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瑪,您就恩準和太太所求吧……”
從隨行的宮中女眷當中跑上前來學著福康安求情的竟是九公主和恪。◢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皇太后一愣之后,搖頭笑了:“你這傻丫頭跟著摻和什么?快起來——”
“皇祖母,英廉大人是被冤枉的。”和恪回頭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馮霽雯,又回頭看向皇太后,眼中盛滿了孩童的天真純粹,“英廉府里的小公子常同和恪說起英廉大人,所以和恪知道,英廉大人是位好官。”
皇太后無奈地笑嘆了一口氣,示意嬤嬤將和恪拉了起來。
乾隆則是擰了擰眉。
片刻后,終是松口:“既是如此,朕便許你兩月期限——只是若兩月之后仍查不到可證馮英廉清白的力證,你又當如何與朕交待?”
盜取物證,貿然攔下圣駕,這些皆是實情。
“倘若到時仍無法證明英廉府清白,妾身甘愿與英廉大人同罪論處——”馮霽雯雙手伏地,聲音堅如磐石一般:“妾身叩謝皇上恩典。”
馮霽雯‘大鬧’太廟一事,雖在壓制之下并非引起軒然大波,但因隨行的官員眾多,故而暗下仍被傳得沸沸揚揚。
次日一早,金簡便于早朝后匆匆來到了景仁宮。
嘉貴妃近來都不甚好看的臉色,今日更差上幾分。
她如何也沒想到,眼見便要被治罪的案子,竟忽然有了這樣的轉折,且還出自馮霽雯的手筆——
聽金簡詳細說罷昨晚的情形之后,嘉貴妃眸中微微泛起了一層冷意。
“一個區區女子罷了,本不足為懼,即便皇上肯再寬限兩月期限又能如何?憑她的本領,只需稍加提防些,根本不可能讓她抓住任何翻案的機會。”嘉貴妃望著高幾上的鎏金掐絲鏤空鑲紅寶石香爐中升起的絲絲輕煙,道:“可她竟能將自己的心思隱藏得如此之好,若非昨晚之事,怕是到今日還無人得知她在暗下搜集證據意欲翻案——就連本宮,都被她騙了去。”
往往完全脫離掌控的人和事,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那依娘娘之見,她可是已有所察覺?”金簡壓低了聲音,眸色沉沉地道:“不如趁著和珅尚未回京,趁早鏟除此隱患……”
嘉貴妃掃了他一眼。
繼而冷笑道:“兄長說得倒是輕巧,昨晚太廟之事已是人盡皆知,現如今誰不知曉馮霽雯執意要替馮英廉翻案?如此境況之下,倘若貿然動手,豈不等同不打自招了?”
尤其此事還有皇上盯著。
昨晚馮霽雯的舉動固然欠妥,可在天下人面前,皇上既已應允徹查此案,必然會命三司重新勘驗。
倘若馮霽雯在這個關頭出事,無疑是向全天下印證了馮英廉一案背后確有人蓄意構陷——
“可若她當真壞了大事……”
“之前讓她鉆了空子,是我們掉以輕心使然。”嘉貴妃理智地道:“眼下她在明,我們在暗,難道還能再讓她有可乘之機么?無需為此自亂陣腳。”
“只是還有一事,娘娘怕還不曾聽聞。”金簡皺眉道:“今日早朝之上,云南傳來了緬幫上表求和的文書——”
“緬人投降了?”
倒比她預料中的還要快。
“是。”金簡道:“皇上已松口撤兵了。”
嘉貴妃神情微動。
緬幫求和,就此休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一戰打下來,表面看似大捷,可因時機不宜,說是得不償失也不為過。
程淵去年年底忽然回京‘請罪’,在京中逗留的這些時日,幾乎是日日進宮面圣——想必彼時,皇上便已有了休戰的打算了。
眼下逼得緬幫求和,有了臺階,自該見好就收。
如此一來,大軍班師回朝,和珅歸京必然也是近日之事了。
“娘娘,咱們還當早做應對才是。”金簡提醒道。
“馮霽雯到底是馮英廉的孫女,至親情切乃是人之常情——而和珅,就未必肯跟著趟這趟渾水了。”嘉貴妃眼底藏著篤定之意。
前世的馮英廉雖無此橫禍,她也無從得知和珅的反應,但和珅為人處事的作風,她卻是深知的。
滿朝上下,唯獨此人看起來最為溫和儒雅,八面玲瓏,可若數審時度勢,拿捏得失,亦是無人可比的。
馮英廉這件案子是大事,即便他身在云南也該有所聽聞,倘若真有心要插手此事,又豈會至今都視而不見。
所以,只要不將當年之事牽扯出來,和珅為求自保,必然不會多作理會。
“娘娘的意思是?”
“不是已經查證過了么?馮英廉未曾將查到的線索透露給任何人,亦包括馮霽雯在內。”嘉貴妃輕輕撥弄著長長的護甲,垂眸道:“他既為保全身邊之人,如此守口如瓶,那便讓他永遠守著罷。”
“可眼下若除掉馮英廉,豈不比對馮霽雯下手更易引人懷疑嗎?”
“讓一個人閉嘴的法子有這么多,為何非要如此鋌而走險?”
金簡稍稍一頓后,道:“臣明白了。”
說著,便要退出殿外。
“月兒之事,兄長可料理干凈了?”嘉貴妃忽然開口說道。
談及此處,金簡臉色稍滯:“臣已在著手安排將她送離京城了。對外……則稱是抱疾養病。”
嘉貴妃揉了揉額角的位置,微微蹙著眉心說道:“萬歲爺余怒難消,此事莫要再耽擱了。”
雖不知皇上究竟如何得知的此事,但影響甚大。
之前先是在前朝對金簡的諸多責難,一直不肯真正地復用委以重任,再到攤開此事之后在景仁宮中的大雷霆——只因此事,她手中的鳳印險些都被奪去,永瑆也因此被訓斥,至今仍被禁著足。
就連昨晚前去太廟祭祖,母子二人都未被準允隨扈。
如今后宮之中已是對景仁宮議論紛紛,好些個平日里不敢冒頭的嬪妃也都開始不安分起來。
而這還是最輕的后果。
若非是如今膝下的子嗣沒個成器的,皇上有所顧忌,還不知究竟要如何落永瑆。
可即便如此,永瑆怕也因此失了大半圣心了——更遑論,皇上對他向來算不上十分滿意,不過是幾個兒子里實在沒得挑罷了。
而為今之計,唯有順應圣心,放軟態度認錯,至于其他,只能日后再行設法彌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