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孤寒覺得挺喜歡這樣賞心悅目的裝扮,但也正因為喜歡,心里又矛盾地生了厭煩。她一定是為了今日的穿戴頗費了多少的心思,就為了討自己的歡心。
正所謂,心底生厭,做什么都是錯,不做也是錯。
他并不接,淡然吩咐身后的邵子卿:“接太皇太后賞。”
榮祥手里正端端正正捧了一個木匣,騰不出手,邵子卿便上前一步,彎腰去接月華手里的金碗。
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拂過月華的指尖,月華手一顫,猶如火燒,那金碗便失手滑落下來!
她的心猛然間就提到了嗓子眼,若是金碗摔落到地上,縱然不會碎,在這樣的日子里,也是大不吉!尤其,這可是皇上的壽碗!
千鈞一發之時,那金碗卻在月華的眼前一頓,凌空就那樣停頓了一瞬。然后被邵子卿眼疾手快迅速地抄進了手心里。
月華眨眨眼,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那金碗如何會停頓在半空之中呢?這不是戲法。可是如今那金碗就穩穩當當地落在邵子卿的手心里,這是不爭的事實!除非,除非,有人暗做手腳,用不可思議的無形內力阻止了金碗下落的勢頭!
是誰在幫自己?
月華驚詫地抬頭,邵子卿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轉身回了陌孤寒身后,肅身而立,如玉樹臨風。
邵子卿并不會武功,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不可能有這樣驚世駭俗的功夫。難道是陌孤寒?他會出手援助自己嗎?怕是巴不得自己鬧出笑話,闖出罪過來!
更何況,她與邵子卿適才兩兩相對,正好遮擋了前后的目光,外人可能根本就沒有覺察到適才的變故。月華百思不得其解,目光逡巡一周,多陌生面孔。
她站起身,滿腹狐疑地低頭退回到太皇太后身后,榮祥上前一步,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將陌孤寒準備的賀禮雙手奉上。
那只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色彩天然,簡潔明了,并無精致繁瑣的雕花。陌孤寒上前伸手輕輕一按盒頂的銅按鈕,那木盒四壁豁然開啟,顯露出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來,雕梁畫棟,起脊瑞獸,金碧輝煌,完全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宮殿。
福壽殿內眾人好奇,皆抻長了脖子向著這里張望,見是一間玲瓏精致的木制宮殿,不知玄機。
少臾,只聽扎扎連聲,旁邊的林嬤嬤驚奇道:“呀,門開了!”
月華定睛去看,那宮殿緊閉的雕花門窗竟然都緩緩開啟,顯現出殿內景觀,屏風長榻,熏爐妝臺,應有盡有,好似是女子香閨,而且那鎏金金蟾香爐里竟然裊裊吐出香煙來,隱含一股淡淡的臘梅香氣。
后面百官看不清楚殿內景象,但聽跟前諸人皆連連稱奇,心中納罕,踮足瞠目,爭相一睹為快。自后窗但見木屋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應擺設纖毫畢現,這工藝的確巧奪天工。
眾人驚嘆聲未落,月華當先發現了其中奧妙,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幾乎失態驚呼出聲。
因為那屏風之后,竟然緩緩步出一個仕女來,同樣是木頭雕刻,手腳處還有絲線牽扯,身上一襲煙紫色曳地羅紗裙,云髻高聳,斜簪一朵紫色牡丹花,眉眼栩栩如生,仿佛袖珍小人一般。仕女扭扭捏捏地走到一方案幾旁,上有鎮尺壓制的黃綾一塊,徑直彎腰夾起案上一只麥稈粗細的毛筆,與硯臺之上,飽蘸濃墨,在圍觀者訝異的驚嘆聲中,一手挽袖,從容揮毫。然后利落收筆,擱置與筆洗之上,抓起桌上黃綾,緩緩行將殿門口,竟能屈膝飄飄一禮,然后將手中綾布展開,上書一工工整整的“壽”字。
這可果真是一樣稀罕的物件,月華覺得就像街頭間走江湖的老人手里的皮影戲,不過那尚且需要十指扯線擺布,這小人卻是完全依靠機關牽扯,一舉一動,恰到好處,毫厘不差。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小人,頗有些愛不釋手,周圍已經一片嘖嘖連聲。
“孫兒這‘麻姑獻壽’可否能搏皇祖母歡喜?”
陌孤寒眼梢從月華身上飄過,將她一臉癡迷的表情盡收眼底,唇角微微噙著一抹自得之色
陌孤寒此舉令太皇太后頗為開懷,笑得合不攏嘴,指著那小人取笑月華:“看那小人裝扮怎么與你這般相似?”
月華這才留心,只覺大窘,滿臉紅暈氤氳:“那就當是月華借花獻佛,為太皇太后獻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