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沙正陽就知道尤萬剛已經被自己說動了心,這是一個契機。
“尤省I長,我建議立即暫緩東神煤業的擴產,這個時候絕對不適合繼續擴建產能,否則擴建產能一旦釋放出來,面臨煤價下跌,只怕就會更糟糕。”沙正陽連連搖頭,態度堅決。
“這恐怕不太好辦。”
說實話,尤萬剛已經被沙正陽說動了心,緩一步又怎么了?等上一年看一看,影響也不大。
問題是這個項目韋慶良和李銘都盯得很緊,尤其是李銘。
這一位擔任常務副省I長之后,工作積極性高漲,幾乎每樣工作都要過問,尤萬剛也被這位精力過于旺盛的常務弄得有點兒惱火。
加上現在朱漢生出問題也是在自己擔任長河石油管理局局長時期的事情,雖說自己提前就預過警,自己在其中也毫無沾染,但是畢竟也還是有些領導責任。
阿克糾賓項目李銘就未能插上手,本來就有點兒不高興,現在他力推的東神煤業擴產項目和另外一個伊東煤業的擴產項目都是李銘最看重的,所以這個時候連國家計委都核準的項目你現在就憑著一點兒毫無根據的預測就要暫停,只怕李銘真要翻臉了。
沙正陽見尤萬剛思考再三之后仍然沒有同意,估計這個項目肯定有些困難。
也是,省政府常務會議都過了會上報國家計委的項目,國家計委有已經做了批復核準,那也就是說馬上就要啟動了,怎么可能因為自己一番判斷就中止?就算是周遠望恐怕都沒有這么大權力。
“尤省I長,如果東神擴產項目真的無法暫停,我的意見是長流和伏虎兩大煤業的擴產項目就必須要暫停了,否則問題會很嚴重。”沙正陽頓了一頓,“再說了,完全可以以組建銷售公司為名需要在沿江各省市進行大規模的收購并購這個理由,請長流和伏虎兩大煤業的擴產項目推到明年下半年來,也就是推遲一年時間而已,到時候我相信局面就應該明朗了。”
“正陽,你真的覺得泰國的問題會波及到我們國內?”良久,尤萬剛才緩緩道。
“我確定。”沙正陽想了想,“華西財大副校長,知名經濟學者錢知白先生也就這個問題做過預測,得出的結論和我的觀點基本一致,他認為東南亞會爆發金融危機,會對我們國內經濟有一定時間的影響,當然我們國內經濟韌性比較強,加上改革開放的因素,生產力正在得到快速釋放,所以這個時間不會太長,我的判斷就是最長五年,最短三年就會消失,所以我也只是建議暫停延后,而非停止。”
“哦?錢校長是這個觀點?”尤萬剛精神一振,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助力,“那國內其他經濟學者對此的態度呢?”
“反應不一,但是主流觀點還是認為東南亞各國政府能夠克服困難,能夠抵御這些風險,所以也不會對我們國家造成影響。”沙正陽搖搖頭。
尤萬剛又有些失望。
缺乏足夠的說服力,他很難讓省里邊相信煤炭價格見頂,未來兩年不是擴產的好時機,尤其是在李銘現在表現得很強勢的時候。
“正陽,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確煤業這一塊應當穩一穩,如果這幾個項目都能暫時擱置,起碼可以騰出近5億資金。”尤萬剛沉吟著,“光是東神煤業投資就要超過2億元。”
“估計很難,伊東煤業那邊也是上馬了一個新建煤礦的大項目,投資額度超過4億元,連帶著一系列的洗煤廠,還準備上馬煤化工項目,總計投資可能要過6億元,李省I長也很重視,上一次煤炭工業局龔局長他們陪著李省I長到伊東煤業和長流煤業調研,尤省I長當時你在燕京,我陪著去的,我感覺他們對煤炭價格很有信心,認為未來幾年煤炭價格都會高企,……”
鐘廣標的話讓尤萬剛更是默默點頭無語。
龔忠倫和向文博這幫人都是看好煤價高升的,也一直在自己面前吹噓未來三年煤價增幅還會繼續攀高。
尤萬剛一度也還是被說得有些心動,但是現在沙正陽已經準確預測到了東南亞的經濟要出問題,這就很讓他有些警醒了。
泰國的金融混亂局勢他是有所了解的,因為他有一個中央黨校的同學就在中國人民銀行,上一次他去燕京的時候就去拜會過對方,他當時就在無意間談到過東南亞經濟的風險性。
對方當時還很驚訝,怎么自己也會關注這一塊,前幾天那位同學在和自己通電話時就提到了泰國的金融危機,言語中也就覺得自己判斷很準確,卻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把沙正陽的一些觀點表述出來罷了。
也就是說,沙正陽去年10月份的時候已經覺得東南亞要出問題,可能是沙正陽借鑒了錢知白的觀點,但是無論如何錢知白的觀點在國內并不占主流的時候,沙正陽卻敢很肯定認為這種情況會發生,也足見這家伙判斷能力的強悍了。
這種情況下,若是可以制止這些不必要的投資,而將其轉到對銷售網絡體系的并購建設上來,那豈不是要劃算得多?
只是有些事情尤萬剛也做不了主。
李銘作為常務副省I長的話語權肯定要比尤萬剛大得多,而且這個人外寬內忌,性格有時候特別執拗,他認定的事情,在沒有充分的依據下想要推翻,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讓李銘去折騰,當然,自己可以在適當的場合下表露一下自己的態度,這就足夠了。
伊東煤業和東神煤業這兩個全省最大的煤炭企業雙雙擴產,如果結果不太好的話,那可就樂大了,也足夠李銘喝一壺了。
“正陽,我看這樣,我們還是要找個時候向省里主要領導匯報一下,再不濟也可以把長流煤業和伏虎煤業的擴建項目擋一擋,就像你說的,哪怕拖到明年下半年,局面就會明朗,那個時候無論做出何種抉擇就很簡單了。”
尤萬剛打定了主意。
反倒是沙正陽有些遲疑,“尤省I長,這合適么?”
沙正陽是真心不想再在主要領導面前裝逼了。
過猶不及,這幾個月里他在周王二人面前已經出夠了風頭,博夠了眼球,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正陽,我知道你的顧慮,不過事關重大,我們總得要盡到我們的責任不是?我個人還是覺得東神煤業和伊東煤業的項目要暫停是不太可能的,國家計委的批復核準不是隨便能拿到的,也花了不少心思,沒有特別重大的變故,基本上這就是鐵定要動了。”
尤萬剛的話語也讓沙正陽明白,這就是盡人事了,最多也就是把長流和伏虎兩個煤業公司的擴建項目推后。
事實上長流煤礦的新一期擴建去年年底才結束,這才半年時間,大概是看到了煤炭價格居高不下,屢創新高的好局面,所以又重新上馬一個新煤礦項目,擴產400萬噸。
伏虎煤礦也是要擴產400萬噸,但是沙正陽不可能讓這兩家企業都這樣莽撞的蠻干,產能擴了,銷量跌了,煤價垮了,貸款利益,工人工資,那可是都少不了,而且這擴建資金用在魯同浩那邊的收購新建該多好。
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了,總要去做一做,否則于心不安。
“尤省I長,我在考慮即便是沒有三大煤業的擴產,我們建立銷售網絡的步伐仍然不能慢,只能快,資金的問題,我給魯總建了個議,那就是發行企業債,先募集一部分短期資金,把并購搞起來,和各省市的合資公司也要搭起來,不能拖,拖下去也許就要生變。”
發行企業債?
尤萬剛和鐘廣標對發行企業債并不太熟悉,這玩意兒聽過,但是實際操作卻沒有過,長河能源旗下的企業需要資金基本上都是向銀行的抵押貸款。
“還有么?”尤萬剛意猶未盡,沙正陽總能帶給他一些意外驚喜。
“還有就是運作上市了,這是我們長河能源集團必走之路,可以通過股市來募集資金,但如何來運作上市,是運作長河能源集團,還是部分分公司,比如長河石油或者三大煤業中的一家,都要考慮,而且現在都應該要先做起來了。”
沙正陽能說的都說了,至于說,最后結果,誰也無法確定。
‘“嗯,正陽,你還得要準備一下,具體時間再說,到時候你還得要用這些東西和領導們匯報一下,這也是應有之意,你也不必太計較。”尤萬剛寬慰沙正陽,“只要時間能證明我們這么做的正確,我相信未來很多事情就要好辦得多了。”
終究還是要再去走一遭。
沙正陽心理狀態已經被操練出來了,完全沒有很多人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因為他清楚歷史會證明自己的正確性。
于公于私,對別人,對自己,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