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性,鋒芒畢露。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朕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能明了你心中所想,也不想去強壓你的性子。但你也要明白,木秀于林、過剛易折的道理。做事要有尺度,不可過激,更不可傷人性命。些許爭執么,若真鬧到了朕的面前,看在你替朕辦了不少事情的份上,朕也會維護一二。”
李牧喜不自勝,連聲道:“若能如此,臣先謝過陛下了,臣一定肝腦涂地,盡全力為陛下分憂。”
“行了,從你的嘴里啊,朕是難聽到幾句實話了。去辦你的事,必要的時候,朕自會幫襯你。”
李牧連聲應是,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借機開口討要匾額。李世民應允,答應得空會命宮中匠作制好送過去。目的達成,李牧便告退了,他還要去工匠坊安排一些事情。
李世民又盛了半碗粥,對長孫皇后道:“皇后,你向來擅識人,李牧這小子,你怎么看?”
長孫皇后想了想,道:“這小子聰明的很,雖然做事魯莽了些,但是心中有數。應該不會鬧出大亂子……只是陛下,你剛剛答應他會幫襯他,會不會讓他覺得有所依仗,主動去找那些門閥世家子弟的麻煩啊!”
李世民搖了搖頭,道:“李牧這小子,還沒主動惹過事,他只是不肯吃虧,覺得受欺負了就一定要反擊。不算什么毛病,門閥世家那邊,有這么個人攪和一下、敲打一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朕答應幫襯他,只是想讓門閥世家知道,他是朕的人,讓他們有所忌憚。李牧是個人才,朕指望他的地方還有很多,不能讓他折在門閥世家手里。”
長孫皇后見李世民主意已定,便只是笑笑,沒有再給說什么了。
用完了早膳,李世民讓高公公拿來了昨日收到的,工部員外郎宇文規上奏的彈劾奏本。御筆朱批,然后遞給高公公,道:“吩咐中書省、門下省依此處理,不必多問。輔機若是問起,便告訴他,這是朕的意思。”
“諾。”高公公把奏本接過,傳旨意去了。
初唐的政務機構,基本依照隋朝制度,三省六部。中書省是決策機構,負責草擬、頒發皇帝的詔令,其長官為中書令。門下省是審議機構,負責審核政令,駁正違失,其長官為侍中。尚書省是執行機構,負責貫徹執行重要政令,因李世民擔任過尚書令,所以他登基之后,不再設這個職位,而以左右仆射代之。
如今的中書令為岑文本,侍中為王珪,尚書左仆射是杜如晦,尚書右仆射是房玄齡,官署都在皇城內,相距不遠。
高公公來傳旨,把李世民的批示的詔書拿給岑文本看,岑文本一頭霧水,不等他細問,高公公先開口道:“陛下口諭,不必多問,依此辦理即可。”
岑文本一聽這話,便不再多言。提筆起草了詔書,把彈劾奏本中提及到的幾個官員,全數罷免了。詔書送到門下省,王珪看了一遍,問都沒問一句,便發到了尚書省。房玄齡顯然是與李世民通過氣了,也是什么也沒說,直接下放到了吏部。
李世民猜得一般不差,長孫無忌果然問起緣由。高公公便按照李世民的吩咐回答,長孫無忌沉吟半響,也沒有說什么。
詔書生效,派了傳旨太監。當日,工部罷免了五位官吏。
李牧到了工匠坊,視察了建設進度之后,又聽了宇文規的匯報,得知彈劾的奏本已經遞了上去。李牧也履行諾言,當著宇文規的面,寫下了舉薦他擔任工部郎中的折子。宇文規自是喜不自勝,李牧勉勵了幾句,便帶著李重義和護衛們離開,來到了西市。
今日李牧來西市,為的是兩件事。第一件,大唐日報要印不起了,別的倒不差什么,紙張的成本超過預算。若仍然以目前所用的宣紙印刷,大唐日報正式刊印的時候,一文錢一張是不可能了。本來按照李牧購買紙張的時候價格計算,成本是可以控制的。但是李牧錯估了宣紙的存量,長安城中宣紙的存量并不能做到無限供應。李牧連著印了幾天的大唐日報,已經消耗了長安城中不少紙張。導致紙張漲價,成本自然就上來了。
李牧來西市,是為了找到一種便宜的紙,來替代目前的紙張。除此之外,他便是想買一批鞣制好的皮子,通善坊遇刺,給李牧提了個醒,他雖然身懷系統,但也只是血肉之軀,利刃入肉,他也疼,流血過多,他也得死。所以,必須得想辦法保住小命。
李牧能依仗的,也就只有系統了。他翻看技能列表和圖樣商店,首先想到的是鍛造護具,但鍛造術分支下的護具,全都是鎧甲。李牧想象了一下,若是把這鎧甲造出來,他穿在身上走在長安城中,前后左右四個角度都像一個傻缺奧特曼。因此,他決定放棄鎧甲,改做皮甲。他跟著李績大軍來長安的時候,看到唐軍大營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皮甲,可見這個時代,皮甲乃是主流。
而且制皮術有一個分支是制作鎖甲,在皮甲的基礎上,關鍵部位以金屬加固,既保留了皮甲的靈活,又兼顧鎧甲的防御,兩全其美。
李牧本以為會費一些周章,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西市果然是一個大寶庫,只要是有錢,只要大唐有,就算買不到,也能知道消息。
李牧找到一個牙人,把自己的需求一說。牙人便把他帶到了一個鋪子,這鋪子連個招牌都沒有,但在西市卻是很有名的地方。因為這里賣的文房四寶最便宜,而且質量也過得去,頗得一些手頭不寬裕,還需要筆墨紙硯的文人青睞。
“貴人,這是封掌柜。您需要大量紙張,找封掌柜是再合適不過了,長安兩市,誰不知道封掌柜的筆墨紙硯最是物美價廉。”說完,牙人又跟封掌柜介紹李牧:“封掌柜,這位貴人想要購入大量紙張,而且是長期合作,這可是個大買賣,你可仔細著。”
封掌柜一聽這話,心中便有數了。眼珠一轉,突然躬身施禮,道:“小的封四,見過侯爺。”
李牧挑了挑眉,道:“你怎知我是誰?”
封四愈發的恭敬,道:“回侯爺的話,不難猜,這幾日侯爺印大唐日報,消耗了大量紙張。這長安城中的宣紙價格一日漲過一日,小的心里便想,那宣紙昂貴,若拿來印大唐日報,怕是經不起消耗。侯爺肯定要找其他便宜的紙張代替,剛才見到侯爺,見侯爺如此年輕,又需要大量紙張,小的便立即想到是侯爺您了,還有……您的這個隨從,太顯眼了,滿長安城怕是都找不到第二個,大唐日報中提過您的隨從身高八尺,因此猜到了。”
李牧不由高看了一眼這封四,道:“你既然認出來了,本侯也不遮遮掩掩了,沒錯,你猜著了。本侯今日來呢,確實是想購買一種價格合理的紙張,你是個聰明人,若有合適的,不妨直接推薦,價錢你自己看著辦,本侯也不是傻子,你要是訛我,本侯的脾氣你也應該知道些。”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封四連連說道,叫來一個小伙計,吩咐了兩句,小伙計轉回鋪子后面,不一會兒拿出來一疊顏色泛黃的紙張。
李牧微微蹙眉,道:“這是做紙錢的那種紙?”
封四道:“回侯爺,這種紙,咱們行內稱為茅草紙。侯爺說得對,這祭祀用的紙錢,便是這茅草紙所做。但小的給侯爺拿來的這種茅草紙,要比那種紙好很多。侯爺請看,小的拿來的這種紙,紙面是光滑的,并不毛糙。這種紙比較厚,紋理也粗,說實話不適合書寫。有錢的文人是不會買這種紙的,但是用來印刷,卻是再適合不過了。小的研究過大唐日報,侯爺您用宣紙印刷大唐日報,因宣紙薄,透水性好,墨跡很容易便透過紙張,但若用這種茅草紙來印刷,則可做到兩面印,大大節省紙張消耗啊。”
李牧聽封四這么一說,確實非常心動,拿起這茅草紙摸了摸,手感確實不如宣紙,但也算過得去,問道:“這種紙多少錢?”
“只需宣紙價格一半。”
李牧蹙眉想了想,道:“這紙,是你造的,還是從別人手里進貨?”
“呃……”封四眼神微微一慌,硬著頭皮道:“侯爺,您來找小的買紙,打聽這些怕是……不太合適、”
“那就是進貨了。”李牧道:“本侯不喜歡跟二道販合作,這樣吧,你開個紙坊,專門做這種茅草紙,本侯跟你簽訂契約,此后三年,長安城內的大唐日報用紙,都從你的紙坊購買,由你專供,價格便定在宣紙價格的三成,你看如何?”
“這……”封四一時難以回答,這紙張他的進貨價,便是宣紙價格的三成。李牧砍這一刀,又準又狠,直接把他對縫的利潤砍沒了。若他進貨賣,這買賣便做不得了,因為沒有任何利潤。但若自己開紙坊,雖然有三年的訂單,可是風險也是不小啊。萬一大唐日報哪天被禁了呢?他還能去告李牧不成?
但反過來說,大唐日報若蒸蒸日上,三年的訂單,其中的利潤也是不小。到底該如何抉擇,讓封四陷入了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