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風面色沉重的看著趙飛月,道:“我可以救他!”
趙飛月神色微微一松,但很快又擔憂的看著李乘風,道:“可是……”
李乘風打斷道:“我只能救他離開這里,帶他去最近的城鎮,如果他是太子,想來有脫離危險的辦法。否則,光靠我們,是無法保護他安全脫身的。”
李乘風看向太子,道:“也正是因為你開口,我才踏這趟渾水,但我絕對不會卷入這趟渾水之中,我還有家人,而且藏劍閣方興未艾,絕對不能再招來強大而不可戰勝的敵人,否則,這對于我,對于藏劍閣,都是滅頂之災。”
“宮主……奴奴知道的。”趙飛月溫柔的看著李乘風,似乎無論他說什么,她都會善解人意的接受。
李乘風道:“如果他是真命天子,他不會命喪于此,如果他不是,誰也救不了他。”
趙飛月道:“最近的淵錦城不能去,三哥很有可能就是在那里遇襲的。”
李乘風蹲了下來,在地上粗粗繪制了一下地圖,將附近的幾座城鎮位置點了出來:“淵錦城在這里,岳州城在這里,附近再近一點的就是出云城、泰陽城和江北城。我們應該去哪一個?”
趙飛月低頭看了一眼,道:“去泰陽!”
李乘風看了一眼,皺眉道:“這里離神京最遠,而且離淵錦也最遠,最關鍵的是……那里離遼河非常近,很有可能也被洪災波及,為什么去這里?”
趙飛月道:“因為這里的太守是三哥太子一系的人,其他地方的太守,都是四哥的人。”
李乘風道:“不會被收買么?”
趙飛月嘆息道:“那只能賭了。”
李乘風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那我們在這里歇息一天便走。”
趙飛月很快便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躲避搜捕?”
李乘風點了點頭,道:“他們既然敢刺殺太子,就一定會有周密的計劃。你能想到去泰陽,他們也能想到。”
趙飛月繡眉微蹙道:“四哥看來密謀了許久……也許,那一場大修行人斗法,也是早有預謀……只是為了吸引三哥到這里來。”
李乘風聽得驚怒交加:“什么?四皇子為了刺殺太子,有意制造的這一場大修行人斗法,繼而引發如此可怕的災難么?”
趙飛月嘆道:“現在想想,應該如此。否則,怎會如此湊巧?”
李乘風仔細想一想,不禁為之膽寒:“為了權勢,他們竟然可以視蒼生百姓如無物!他們……與千山雪又有甚么區別?”
趙飛月沉默了一會,低聲道:“宮主,你斗法的時候會去留意叢林中的野獸是否都逃走,你走路的時候是否會留意腳下的螞蟻蟲蝥有沒有被你踩死么?”
李乘風大怒:“豈有此理,人豈可與禽獸蟲蝥相比!”
趙飛月低聲道:“可在有些人的眼里,他們是沒有區別的。”
李乘風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壓制自己熊熊的怒火,他理解趙飛月所說的這番話,可他完全不能接受。
千山雪就是這樣,在他眼里,他們這些人都是螻蟻一樣的存在,殺死他們跟踩死螞蟻沒有什么區別。
李乘風陰沉著臉,道:“這樣的皇子若是繼位,只怕天下蒼生都要化為齏粉!”
趙飛月微微搖了搖頭,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權勢斗爭,善惡是非并非簡單的非黑即白。”
李乘風面容無比嚴肅的說道:“我不管他們的是非善惡究竟是怎樣!我只知道,誰把百姓當螻蟻,誰就一定會被反噬!千山雪就是最好的下場!”
趙飛月一雙妙目定定的注視著李乘風,她柔聲道:“宮主說是那便是,你累了么?奴奴為你去做些吃的,好么?”
李乘風被趙飛月這目光看得心中一跳,他趕緊挪開眼睛,道:“是要找一個地方先避一避。”
兩人隨后帶著昏迷不醒的太子找到山林中的一處山洞之中暫避搜捕,趙飛月主動離開,到外面去找一些可以果腹的食物。
李乘風則躲在山洞中目光復雜的看著旁邊的太子,他不知道這對于他而言是禍是福,洞外雨簾滴答,雨聲簌簌,恰似他紛亂煩躁的內心。
過了一會,趙飛月閃身進來,用衣服兜著一些野果,腰間別著兩只死兔子。
趙飛月笑道:“宮主,你先吃這個,我去處理一下。”
李乘風詫異的看著趙飛月:“你還會做這個?”
趙飛月微微笑了笑,道:“宮主,你忘了么?以前,這些都是奴奴做給你吃的。”
李乘風頓時沉默了下來,他勉強笑了笑,道:“那倒是麻煩你了。”
趙飛月笑了下,眼角處秋波流轉,似乎能為李乘風做這么一點點的小事便已經開心得內心雀躍。
那些平日里仰視她的愛慕者們若是知道了,只怕打死他們也想不到他們心中高高在上的飛月仙子竟然有如此小女兒的一面。
趙飛月將裙擺撕下一截,將野果都放在其中,李乘風留意了一下,上面濕漉漉的,顯然都已經清洗干凈,可見她的仔細小心。
趙飛月抹了抹手,道:“宮主你先吃,等我一下,奴奴去去便來。”
李乘風一把攔住她,道:“等下,你也先吃點。”
趙飛月看了一眼地上那小小的七八個野果,道:“奴奴已經吃過了,宮主你吃吧。”
李乘風并沒有讓開,他上前一步,抓住趙飛月的手,舉了起來,道:“不,你沒有吃!這種野果你若是吃了,肌膚和指甲處一定會留下果汁顏色,可你……并沒有。”
趙飛月縮了縮手,臉頰緋紅,她低聲道:“宮主以前吃的可多了……這些怕是不夠吃的。”
李乘風心中一縮,像被人在心里面揪了一把,他手并沒有收回來,只是盯著趙飛月認真的說道:“你吃一半,我吃一半,要不然,我也不吃了。”
趙飛月大著膽子抬起眼來,眼眸中怯怯的卻又透著一絲喜色,這一份怯意與喜意讓李乘風心中沉甸甸的。
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可在感情上卻如此的卑微,她本不該如此!
趙飛月接過李乘風手中的野果,她雙手捧著,像捧著一個世上最美味的點心,喜滋滋的吃了一口后,笑瞇瞇的轉過臉去,櫻桃小口輕輕張啟,小口小口的吃著。
這野果看起來像野梨,但又小了許多,只有半個拳頭大小,而且吃起來酸澀無比,李乘風吃得腮幫子一片麻木,牙根都要酸倒。
但趙飛月卻吃得眼睛笑成一道弧月,彎彎俏俏,仿佛在吃世界上最甜的甜點。
趙飛月幾口吃完后,她背過身去,快快的用袖口中取出的手絹擦了擦嘴,然后淺淺一笑,道:“宮主,那我去做點吃的了。”
李乘風不敢去看她這巧笑倩兮的模樣,只覺得那笑顏具有無以倫比的殺傷力,只等趙飛月身上自帶的清香味在周圍消失后,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看著手中的酸果暗自嘆息。
他想起了蘇月涵,想起了他們在石武山下遇到藏劍閣長老時那棵樹下的毒果,想起了和她的點點滴滴。
越是這樣的時候,他越是想念她,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抵御趙飛月這樣的溫柔。
讓李乘風想象不到的是,趙飛月手腳非常利落,只一刻鐘便將兩只野兔子清理干凈,然后在石洞中烤了起來。
雖然條件簡陋,可她的手藝卻是不差,比起蘇月涵那是天上地下,讓人絲毫想象不到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公主殿下居然有這樣的手藝。
李乘風沒有夸贊,甚至一句夸獎都沒有,他默默的吃了一只兔子,然后在洞內用花草之力鋪出兩片干草床鋪,便低聲道:“在這里歇息一晚吧,明早起來趕路。”
說罷他便自己躺下轉過身,背對著趙飛月,看起來像是默默的睡去了。
趙飛月不以為意,她悄悄的清理了吃剩下的骨頭和清理下來的皮毛,將又在洞口布置下結界后,這才悄悄的來到李乘風身旁躺下。
雖然兩片干草床鋪隔得兩三米遠,但趙飛月還是悄悄的來到李乘風身旁,靜靜的貼著李乘風睡著,沒有肌膚之親,但似乎只要感受著他的溫度,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她便覺得十分的開心,似乎像是又回到了她遙遠記憶的那個時候,讓她銷魂,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