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最初沒有出任應天府的想法,但趙宗實希望他去應天府上任,扭轉應天府完全倒向張賈二人的局面,在短短不足半個月的時間內,范寧確實扭轉了局面,結束了張賈派系壟斷應天府的格局。
但并不是說范寧的任務結束了,他只是取得了第一階段的勝利,事實上,趙宗實讓他對付的也并非楊渡,而是京東路安撫使趙謙。
應天府地位尊崇,絕不是應天府一家獨大,應天府同時還是京東路五府十二州八十一縣的治所,帥、漕、憲、倉四大路司的官衙都在應天府,有駐軍近十萬人。
應天府各個職能部門都和各路司接軌,并受其管轄。
知府和通判的職權劃分主要就區分在和路司的關系上,地方官府實行雙軌制,知府、知州屬于朝廷下派官,向朝廷負責,而通判是地方官,主要對接路司各官衙。
安撫使司、轉運使司、提點刑獄司和提舉常平司四大路司中,安撫使司主管軍權,統率京東路三萬廂軍,安撫使叫趙謙,是張堯佐提拔起來的心腹,他率領三萬廂軍駐防應天府,對東京汴梁虎視眈眈,是張堯佐的核心權力之一。
一旦趙禎駕崩,百官擁立趙宗實,不甘失敗的張堯佐很可能會依靠應天府的軍隊發動政變,這是趙宗實派系不得不防范的外部威脅。
范寧出任應天知府,就是為了在應天府內打進一根楔子,然后尋找機會扳倒安撫使趙謙。
當然,趙謙不是楊渡,不會輕易和范寧發生利益沖突,扳倒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必須從長計議。
一連兩天,范寧都在碼頭上忙碌地接人,第一天是應天府新任通判王安石上任,范寧帶領應天府官吏前來碼頭迎接。
第二天卻是他的家人和仆婦乘坐三艘大船抵達了應天府。
范寧抱著女兒范真,帶著妻子朱佩和歐陽倩走進了府邸,母親張三娘帶著妹妹阿多跟在一旁,后面還跟著阿雅和劍梅子以及四名女護衛。
“阿寧,這府宅好像比京城的府宅還要大很多啊!”張三娘驚嘆道。
“娘,這府宅的面積是三十三畝,要比京城府宅大十二畝,后院還有一座小山,你們去看看。”
朱佩身孕已經有五個月了,富態開始明顯起來,她聽說后院有山,便連忙催促道:“前院等會兒再看,先帶我們去看看后宅!”
眾人穿過中庭,來到后宅,一眼便看見儼如山林般的小山丘,一起驚呼起來,這時,女兒忽然看見了一只小松鼠,高興得手舞足蹈,尖聲歡叫。
眾人圍著山丘走了一圈,朱佩越看越喜歡,回頭問范寧道:“這宅子為何不買下來?”
范寧笑道:“首先是房東不賣,再有我在這里最多一兩年,以后不一定再來了,買下來也住不了,如果喜歡,租十年都可以。”
身后歐陽倩好奇的笑問道:“夫君,這小片山林除了松鼠外,還有什么小動物?”
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答案,眾人一起望向范寧。
范寧撓撓頭道:“不瞞你們說,這只小松鼠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之前我什么都沒有發現。”
“哥哥,那里還有幾只大鳥窩呢!”阿多指著樹頂嚷道。
范寧這才發現樹頂真還有幾只大鳥窩,他之前也沒有發現。
“可能是我沒有注意吧!你們再仔細找找,說不定還有驚喜。”
范寧本想說,或許還會有蛇,但他沒敢說出來,他們家除了母親張三娘外,其他幾個女人都怕蛇,說出來這里就沒法住了。
“山林我們回頭再看,先去看看住處,后宅一共五座院子,你們自己分配。”
柳宅的后院設計得獨具匠心,以占地八畝的山林為中心,周圍環繞一條小河,然后五座院子像五片花瓣一樣分列山林四周,然后最外圍一條走廊將五座院子連接起來。
這里沒有東院,張三娘母女當然也要住在后宅,然后主婦朱佩住在主院,旁邊是歐陽倩的院子,還有兩座空院子由劍梅子、阿雅和四名女護衛居住,再加上二十幾名丫鬟仆婦,整個后宅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這次范寧在宋城縣本地只招募兩名熟悉路況的車夫,其余近四十名家丁仆婦都是從京城帶來,由大管家劉敬和管家婆吳氏負責。
三輛大馬車和十幾匹馬已經在前一天走陸路送來了。
當然,跟隨范寧一家過來的,還有范家和朱家的產業,朱氏錢鋪準備在應天府再開三家,另外由天子趙禎題名的石珍奇石館也將在宋城縣開一家分店,還有朱樓也會在應天府出現。
搬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主要是大量的行李需要分拆,還要逐漸購買很多物品,不過好在從平江府過來時的大部分行李都沒有拆開,又直接送到應天府,省去了很多麻煩,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至少也要收拾半個月才能安穩下來。
相比搬家的煩惱,新任通判王安石的上任卻快速得多,第二天他便全心投入到政務中去。
王安石是典型的工作狂,每天天不亮就來到官衙,要到天黑盡才肯回家,一連幾天,他都全身心投入到了解應天府的各類文書資料之中。
范寧并沒有像前任通判楊渡那樣大權獨攬,他和楊渡之爭并不是為了權力,而是派系之斗,王安石是富弼的人,和范寧是同一派系,他當然不用給王安石穿小鞋,范寧甚至把大部分瑣碎的政務都丟給王安石,他只抓一些核心事務,比如銀錢、糧食物資的收入分配,比如兩千鄉兵的糧食物資供給,比如府衙直屬田宅的管理,比如官吏的考核等等,這些核心事務他也是交給兩名幕僚公孫玄策和張博。
只有一件事是范寧親自抓,沒有交給兩名幕僚,那就是軍隊調動、巡防。
至于王安石的事情就多了,六曹日常政務、教育、治安、修橋鋪路、受理民事上訴、下級各縣和上司路司的應對等等。
這天中午,范寧請王安石在宋州酒樓吃午飯,這也是王安石上任幾天來,兩人第一次坐下吃飯。
“介甫兄的家人打算什么時候接來應天府?”
王安石的妻兒老母都在京城,現在身邊只有一名侍妾照顧他的起居。
王安石是一個孝子,他的親生父母葬在京城,現在的母親是他父親的繼室,但王安石依舊視之如生母,極為孝道,去哪里上任首先都要考慮怎么安置母親。
“官宅還在收拾,等收拾妥當后,再把老母和妻兒從京城接過來,估計至少還要半個月。”
“最好能天熱前把家人接來,京城的夏天太熱,應天府雖然也熱,但官府有足夠的冰塊儲存,有官府照顧,至少會好過一點。”
王安石點點頭,給范寧斟滿一杯酒,又道:“司錄參軍一職目前空缺,影響比較大,有沒有合適人選?”
司錄參軍一般是知府提拔,然后報吏部備案,這個職務是銜接知府和通判的關鍵節點,主要作用就是協調通判和知府的職權分界,所以這個職位相當重要,最好是能得到雙方認可。
范寧一直在考慮這個人選,他沉思片刻道:“呂惠卿如何?”
呂惠卿和王安石關系極好,又得范寧欣賞,加之個人能力出眾,確實是一個最好的人選。
王安石點點頭,“他確實比較合適!”
實際上,王安石就打算在應天府推行他的變法方案,雖然他拿不定范寧的態度,但至少范寧和他的改革計劃淵源頗深,不會強烈抵觸,加上呂惠卿的協助,在應天府推廣變法會是一個很好的示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