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回到石油小區的家中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
時間倒早不晚。
雖然在哈薩克斯坦那段時間里他累得夠嗆,但畢竟人年輕,扛得住,后期也慢慢緩過勁兒來了。
這一次回國在燕京他住了兩天,好好休整了一下,所以才有時間去和錢萱喝咖啡。
未曾想遭遇了貝婧蕾的進擊,平添一分煩惱,當然這也是一份很香艷旖旎的煩惱。
一時間沙正陽竟然有些懷念起在宛州市委辦和經開區的日子了,晚上時不時在常磊姚莉兩口子家或者貝一河費璐兩口子家打打牙祭,日子也過得挺滋潤的。
不像現在,到了長河能源集團,基本上都是不認識的人,要想熟悉并真正融入進去,還要假以時日。
沙正陽也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能結識到像常磊、姚莉、貝一河、曲曉偉這樣的朋友同僚,特別是自己現在已經是集團黨委委員、總經理助理身份,還兼著長川實業的董事長,這種身份下,能結識的朋友又有幾個是排除了你的職務影響的呢?
很難了。
但也未必不能。
哪怕是沒法像盧雅、常磊、貝一河那種相識于微末,但起碼可以像曲曉偉、楚天瀾、方東升、趙建波那樣相知相得吧。
這個時候沙正陽突然很想找個人來喝點兒酒,吃點兒燒烤了,順帶說說話了。
天氣很炎熱,但是漢都的氣候還是要比嘉州這種長江邊上的火爐城市好得多,起碼濕熱程度要遜色許多。
只是這個時間節點,還真不好找人。
腦子里轉了一大圈,沙正陽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雷霆回了香港,主要是運作華峰上市的事情,據說推進力度很大,另外也還要關注一下雷亞文他們在狙擊泰銖、菲律賓比索、馬來西亞林吉特和印尼盾的行動。
7月2日的泰銖崩盤打響了第一槍,雷亞文就給還在阿克糾賓的沙正陽打了電話報喜,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如錢萱和沙正陽所說的那樣,哪怕沙正陽真有意在仕途上一路前行,那么也應該考慮解決一下財務自由的問題。
只有解決了財務自由,你才能在經濟上有足夠底氣來說硬話,不至于被這方面因素所困擾。
而沒有誰可以在經濟問題上腐蝕你,你就基本上立于不敗之地了。
想到這里,沙正陽忍不住給寧月嬋打了一個電話。
要知道寧月嬋、焦虹、高柏山、毛國榮、王澍他們都在沙正陽的鼓動下,聯合起來為雷亞文他們提供了一批數目不小的資金,充當在這次亞洲金融風暴中的兀鷲。
當然,雷亞文他們和索羅斯這幫人比起來肯定只是跟在背后吃點兒湯水的小跟班了,但是即便是這樣,對于東方紅集團的一幫高管們來說,也相當可觀了。
如果不是沙正陽的鼓動,寧月嬋、焦虹他們是打死也不可能敢這種風險事情的。
對于自己不懂不了解的東西絕不摻和,這是寧月嬋、焦虹和高柏山他們的一致態度,像毛國榮和唐庭廣他們更是只是在沙正陽的提議下略微表示了一下,趙一善更是堅決拒絕。
當然趙一善的堅決拒絕是因為他反對這類投機行為,所以根本不加考慮,而非對沙正陽的不信任。
倒是寧月鳳和王澍等人態度更為激進,尤其是在得到沙正陽的保證之后,更是態度積極,比起寧月嬋、焦虹和高柏山他們的保守,他們膽子更大。
于情于理,他回國了,也該關心一下了。
寧月嬋電話一打就通。
“正陽,你回來了?”電話里的聲音似乎還有些小喘息,語氣里流露出來的興奮和喜悅讓沙正陽的心情也一下子好起來了。
“嗯,回來了,在集團剛開完會,給你打個電話。”沙正陽笑著道:“沒其他意思,就是想找個人喝點兒酒,說說話。”
沙正陽說的是實話,但寧月嬋那邊卻頓了一下:“都是十點過了,太晚了吧,你想干嘛?”
沙正陽也愣了一下,似這才意識到這么晚了,還要喝酒,似乎有些很容易引發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迅即道:“也是,那明天……”
“好吧,你在哪兒呢,我來接你……”
兩個人的話幾乎是同時出口,然后又同時戛然而止。
沙正陽干咳了一聲,“嬋姐,要不干脆就明天……”
“那行,隨便你!”寧月嬋的話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沙正陽心中暗嘆。
這叫什么事兒啊,自己沒想到的時候,對方想到了,自己趕緊彌補收回的時候,對方又突然同意了,自己退縮了,對方卻態度大變了。
這女人啊,還真是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孔子所言,誠不我欺。
“呃,那好,我在石油小區,……”話音未落,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
沙正陽捧著電話,嘆息不止,二十多分鐘后,電話響起,剛接通,就斷了。
沙正陽只能屁顛屁顛兒的出門。
一輛墨綠色的豐田佳美靜靜的停在林蔭道旁。
“嬋姐。”沙正陽直接上了副駕。
寧月嬋臉色有些冷,沙正陽知道對方肯定還在為剛才的事兒生氣,只是這氣生得莫名其妙,準確的說是對方覺得自己讓她丟了臉子了,所以必須得要補回來。
“嬋姐,我剛回來,集團公司就出了點兒事兒,開會開到快十點,會一散到家,就想和你們說說話,喝點兒酒也是覺得有氣氛,哎,……”
沙正陽自怨自艾的口氣終于讓寧月嬋冷臉解凍,能一回來之后首先想到自己,寧月嬋心里舒服了不少,明知道這種情緒不太合適,但是寧月嬋卻也無法管住自己。
她喜歡這樣默默的在一旁關注對方,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哪怕幾個月沒有一個電話,但她不能接受對方用另眼對待自己。
“你就這么忙?一回來就開會開到晚上10點?”寧月嬋語氣還是有些冷。
“尤省I長和鐘總都從外地趕回來了,集團排位第三的副總朱漢生被省紀委帶走了,問題很嚴重。”沙正陽輕輕嘆了一口氣。
“啊?!真的?”寧月嬋吃了一驚。
這事兒可真不小。
朱漢生她知道,長河石油有限責任公司原副總經理、長河石油管理局原來的副局長,后來又擔任過武陽石化的總經理,然后又回長河石油擔任常務副總,最后到了長河能源集團擔任副總。
都說可能是長河能源集團未來的總經理,當然前提是鐘廣標要接任尤萬剛董事長之后的事情了,沒想到竟然直接落馬了。
“還能有假?”沙正陽苦笑,“集團公司沒成立見,糟心事兒卻是一樁接一樁,我甚至感覺每次集團要開重要的會議,就是有人要出事兒,上一次是長川實業一口氣栽倒幾個,這一次又是朱漢生栽了,這長河能源集團是不是有點兒流年不利啊?”
“不準在外邊兒說這種話,讓外人聽見傳到領導耳朵里,又得給你記一筆。”寧月嬋瞪了沙正陽一眼,“不過肯定是長河石油的事情吧?原來我們也和長河石油打過交道,感覺就是財大氣粗,手放得松,采購上也是有點兒亂,不過國企都這樣,各人攥住自己的權力,可勁兒折騰,……”
“嬋姐,不能那么說吧?”沙正陽感覺像是大姐姐在教訓小弟弟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種口吻了,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太適應,好像連尤萬剛、鐘廣標他們現在都幾乎沒有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了。
“哦,忽略了你的感受了,你也算是國企領導了。”寧月嬋嘴角浮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帶著點兒善意的揶揄味道:“是不是那樣,你自己心里難道沒數?國企有國企的優勢,但是其短板弱點一樣明顯,在市場經濟中,這種短板弱點會被放大很多。”
寧月嬋變化很大,幾乎是一年一變。
一個企業集團的老總的養成只用了幾年,原來那個性格火辣還有點兒急躁的美少婦就成長成為一個合格的企業集團老總了,而且說出來的話還是一套一套的,讓沙正陽居然都有點兒難以反駁。
“可是國企的優勢一樣會在關鍵時候體現出來。”沙正陽回了一句。
“如果國家能夠在各種政策上對非國企一視同仁,國企還能這么牛么?”寧月嬋反問。
“嬋姐,你好像是受了刺激,有感而發?”沙正陽歪著頭笑著問道:“我好像沒得罪你吧?”
“哼。”寧月嬋哼了一聲,沒吱聲。
豐田佳美半新舊,不過開起來很舒服,聲音很小,寧月嬋顯然已經很習慣開這輛轎車了,虎頭奔也好,奧迪也好,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司機開乘坐可以,自己開就很不方便了,還不如這種日本車更舒適方便。
十分鐘后,佳美停在了一家酒吧門口。
看得出來寧月嬋對這里也不太熟悉,從對方有些遲疑的步伐就能感覺得出來,這讓沙正陽也有些好笑。
帶自己來,她卻反而有些躊躇了,這算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