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紀胥風傷勢無礙,馬山嶺掏出一支響箭,射上了天空。
晴家有上百名護衛分布于賭斗路線的范圍內,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來接紀胥風回樊陽。
“這小子倒是沒下死手,”馬山嶺站起身來,看了看風辰消失的方向,對熊律和張鴻七道:“現在怎么辦?”
“當然是繼續追,三個小時的時間,想必他也恢復不了多少,”熊律眼睛微瞇,“不過,現在只剩下我們三個,而他又已經被逼到精疲力竭的地步,倒是不用再拘束于追擊模式。我們還有三次萬里追魂,正好每人一次。一找到他立刻發起決斗,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我就不信,他挺得過一次,還能再挺過三次。”
馬山嶺和張鴻七都點了點頭。
他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紀胥風雖然敗了,但大家這一路追擊,加上這一場決斗,也罷風辰逼得夠嗆。這時候正該采用壓迫戰術,連續決斗,極限施壓,不讓風辰恢復過來。
他們三人的實力都比紀胥風強,對風辰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張鴻七抬頭看向天空。在風辰離開之后,申行云就如影隨形地跟了過去。而在他的身后,成群結隊的申家武者,從林中走了出來,向南而去。
此刻看著遠方天空中的小點,大致就能知道風辰的位置。
“這申行云,倒是我們的指路明燈,”張鴻七回頭道,“你們說,現在風家跟燕家這一戰如何了?”
“這還用說么?”馬山嶺理所當然地道,“風家不過是區區中游家族,再怎么能折騰,難道還能飛上天去?有燕家的那位二皇子殿下坐鎮,我估計,現在風家的那些盟友應該已經垮掉了。”
熊律道:“應該是這樣。不然的話,為什么風辰這一路上都是一個人逃亡,連個遮蔽四周的人都沒有。之前我們進黑林子山之前,哪里能像這樣,只需要看著申行云,就知道他的位置?”
馬山嶺和張鴻七都點了點頭。
最初追擊風辰的時候,他們還看到了雨家的武者。
而后來,雨家武者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等穿過黑林子山之后,宿家正和胡家鏖戰,除了派人接應了風辰一下之外,過了暖蘇城就沒有人繼續保護他了。
而此刻,風辰被申行云緊緊綴上,卻無人前來驅趕。由此可見,整體局面,風家陣營應該都處于自顧不暇的劣勢。
三人正說著,忽然,聽到身后山林之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之后,只見上百名灰頭土臉,渾身都是血跡和傷痕的武者,飛一般地從北面而來,在經過三人身旁的時候,只目光惶急地看了他們一眼,就向南倉惶而去。而身后山林中,還傳來一陣陣兵器碰撞聲,呼喝聲和慘叫聲,似乎正在被誰追擊。
“出什么事了?!”三人左顧右盼。
便在這時候,只見林中,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在幾名長老的護衛下飛了起來,在猛地向遠處揮出一劍之后,陡然噴出一口血來,墜落地面,被人接住,背負在背上,向南奔逃。
“是詹家家主!”馬山嶺失聲道。
三人呆呆地看著詹飛熊如同死人一般,臉色蒼白地伏在一名長老的背上,從不遠處經過。
而他剛剛揮出的這一劍,似乎還算起到了作用。身后的追兵安靜了片刻,等到零星七八個詹家武者踉踉蹌蹌地沖出叢林跑遠,這才在一陣更密集的腳步聲和悉悉索索聲中,從林中追了出來。
當看見走出叢林的這些武者,以及兩個自遠處飛來的身影時,三人都認了出來。
“是李家和鄭家的人,還有薛家!”熊律目光閃動,環顧四周如同潮水一般奔涌的武者。
其中一些人,顯然沒把他們認出來,兇神惡煞地持刀逼近,在被人拉著說了幾句之后,才悻悻地轉身離開,最后回頭一眼,也滿是兇惡的警告意味。
“那是鄭先鋒和薛烈……”張鴻七看著天空中掠過的兩道身影道。
“李家、鄭家?”馬山嶺震驚地道,“他們不是風家一伙兒的么?怎么薛家也跟他們在一起?難道……”
“難怪風辰會往這邊跑。”熊律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小子是準備和這些人匯合的。只不過,他被我們一路追擊,來得早了一些。”說著,他身形一動,跟著追了上去:“我們走!”
申行云懸浮于三水鎮外,目光森冷,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一路跟隨風辰到了這里,眼看著這個小雜種進了鎮子。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應該是風家暗營困守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幻云掩日陣。
從天空看下去,一切都被濃密的云霧遮住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發生了什么?”申行云環顧四周,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個陣法哪里來的?是風家暗營為了自保而設下的?那洪天凱,周九知,羅蟠陽和他們的人又去了哪里?難道,他們還沒有發動,等著我來么?”
早在樊陽城時,申行云就從燕弘的口中得知了這個計劃。
那時候他就知道,周家和羅家早已經抓住了風家暗營的蹤影,而殿下也判斷風家會把戰略重心放在南面,并以青木城的洪家為誘餌,布下了這個陷阱。
事實的發展,也完全證明了殿下的計謀是何等高明。
自從賭斗開始之后,申行云一路上不斷收到的一封接一封情報,無不在說明風家暗營正一步步朝著三水鎮這個深淵滑落。
而當最后一封確定的情報到手時,一直隱藏在距離翠屏峽谷二十里的一處隱秘山坳里的他,立刻帶領申家武者趕到翠屏峽谷,封鎖了風家暗營北逃之路。
到了這時候,申行云就不著急了。
這個計劃,本就是一個松散的計劃。最重要的一點,也就是引誘風家暗營進籠子。而如今,籠子已經關上,剩下的,就只是關門打狗了,甕中捉鱉了。
至于怎么打,怎么捉,并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
在他看來,無論是洪家,還是周、羅兩家中的任一一個,湊足以輕松完成這個任務。
因此,申行云一度認為,等到自己趕到三水鎮的時候,戰斗應該早就結束了——如果風家暗營沒有往回一頭撞到自己手里的話,那么,他們唯一的結局就是倒在三水鎮的大街小巷里,血流成河。
可沒想到,自己在抵達三水鎮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個安靜得有些詭異的場面。
其他三家的人,似乎并沒有進攻三水鎮,而鎮子里,赫然還出現了一個防御法陣。
就在申行云把目光投向遠處,心里盤算著是否去尋找一下洪天凱等人,詢問究竟的時候,忽然,他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波動,霍然回頭看去,臉色陡變!
十里湖,山色倒映,綠樹成蔭。
岸邊的小山坡上,落著一臺巨大的步輦,步輦四周,帷幔圈出一塊空地,十數位身材曼妙相貌秀美的侍女往來穿行,或焙爐煮茶,或清洗瓜果,或閑坐私語,或撫琴吹笛,一片歡聲笑語。
幾名周家長老和客卿坐在茶幾旁,或飲茶談笑,或下棋觀戰。而不遠處的湖邊,周家家主周九知,正靜靜地坐在一塊白色的巖石上,持竿垂釣。
“時間差不多了吧?”一位士打扮的客卿站起身來,把目光投向遠處。
“著什么急,煮熟的鴨子,難道還怕它飛了?”一位周家長老笑道,“況且,還有必成在那邊盯著。”
士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怎么到現在還沒消息?”
“洪天凱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另一位周家客卿一邊下棋,一邊說道,“而這次又在風家暗營的手中,折了三個暗營據點和全部的情報眼線,數十年苦心經營,幾近毀于一旦。他含怒出手,只怕風家暗營這些人,要落個好死都難。”
之前那周家長老點點頭,接口道:“另外,剛才必成不是傳消息回來,說風家暗營弄了個幻云掩日陣么?估計洪家要費些手腳。況且,就算有什么變故,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咱們四大家族這么多人,難道還拿不下?更何況,還家主他們坐鎮……嘿,四大天境在此,他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鬧出天大的動靜,反手也給他們鎮壓了!”
聽這么一說,那士笑了笑,便不再堅持,坐了下來。
一來,他的確也想不出對手還有什么生機。而來,此戰乃是家主長子,未來周家的繼承人周必成指揮。如今他既盯著三水鎮,自己若是顯得太過操心,未免有些不懂事。
“何先生,要不要來一局……”那周家長老正笑著問道,忽然神情一動,扭頭向遠處看去。
只見一人飛掠而來。
“必成?”看清來人,周家長老和在場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紛紛站了起來。就連河畔垂釣的周九知,也皺了皺眉頭,放下魚竿,走了過來。
“何事惶急?”看著飛奔而來的兒子,周九知臉色一沉。
周必成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平常還算穩重,可如今卻是一臉焦急之色。
周必成飛快地到:“爹,出事了。洪家進了三水鎮,到現在還沒出來,倒是羅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青木城被人攻占,如今,羅世叔已經領人趕去了。”
“青木城丟了?”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中有駭然,而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要知道,風家陣營那邊的世家,就只有鄭家,李家和宿家距離青木城比較近。而鄭家和李家,如今被堵在千枯嶺,就算是飛過來,那三水鎮也是他們的必經之地。怎么可能無聲無息拿下青木城?
而宿家則被胡家釘在原地。同樣,他們要過來,也不可能不被發現。
如此一來,還有誰能在這時候拿下青木城?
不過,疑惑歸疑惑,但這個消息,還是讓眾人心頭一緊。而就在他們把目光投向周九知,準備聽候家主指令時,卻見周九知臉色一變,扭頭看向遠處,身形騰空而起!
羅家家主羅蟠陽懸浮在半空中,臉色鐵青。
三水鎮距離青木城不遠,幾乎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御劍而來。
但此刻,在他身前,青木城城門緊閉,而無論是城中還是城頭,早換了主人。原本洪家的侍衛武者,要么死,要么逃。而在城頭半空中,一個身影正靜靜地懸浮著,神態悠然地看著自己。
身為洛原州四大家族的家主,羅蟠陽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除了風商雪,尚伯書和周九知之外,他不畏懼任何人。若在平日里,見到這個人,他有信心在百招之內取其性命。但此刻……
羅蟠陽咬牙切齒:“原來是你!”
他做夢也沒想到,此人竟然也是風家陣營的內奸。而且,在諸多世家中,他身居北方,原本是距離青木城最遠的一個。
這讓羅蟠陽一時心急如焚。要知道,青木城乃是要害之地。周家和羅家,正是通過青木城進的洛原州北部區域,而若是要離開,自然也要從這里走,不然的話,就必須翻山越嶺,繞行很遠。
可如今,這道門已然被此人關上。
他從北方繞行而來,必定是處心積慮,而這就意味著,自己和周九知,都落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
在羅蟠陽幾乎吃人的目光下,那人微微一笑,灑然道:“沒錯,是我。”
而便在這時,一個聲音自羅蟠陽的身后響起:“還有我。”
羅蟠陽扭頭一看,便如同見了鬼一般,瞳孔陡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