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鎮南。
風辰仔細地查看了洪天凱的尸體,確定他是在激戰中,被人一劍偷襲命中。
風辰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地面。那里有一個爆開的洞口。根據腦海中記憶碎片的知識,他很容易就從四周的痕跡以及這個洞口,推演出這一戰的場景。
很顯然,洪天凱在率領洪家武者攻入三水鎮之后,便被吸引到了這里。
雙方一路戰斗,風家這邊且戰且退。
一路上,狂風大作,刀光劍影。一棟棟房屋在激烈的交手中倒塌,碎石飛射,塵土四濺。
對于身為天境強者的洪天凱來說,三水鎮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威脅到他。仇恨和對自身力量的自信,使得他就如同虎入羊群。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早已經躲藏在這里的人,陡然暴起,向他發動了致命一擊。
這個人自然也是一位天境強者。而且,其實力,原本就在洪天凱之上。
其陡然發難,使得洪天凱根本沒有回神的時間。而洪天凱一死,剩下的洪家武者,自然也成了被屠戮的對象。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此人和他率領的幾大世家武者組成的假暗營追殺殆盡。
看著洪天凱死不瞑目的眼睛,風辰這才長松了一口氣。整個計劃,都是他制定的。但計劃是計劃,真正執行如何,結果如何,卻并不是就一定會按照射向的方向前行。中間的變數本就不少。
而如今看來,最關鍵的一個部分,已經拿下了。
這意味著,這一戰,終于到了收官的時候了。同時也以為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所面臨的一場生死攸關的困局,不但被自己闖過去了,而且還將以一種讓人激動而期待的方式落下帷幕。
“其他人呢?”風辰扭頭問道。
娃娃魚道:“都在青木城。”
風辰站起身來,眼睛發光,亟不可待地道:“走,我們去看看!”
樊陽城外,巨松下。
風商雪喝著茶,沉默無言。而燕弘則抿著嘴,目光沉寂地盯著風商雪,等待著。
片刻之后,張國瑞一聲冷笑,問道:“怎么,風天尊還沒想好故事么?”
在他看來,風商雪剛才那一步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就如同下象棋時,馬走田,象過河,老帥滿天飛一般毫無道理。
憑什么你隨便拿顆棋子,就把代表洪家的棋子砸了?就算你那真假暗營,金蟬脫殼之說是真的,那你們如何在沒有天境強者的情況下,殺得了洪天凱,總是一個無法繞過的問題吧?
張國瑞自己身為天境,自然對此再了解不過了。
從地境到天境,乃是大境界的跨越。實力差距,可謂天壤之別。在天道大陸有一個公認的說法,就是只有天境強者,才能擊殺天境強者。而天境以下,哪怕是地境巔峰,也無法擊殺天境。
就拿風家暗營來說,哪怕是在鬧市之中,在洪天凱全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們前仆后繼,至多也不過能將其重傷而已。
而一位天境強者,在生死關頭,有的是足夠的力量和手段逃脫險境。別的不說,就單單是其御劍騰空,就足以讓只有人境或地境的追殺者絕望。
因此,在張國瑞看來,風商雪此刻的沉默,根本就是無法自圓其說。
風商雪掃了張國瑞一眼,嘆了口氣,對燕弘道:“殿下才智高絕,又出生于皇家,自幼有名師教導,更見多識廣,這是好事。不過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手下之人總免不了出些阿諛奉承自私貪婪的小人以及一些傲慢自大的蠢貨,被這些人整日里圍著,再聰明的人,也總免不了會受些影響。”
“你!”張國瑞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
燕弘擺擺手,制止了他,冷冷地對風商雪道:“我手下的人好不好,我自己清楚,毋需大師操心。大師有這個閑心,倒不如管教管教自己的兒子,少做些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下賤勾當。”
張國瑞一聽,只覺得心頭一口惡氣盡消,腰桿都直了不少。看著風商雪,冷笑連連。
風商雪微微一笑道:“小孩子,總是喜歡胡鬧。殿下看不起他,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我有些好奇的是,如果這盤棋殿下偏偏就輸給了我家這專干下賤勾當的小混賬,心里會是怎樣的滋味?”
張國瑞等人勃然變色,張口就要呵斥,卻見風商雪一伸手,將千枯嶺的一顆白棋提掉:“這是居家,他們已經出局了。”
隨后,他將千枯嶺剩下的一枚白棋和三枚黑棋,挪到了代表三水鎮的方向。
燕弘靜靜地看著,目光閃動。
而便在這時候,風商雪將手中握住的兩顆黑子也放在了棋盤上。其中一顆擺在了青木城,和之前放下的棋子并列。而另一顆則與代表鄭家,李家和薛家的棋子放在了一起。而后,他將棋盤上的一顆白棋提了起來,反手又在另一處,將另一顆白棋拿起來,將其一同丟入棋盒,笑道:“大致就是如此吧。”
他一伸手:“殿下,請。”
燕弘臉色頓變!
星神殿里,人們看著棋盤上的棋子,面面相覷。
“這顆……”人群中,張興旺指著風商雪第一顆替換下的棋子,有些困惑地道:“是詹家?”他左顧右盼,又指著被風商雪提掉的另一枚白棋的位置,問道:“這顆應該是秦家吧?”
沒有人回答他。
事實上,張興旺的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也都知道答案!
一直還算沉默的燕然,霍然起身,怒道:“這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一刻,投向了世家子弟中的詹歌和秦風。
眾人的目光中,詹歌和秦風震驚無比地對視一眼,旋即,兩人的臉都漲紅了,神情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完全就是一副受人冤枉百口莫辯的樣子。
“這是污蔑!”終于,詹歌爆發了!
“對,”秦風也氣得渾身發抖,“這是污蔑!是造謠中傷,挑撥離間!”
“走,找他們算賬!”詹歌吼道。兩人怒氣沖沖地向風家子弟所在的方向走去,人還離得遠遠的,就指著站在前方,一臉錯愣的風瑞的鼻子,怒斥道:“你們風家怎么能如此血口噴人……”
詹歌和秦風二人的反應,引得眾人都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而便在這時,卻聽人群中有人驚道:“快看。”
眾人飛快地扭頭向水晶球看去。
只見水晶球的一處畫面中,風辰已經和娃娃魚,趕到了位于三水鎮南七里外的青木城。娃娃魚遠遠的就停下了,倒是有著星神契約保護的風辰,毫無顧忌地直接到了城下,站在一處小山坡上,仰頭向天空望去。
天空中,三個身影正靜靜地懸浮著。頭頂流云飛卷,變幻速度之快,便宛若奔涌的浪濤。一道道狂暴的氣息,如有實質般向著四面八方擴散。地面的樹林,灌木叢都在狂風中倒伏,飛沙走石,一片末日般的景象。更有不少野獸從林子里,洞穴里躥出來,跑不了幾步,便七竅流血地倒斃在地。
那是三名天境強者的無形氣息交鋒所致。
人們第一眼就認出了位于中央的那名天境強者。不是別人,正是羅家家主羅蟠陽!在洛原州天境強者之中,其實力穩居第四。
而當大家看見他身前身后的兩名天境強者時,整個大廳,頓時就炸了鍋。
“秦正朗!”
“李文濡!”
人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誰也沒想到,位于北方的秦正朗竟然會出現在這里。更沒人能想到,原本已經死了的李文濡,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現了!
到了這個時候,誰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原來,李文濡根本就是假死。而之前風家暗營轉道青木城之前的最后一站,正是幫李家滅了任家。因此,李文濡應該是在那時候,跟李家抽調的武者一道,混入了風家暗營。」
「既然李文濡在三水鎮,那洪天凱之死,就能夠解釋了。只怕他臨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一個“死人”偷襲了。」
「李文濡沒死,那秦正朗和詹飛熊之前受傷,自然就是演戲。由此可見,當時追殺宿天鵬的時候,其實除了黃鐵山一人之外,其他的全都是風家的內奸!」
「而秦正朗和詹飛熊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在這盤棋里,他們兩個的位置最為關鍵。」
「詹家位于東南,在洪家和任家之間,任家既滅,那燕弘就只有利用詹家在千枯嶺阻擋鄭家和李家南下!所以,詹飛熊假裝受傷回來,一是埋下李文濡這個暗棋,二就是為了在千枯嶺“執行”任務。不然的話,周家和羅家,怎么上當?若是得知詹家和秦家都是風家陣營,他們只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至于秦家的角色,則更是隱秘。他們遠在北方,至多也就是協助休家進攻景家。關注的目光最少。因此,距離雖遠,但要在三天時間內繞道外圍,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青木城,他們卻是最合適的人選!」
「況且,詹飛熊一人孤證難免受人懷疑,有秦正朗,自然可信任度大增。」
「另外,讓雨家去東北協助景家,也是風家老辣的地方。雨家身為風家姻親,不可能不受關注。所有視線都盯在他們身上,若讓他們去青木城,根本不可能瞞過別人。因此,他們干脆去東北,幫助景家抵擋休家。從而替換并掩護秦家!」
一時間,之前發生的一切,迅速在人們腦海中閃現,并一一串聯起來。
真相已然水落石出!
而便在這時候,大家看見,巨型水晶球另一幅畫面中,晴家的三位追獵者已經隨著詹家人到了三水鎮北。
透過他們的視野,只見在詹家長老的攙扶下,一路踉踉蹌蹌,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的詹飛熊,一看見天空中的申行云,便是一聲悲呼。
“申兄!”
星神殿里,眾人臉頰抽動,扭頭看向詹歌和秦風。尤其是一干世家子弟,目光幾近呆滯。
要知道,在摘星樓里,詹歌和秦風二人可都是一方小團體的領頭人啊,雙方互相指責,吵得雞飛狗跳。在場這些人,有哪個沒跟在他們身后互相斥責,把對面噴個狗血淋頭?
而后,隨著秦正朗和詹飛熊聯手擊殺李文濡的消息,這二人又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明星,是鐵桿燕家陣營的代表。
可誰知道,這兩個家伙竟然也是內奸!而且,直到剛剛暴露了,他們居然還一臉激憤地痛斥風家血口噴人,挑撥離間。一副要沖過去吃人的模樣。
可如今,大家只看見兩人腳步越來越快,一溜煙就鉆進了風家人群中。
這簡直……
見到秦風和詹歌過來,一幫風家子弟一臉懵逼。尤其是剛才無辜被指著鼻子的風瑞,更是半天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而李子涵,景綸,宿臻峰,薛柏青和鄭文斌五人,都是一臉鄙夷。
“戲精!”五人幾乎同時撇嘴。
就在這時候,水晶里傳來了詹飛熊的聲音。
“申兄救我!申兄!薛烈那老匹夫是風家內奸。居兄已經被他們害了!”
悲憤的聲音,在那片天地回蕩著。
秦風嘴角抽動,沖眾人拱了拱手,迅速跟詹歌劃清了界線,走到景綸的身邊坐了下來。而詹歌在自家家主浮夸地悲呼聲中,腳下一頓,目光呆滯,有些無力地捂住了臉。
一時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