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看著面前這個中年男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不就是那個提壺煉妖的皮影人嗎?
除了他之外,皮影人中還有個長得像沈月儀的。難不成那些不是假人,而是真人變的?仔細回憶起來,皮影人摸上去還真挺像人皮的。
“陸……陸長老!”小枝聲音有點顫。
陸長光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將陸有生扯了進去。
門“啪”地一下被關上,小枝松了口氣,但一想到陸有生,又覺得有些擔憂。
她心情復雜地前往林蓉的洞府。
“折枝,快來看看你的新法器!”林蓉見她來了,忙從壁上取下剛鑄好的劍。
她將劍遞給小枝,道:“取了真鋼玄鐵為體,在閻獄道獨有的千湖焰獄中鍛造,用蜀山神劍的輝芒開鋒,最畫龍點睛的是出爐時淬的那一絲昆侖不化冰花……”
林蓉說得神采飛揚,低頭一看,卻發現小枝眉頭緊皺。
“怎么了?”林蓉問。
小枝回過神來,看清她手上那柄劍。
那是柄短劍,仿蜀山神劍之形,盤龍紋云,纖細鋒銳。因為最后淬入的昆侖不化冰花,所以它通體如冰雪一般剔透,刃上泛著青藍色,每一次揮劍,空氣中都有寒冰凝霜。
“太、太好看了!”小枝接過劍緊緊抱著,高興得說不出話,“多謝長老!”
林蓉這才放心:“你喜歡就好。”
她又給了小枝一個長長的木匣子。
“劍易結霜,配劍鞘就不好拔,所以我給你弄了個劍匣。”
小枝將劍放入劍匣中,又被林蓉攔下:“這是法器,你得先滴血認主。”
小枝恍然,她將手指往劍鋒上一劃,血滴上去的一瞬間,整條手臂都被寒霜覆蓋了。
“嘶!”她連忙收回手甩了甩。
那滴血被吸收進去,卻仍浮在劍身表面,像一朵被凍住的紅花,十分美麗。
林蓉苦笑:“好像不是很好相處啊……”
小枝抱著劍匣不知所措。
“每一把劍都有自己的性格。”林蓉道,“它也許只會陪伴你幾年,因為畢竟是過渡用的兵刃。但也有可能陪伴你一生,因為往后還有無數讓它變強的機緣。好好了解它吧。”
小枝連連點頭,激動得手都有些抖。
滴血認主之后,她隱隱有種與法器心心相系的感覺。
也許可以用它毀掉那個祭壇。
小枝急匆匆地離開了,臨走前,林蓉在她身后叮囑道:“記得給它取個名!”
小枝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陸長光的洞府。她一眼就看見,陸有生在門前的巖漿池邊跪著。
他雙腿的傷勢已經恢復了,雙手則浸在滾燙的巖漿里。他大聲號哭著,可周圍聽不見一點聲音,應該是有禁制阻擋了。
小枝連忙跑過去:“這又是怎么了?”
陸有生哭得說不出話。
小枝想幫他把手拿出來,可是稍微一提就看見了白骨。
他浸在巖漿里的皮肉都沒了,只剩下如玉白骨和一點點筋。這玉色的骨骼肯定是從小錘煉,所以才沒有化作飛灰。小枝再一細看,發現他手骨上綁了繩子,繩子另一端系著負重物,根本提不起來。
小枝拔劍想幫他砍了繩子,卻聽見背后傳來一聲制止。
“別動。”陸長光走了出來,“讓他練著,這是鍛體法的一部分。”
“我……我不動。”小枝訥然道,“我給他冰一會兒。”
她將冰冷的劍貼在陸有生上臂,這男孩兒還是大哭不止。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小枝感覺得到那是何等的撕心裂肺,他整塊面孔都扭曲著,眼淚鼻涕稀里嘩啦地流,舌頭都被咬掉一段,口中血流不止。
陸長光面色麻木,直接轉身離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有生終于練完了。那塊負重物自動脫落,他將化作森森白骨的雙手拿出來。一旁看著的小枝臉色煞白,滿身都是汗。
“有生皆苦……”陸有生眼神癡愣,含糊地重復著這句話,“有生皆苦,有生皆苦……”
他突然看著小枝:“姐姐,活著這么苦,你要為什么活著?”
小枝答不上來,只說:“因為我不想死。”
“可是我想。”陸有生癡癡地看著空氣中某一個點,忽然抬起手摸到小枝的臉,“我好想死啊,姐姐。”
小枝感覺到他指骨的尖銳熾熱,一時無言以對。
“活著總是有希望的,死了就沒有了。”她拙劣地安慰了一下,看著陸有生進了屋才離開。
小枝回到住所,一直覺得臉疼,伸手一摸才發現是被陸有生劃破了。
“有生皆苦……”她默默重復了一遍陸有生的話。
“你說什么?”同處一室的公孫妤突然問。
小枝回過神來:“沒什么,偶然聽到的一句話罷了。”
公孫妤走過來,抬手撫過她的傷口,聲音低柔:“有生皆苦,有念皆妄;殺生斬念,問道長生。”
小枝心底泛起寒意。
她看了一眼鏡子,發現傷口恢復好了。
“謝謝公孫姐。”她背著劍匣,起身離開,“我出去一下。”
路過外間,她又用手杖打了一下沈月儀。
這次,沈月儀沒有暴跳如雷地追她,而是進里屋找了公孫妤。
他皺眉道:“你能不能少說幾句?魔門圣典就這么念給她聽了?”
公孫妤笑容嬌媚:“她聽幾句還能認出來不成?你真以為你們尊上還和上古時一樣出名?”
沈月儀拔劍架在了她脖子上。
公孫妤神色微沉,忽然恢復男聲,冷冰冰地道:“我受王命而來,可不歸你們尊上管。”
沈月儀微微收勢,然后在她面露得色時,直接往她腰上捅了一劍。
沈月儀嘲道:“滾你媽的,你以為你壞了老子的事,還能活著見到王?”
公孫妤捂住腰,面色猙獰,周身有黑氣翻涌。
正好這時候小枝回屋了,兩人迅速分開,裝作無事發生過。
公孫妤披上一件紅色外衫遮住傷口,面色冰冷地離開房間,臨走前還冷冷地看了幾眼沈月儀。
小枝壓根沒心思關注他們倆之間的異常氣氛,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芥子囊上。
剛才,她又去了一趟野道洞窟。
新到手的法器雖然很銳利,可她不會使,磨了半天也只磨下來一個角。
眼看皮影人又要開始煉妖了,她覺得這樣不行,于是決定兵行險著。
她將底座撬松,然后直接把整個祭壇裝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