企業就別想干了。
“看來還得咬著牙把這個情況處理了,否則后患無窮。”錢正思索良久,才道:“陰市長的想法不可取,很容易惹火燒身,我會向林書記和馮市長建議,這不可行。”
“的確,現在付出一些,可以確保日后沒有后遺癥,在這一點上也可以讓東方紅適當做一些讓步。”
沙正陽也知道這不合規矩,但是本身這種改制談判就有許多彈性,不可能完全按照既定程序來,只要雙方認可,不違反大的原則,也影響不大。
“嗯,這事兒正陽你到時候在幫忙敲敲邊鼓。”錢正吐出一口濁氣,“我覺得自打參與這事兒之后,腦細胞的消耗都特別大,連做夢都在想這些細節,深怕出什么問題,一門心思想要把這事兒給辦好,太累了。”
“不然怎么會讓您來牽頭呢?”沙正陽笑了笑:“電器廠門面那一塊價值認定也談不下來?”
“談不下來,東方紅集團那邊根本不認可這一塊,相差太大。”錢正也有些惱火,如果說前者他還承認市里邊的確輸理,但這一塊東方紅就有些強詞奪理了。
“錢市長,其實可以換一個角度來看,東方紅入股電器廠,考慮的是電器主業,對其他資產不認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不如把這塊資產剝離出來,進行公開拍賣,我看過那一片門面,二樓可以開餐飲和茶室這一類的休閑產業,一樓則可以作為各類商業店面,絕對值那個價,如果造一造勢,甚至還能賣出比我們期待更高的價格呢。”
沙正陽的建議讓錢正眼睛一亮。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他也就一直不忿東方紅不認可這一塊價值,現在把那些職工醫院、子弟校、幼兒園一起剝離出來,這一塊拍賣的錢還能作為來解決這些辦社會的資金,一舉兩得。
“唔,這個建議好,可以考慮。”錢正點頭,“在電視和報紙上造一造勢,吸引那些生意人來買,那一順溜好幾十兼門面,加上二樓,估摸著起碼能賣上好幾百萬呢。”
“賣多少不好說,但多多益善,這是國有資產,通過財政來拍賣,程序合法,價高者得,誰也說不上什么。”沙正陽也點頭,“也算是把這個套給解了。”
這道題解了,錢正心中也也是大定,沒準兒這還能比之前預測的價格更好,現在你就是讓他折抵給東方紅集團那邊他也不干了。
對于東方紅來說,拿到這個也沒有多大價值,本身也不指望這個,日后反而容易被人攻訐。
現在價值三百萬五百萬,沒準兒十年后這一塊就該值三千萬五千萬了,肯定會有不少人跳出來質疑這里邊是不是有啥貓膩,為什么那時候評估價格那么低,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別摻和這種明顯的商業物業,等市政府接手,有什么攻訐質疑也只會沖著市政府來。
話說回來,改革就不可能沒有人質疑沒有人反對沒有人攻訐。
本身就是對利益的一種調整,關鍵是要解決好大多數人利益,但始終要觸動少數人利益,那么受到這些人的攻擊詆毀那也就再說難免了。
只要自己在其中沾染利益,問心無愧,那也就不懼了。
沙正陽越來越覺得自己正在融入到宛州這塊土地中,雖然在他心目中,宛州已然還存在著很多缺點和不足,還有很多不盡人意,但是它卻是實實在在的發生著變化。
不出所料,鐘廣標提出的對宛州無線電廠的改制初步方案在市委常委會上遭到了否決。
哪怕鐘廣標在這個方案上向常委們做了很多解釋,也提出了一些預言,但是偌大一個無線電廠,驟然變成了一家可能是被私人控股的企業,這無能如何都難以讓人接受,也沒有人敢來承擔這個責任,所以這個方案被否決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在陰朝鳳的推動下來,市財政再次幫助市無線電廠擔保貸款一千萬,用于市場推廣和開發新品,主要是想要開發所謂的家庭影院音響組合系列。
但在沙正陽眼中這一千萬恐怕真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收錄機進化到家庭影院系列這其中的技術差距和技術人才儲備有多大沙正陽不清楚,但是之前毫無準備,就這么熱血上頭,向市里提出要重振雄風,真的可行么?
且不說一千萬研發資金夠不夠,問題是無線電廠能支撐到研發出新品那一天么?
就現有體制下,不做出任何實質性的改變,單純的靠喊一些口號,說些政治鼓動性的話語,難道就行了?
有沒有認真考慮過現有這套班子具不具備這個運作開發的能力?
在沙正陽看來,市無線電廠這幫家伙更多的是要假借這個由頭貸款要錢,來解決日益窘困的局面,而這一千萬又會有多少投入到研發中,沙正陽覺得能夠五分之一就阿彌陀佛了。
廠里要真的用于解決其他迫在眉睫的問題,你能說他們干得不對?那職工們能用唾沫星子把你給淹死。
不過不得不承認市無線電廠這套班子的表演能力還是很強的,起碼他們在面向市委常委和市政府領導們所做的保證和決心,還是讓人很有點兒熱血沸騰的感覺。
《宛州日報》甚至還專門來做了一篇報道,居然引用了“東方風來滿眼春”這個詞兒來套用在“宛州市無線電廠銳意進取創新求進紀實”這一標題上。
看得沙正陽一口茶水噴在報紙上,差點兒就要打電話去問一問日報社,是哪個記者編輯這么人才,居然敢這么用詞造句?
也不怕日后無線電廠真的轉不動了,被領導拿著這張報紙狠狠抽你的臉?
不過這一切和他關系不大,他能做的都做到了,該提醒的也提醒到了,他也相信以林春鳴和馮士章的政治智慧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
這期間,鄭國忠和杜大偉與沙正陽的聯系也日益多了起來,這也是為了在十一月份再度赴南粵招商引資做準備。
沙正陽并不想再去南粵,但二人的積極性卻不好打消。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自己融入這個群體的表現,他不能拒絕這種好意。
“準備好了?”見鄭國忠躊躇滿志的模樣,沙正陽笑著搖頭:“國忠縣長,我得提醒你,期望值還是不要抱太高的好,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資本家一切向錢看,如果收入和投入不相符,他們不會干的,在此之前,他們也會認真評估投入產出比,不是靠縣里邊自吹自擂一番就能行的。”
“正陽,你也太小瞧我們縣里的干部了吧?起碼我是有這個心理準備的,帶這么多人去走一趟,哪怕是空手而歸,我也覺得值,我覺得至少我們縣里這些干部出去看一趟,也能開闊一下視野,增長一下見識,明白人家那邊是怎么搞經濟工作的。”
鄭國忠顯然也是有心理準備,“你也不用給我打預防針,家具產業的確是一個方向,但我也盤算過,人家佛山東莞那邊主要是面向歐美日韓出口創匯的,不但技術樣式要求高,而且成本控制估計也很嚴,在交貨時間上卡得肯定也很緊,我們這邊就算是建起了廠子,如何來滿足外銷客戶的需求?”
沙正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行啊,國忠縣長,我還真擔心你們被表面現象沖昏了頭,過于樂觀了呢,現在看來你很冷靜理性嘛。”
鄭國忠瞪了沙正陽一眼,“少說廢話,你幫我籌劃籌劃,到時候去招商引資,怎么來游說人家才對。”
“到什么山頭唱什么歌,其實這就是一個對比成本的優劣抵消的問題,沒錯,沿海的家具大多是出口的,要求高,時間緊,但是這不是絕對的。”沙正陽沉吟著道。
“要求高,但沿海這些企業也能生產出來,那么我們宛州這邊也可以,無外乎就是人家來老師傳授技藝,設備上跟進吧,時間緊,如果真的建起廠來,現在通訊這么發達,交通有一些限制,但影響不到,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成本問題。”
鄭國忠也是擔心這一點,“如果走出口,運輸成本不得不考慮進來,從咱們宛州無論是經嘉州上輪出海,還是鐵路公路到廣州深圳,這筆運費都不可小覷,投下來不少啊。”
“所以就需要對比,咱們宛州的優勢能不能抵消這個運輸成本劣勢,我們這邊工人便宜,木材價格肯定也要便宜不少,水電這一塊也會低不少,這些加起來,我覺得應該是抵消得了的,起碼可以持平,當然前期,企業要投資,技術工人要培養,估計會有一些困難,但是長遠計,絕對是劃算的。”
沙正陽也計算過,并非毫無章法的為對方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