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予說了些白家舊事,白夫人聽在耳中,都與當年對得上,已信了他五六成,又聽白予繼續道。隨夢小說.SUIMENG.lā
“……后來娘染了暗疾,又拖了這些年,臨終時囑咐我定要找到你們!”
“小的往蘇北打聽過,知您遷往江南,又才尋到海城來!
“不料當晚就遇上白二郎與娘子險些遇害,白予見白家有危,遂想先查清暗害白家的乃是何人,后隨二郎與娘子前往何府,助二郎揭開了劉琮真面目,才放心與夫人相見!”
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個銀球香囊來,遞到白夫人面前。
“這是先父先母成親之際,您和老爺送的鴛鴦銀球香囊,娘一直收在身邊,后又交給我!”
白夫人取過那香囊一看,銀球護理得很好,但邊上仍有些古老銹斑,正是他們當初送給鎮海夫妻的東西!
她連連點頭顫著聲問:“你娘后來那陳年風濕可好些了?還奔波那么些年……”
白予垂首答:“夫人恐記錯了,阿娘并無風濕,只是一直腰疼,到三十往后幾乎是走不動路了。”
白夫人本就是試探他的,她只記得白鎮海娶的新媳婦兒腰不好,她每到年節都備些藥膏讓白鎮海寄回去。
由此再不疑白予,眼角發澀,想到從前種種,早已物是人非,忍不住悲從中起,提著帕子往眼角沾了又沾。
言琢見到白予拿出物證來,又和白夫人一問一答毫無差池,更是驚訝!
難道他的身世是真的?真是白家故人?
那他又為何不肯以真面目見白夫人?
“好孩子!”白夫人顫著手扶白予起身,仰頭看著他帶疤的臉頰,連聲道:“你也受了不少苦吧?”
白予微微抬起眼皮,對上白夫人的目光,嘴唇抿了又抿,搖搖頭,吐出兩個字:“——不苦。”
白夫人點點頭,目光移下落到白予手上。
那手膚色略黃,手指纖細修長,指肚有厚繭,但不像臉那么粗獷。
右手大拇指帶著個白玉鶴紋扳指,她多看兩眼,一時無語。
“予大哥身手很好!”白翊上前補充道:“下次進城探大哥……”
白夫人瞪了他一眼,知道他還沒死劫獄的心。
白翊訕訕垂下頭去。
一旁靜坐的白大郎之妻劉氏聽白翊一提這事兒,忍不住又抬袖抹淚。
白予問,“大郎的事,夫人請勿擔心。白予在外游蕩多年,身邊也有些得力之人,定會全力以赴。
“在下在海城時就已聽人說過這起案子,不知具體是何情形?”
這也是言琢最想問的問題。
亦是白家最迫在眉睫的問題了。
幾人重新落座看茶。
白夫人有了新臂膀,激動過后漸漸沉穩下來,對幾人道:“白予的父親是白府之前的護衛,與你們父親感情深厚,情同手足,往后,你們便當他是自家兄弟,稱一聲堂哥吧!”
“是!”白翊等人恭敬答。
言琢冷眼看白予,他倒也受之坦然。
白夫人接著吩咐劉氏:“大郎的事兒,你仔細說給堂哥聽聽。”
“是。”劉氏低著頭站起身。
言琢這才頭一次仔細打量這位大嫂。
個子瘦瘦小小,瓜子臉細長眉眼,柔弱娟秀,典型的江南女子秀氣模樣。
劉氏雖有些羞怯,話語卻明朗清晰,將白大郎的案子從頭說起。
“松江府那邊本有一批綢緞要發去南洋,可咱們家綢緞鋪子遭了災,幾個府上訂的貨都毀了,大郎便親自去松江府將這批貨拿回來救急。
“從松江府回來時,正尋鏢師隊護貨,當地與大郎交好的一掌柜說他有個親戚在鎮遠鏢局,正好那鏢局也要護送貨物到海城,可收低價讓大郎這批貨隨行。
“大郎就去了鏢局,見那些鏢師派頭確實不小,個個錦衣長槍,弓箭都是良品,很是威風。
“他們跟大郎說若是同意他的貨跟別家貨一起走,價格能便宜三成,大郎便應了。
“一路無事到了海城,大郎才知那些人護送的另一批貨只是一個木盒,至于盒里裝的是什么,他一無所知。
“可就在接貨的時候,來的是孫家人,打開木盒竟是空的,當即便拉著鎮遠鏢局的人連大郎在內,一起送到了衙門!”
劉氏說著眼圈兒又紅了,聲音微微顫起來。
“我們接到消息的時候,綢緞被縣衙扣了,大郎也已經被下獄!說是鎮遠鏢局的人指證是大郎偷了那木盒內的貨,還從大郎的行囊里搜出開鎖銀針做證據!
“那時我們才知,木盒內本是一支價值連城的骨笛!
“孫家不由分說,定要大郎賠出那骨笛來,若賠不出骨笛,就要賠萬兩白銀出來!
“如今的情形便是這樣……大郎在這此前連那木盒內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人證物證俱在,我們百口莫辯……大郎就這樣被關押在縣衙大牢里半月!想過找縣衙的人說情,可高家人說,孫家的事兒就算求到他們老爺跟前都不好插手……”
劉氏再說不下去。
“族里頭沒個說法嗎?”白予忽然問。
白夫人聞言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族里?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祠堂里那泥塑的菩薩!族長巴結孫家都來不及,見出了這事兒,連著三日遣人來催我想辦法給孫家賠銀子!”
言琢側目沉思,價值連城的骨笛,難道是……
她抬頭問,“那骨笛可有名字?”
劉氏放下帕子答她:“有的,大郎在孫家人罵他時聽見一句,說他偷了孫侯爺的妙音笛。
“當時不知說的是一個叫妙音的人的骨笛,還是這骨笛叫妙音,只知道是個頗有來歷的。
“我在城里找了三個古董鋪子,后來在寶豐鋪問出說有把價值連城的骨笛叫妙音,才確定這就是孫家要大郎賠的笛子。”
寶豐鋪!言琢暗嘆一口氣,她的寶豐鋪!
“骨笛而已,為何會價值連城?”白予皺眉。
劉氏垂眼答他:“那先生說,傳聞此笛為石崇送給綠珠夫人之物,用的乃是天山雪頂仙鶴之尺骨所造。后綠珠為石崇而抗孫秀,攜骨笛吹奏最后一曲,再墜樓明志。
“所以此笛不但以其清音聲悅著稱,更代表女子情深貞潔,成為價值連城的奇物。不過,此笛早堙沒于世百年,所以民間知曉此物是何模樣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