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國鈺奪刀自殺的舉動,讓周安措手不及。
他是沒想到,烏國鈺到了這一步,還有這份膽氣!這份決絕!
周安是絕不能讓烏國鈺就這樣死的,其實他不求烏國鈺真的招認什么,也不求他能指證誰,周安只是想看他的記憶而已,周安要通過烏國鈺的記憶,了解密偵衛現今的情況,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跟烏國鈺沆瀣一氣,誰看不慣烏國鈺,被烏國鈺打壓等等……這關乎到周安能否順利接手密偵衛,必須得看!
烏國鈺要是如此就死了,可是壞了周安的大事!
“老爺!!”
“爹!!”
北房門前一片大亂,烏國鈺的妻女皆哭喊了出來,但他們都被錦衣衛押著,也只能叫一叫罷了。
烏國鈺倒在臺階上。
周安騰空跨步數丈,以輕功飛身到了門口,一把提起了烏國鈺,抬手在烏國鈺肩胛、胸膛上重點幾下,卻根本無法給烏國鈺止血,這點穴法,他掌握的好不夠精深,而且烏國鈺是把自己脖頸上的大動脈劃開了,那已經不是在流血,而是在噴血。
“來人!封門!不要打攪咱家救治于他!”周安尖喝著,拎著烏國鈺便竄入了北房中,身上勁氣一抖,北房門便又被吹的關上了。
錦衣衛聚于門前,小亭子以及那兩個老太監也過來,卻都守在門外,沒進去。
屋內。
周安并未救治烏國鈺,烏國鈺雖然自己割了脖子,但不會馬上就死,至少還能堅持些許時間才會徹底斷氣,周安是能救烏國鈺的,以生愈術,足以將烏國鈺從鬼門關里拉回來。
但那樣做意義不大,烏國鈺并不會招認什么,已心有死志。
因此,周安直接對烏國鈺施展了知魂術。
就在他將死前,看了他記憶,也就夠了。
他以救治為由,讓人封門,只是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知魂術”這一能力,尤其是不能被吳緒寬看到。
然而周安多慮了,吳緒寬并沒有要過來看看的意思。
他沒那個心氣。
事已至此,烏國鈺自殺死沒死成,都已不會影響什么,錦衣衛第一次辦案,可以說已經是辦成了!而且辦的漂亮,畢竟在烏國鈺家中院子地下挖出金銀這種證據,是不容推翻的,也不容辯駁。
這已經是鐵案!
屋內,周安手按著烏國鈺的頭,烏國鈺身體劇烈的抖,卻無法發出叫喊聲,他已經喊不出來了,要死了。
屋外,吳緒寬冷眼看著北邊。
他未等周安從屋內出來,也未等烏國鈺是死是活的結果,便又冷哼一聲,負手大步而去!他就這樣走了,跟隨他一同而來的人,也都跟著走了。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他再留在這里,也沒意義。
吳緒寬走了,西城禁軍與武騎軍也浩浩蕩蕩的離去。
不多時后。
北房門開了,被噴了一身血的周安從內走出,他神色肅穆,出門便道:“烏國鈺畏罪自殺,死有余辜!”
沒救回來。
其實周安根本就沒救。
“老爺,嗚嗚嗚……”
“爹,爹啊……”
門前哭喊聲一片。
“都給咱家閉嘴!”周安橫眉冷喝。
門前驟然止聲。
小亭子就在北房門口,見周安一身是血,臉上手上也都是,馬上從懷里掏出了干凈的白手帕,遞給了周安。
周安擦了擦手,輕輕抹了抹臉,也未在意身上的血。
烏國鈺是死了,但案子還沒辦完。
錦衣衛又開始在院子里挖箱子,大箱子小箱子,最終一共挖出了近二十個,小箱子里裝的值錢物件不多,但那幾個大箱子,可是裝滿了金銀。
鐵證如山!
這案子可大了。
而周安還知道,這在院子里挖出來的,也只是烏國鈺貪腐的小部分而已,他看了烏國鈺的記憶,知道烏國鈺這些年究竟撈了多少,放在整個乾京城來說,他也是排的上號的巨貪了!
雖然他自是一個三品官,但他的職務太特殊。
密偵衛指揮使,說白了,他是東乾王朝最大的特務頭子,理論上是可監察天下,見貪官就抓的,他又是吳緒寬的親信……如此身份,使得無論是地方,還是在京城,巴結他的官員都如過江之鯽,每年地方上給他運來的孝敬,就不知多少了。
雖然他也還要繼續向上孝敬,要給吳緒寬送錢,但他哪怕只留下小部分,也是一筆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了。
吳緒寬走了小半個時辰之后,所有箱子才挖出來。
先簡單清點了一番,而后又重新打包,準備帶走。
烏國鈺的全家老小,也是要押走的。
周安卻在此時,湊到袁勝師身旁,與袁勝師耳語了一陣,甚至還發生了一些爭執,最終袁勝師還是點頭了,同意了周安的安排。
院中坑旁,周安與袁勝師并立,他才與袁勝師說完話。
袁勝師看向北邊,北屋門前烏國鈺的全家老小,臉色毫無波瀾。
嘩!
袁勝師突然抽出了自己的劍,以劍指天,喝道:“殺!”
不少錦衣衛都愣了一下,緊接著皆反應過來。
“殺!”
刀光起,鮮血潑,哭啼與慘嚎聲交織,人頭滾滾!
周安望著好似人間煉獄的一幕,定了定神,垂下眼簾,轉身而去。
他不能等!
也不想將烏國鈺全家押回鎮撫司衙門再審判,看了烏國鈺記憶的他知道,烏國鈺之所以想要以自己的死,來向吳緒寬證明自己不是叛徒,就是為了保全他的一家老小,另外,他還有外宅,還有私生子,這些,吳緒寬都是知道的。
他希望吳緒寬能保他全家,哪怕只保下一部分,也好。
周安又怎能讓他如愿。
不是周安嗜殺,而是,此乃女帝與吳緒寬博弈的一部分。
說起來,因為烏國鈺自殺了,所以就算給他定罪,最終也只能定一個貪腐之罪,而這個罪,要看貪腐的數額,來定是否牽連其家人,而就算牽連,一般也只是將其家中男丁充軍流放,或賣作奴仆,妻女則沒入官籍送入教坊司,也就是官家的妓院。
是不會滿門抄斬的,更不會滅九族。
滅九族這種刑罰,一般都是用在謀反之罪上。
而因為烏國鈺自殺了,很多事是死無對證,很難給他定謀反之罪。
但,若是巨貪,滿門抄斬也非不可,都在皇帝一念之間。
這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錦衣衛第一次辦案,不僅僅要辦成鐵案,還要辦的漂亮,辦出威勢,甚至于兇名!
周安是不能給吳緒寬搞事情的機會的,如吳緒寬真有了保全烏國鈺家人的想法,他無論是明里進言,還是暗地里派人直接將人劫走,護送出乾京城,只要他成了,對女帝來說,都是一種打擊。
這會讓追隨吳緒寬的那些人,都會產生哪怕自己死了,吳緒寬也會保全自己一家老小的心理,讓他們有了這種心理,是不利于鎮撫司之后辦案的。
所以,先殺!
殺了干凈!
錦衣衛就是這么不講道理,有本事就去找女帝告狀,反正也沒殺錯人。
第二天一早,烏國鈺案轟動乾京。
據傳,昨日夜間,剛剛成立的鎮撫司衙門,遣數百錦衣衛夜闖密偵衛指揮使烏國鈺府上,在其府內查抄出其貪腐來的巨額銀錢。
烏國鈺貪腐事發,當場畏罪自殺,而錦衣衛在當夜,便將其滿門抄斬,烏國鈺全家上下七十六口,無論男女老幼無一幸免,另有數十奴仆婢女也被當場處斬,其余奴仆皆被就地遣散。
另有坊間秘傳,說內閣首輔總領軍機大臣吳緒寬,昨夜曾帶齊兵馬,親自到烏國鈺府上,力圖保下烏國鈺及其全家,卻是沒成。
流言蜚語愈演愈烈。
一時之間,乾京城民間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而朝廷上下,卻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鎮撫司錦衣衛之兇名,就此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