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剛剛那筑基后期的鬼修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神態都沒問題,偏偏目光中有些許異樣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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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修的笀元不可與修士同日而語,他們本來就是死過一次的,擁有比人修更漫長無數倍的光陰。
當然,天道意在平衡,鬼修也有諸多限制。
別看對方只是一個筑基后期,在這極陰之地,除卻陰氣重,物資卻是樣樣匱乏,那鬼修的年齡,比她們大上成千上萬歲都有可能!
都是根老油條了,還在這裝什么嫩!
穆長寧本能地覺得,他有問題。
因此,她多留了個心眼。
二人在城中盡量低調,不慌不忙,一路上遇上的小鬼大多數都是在煉氣期的,正如宮無憂一開始猜測的那樣,這個鬼城的鬼修修為,普遍都不高,但是它們生存的年歲,絕對比她們長久得多。
鬼城的三大王,燭風、沉壁、青面。
這三人中,就屬青面的修為最低,因此,他對外來人修更加渴望,也更勢在必得他要盡快追上另外二人的腳步,不讓自己處在最弱的一環。
青面盯上了她們,派人追查捉拿她們,卻是在暗中進行的,力求不打草驚蛇,畢竟還有另外兩人在旁虎視眈眈,一旦驚擾了他們,青面未必有這個能力私吞。
這些事,穆長寧很快速地在心中過了一遍。
鬼修也有欲念,也會有所求,會對更高境界充滿向往,她們兩個,是上趕著送上門的補品,要在這鬼影重重間,尋一條出路。
這是件很危險的事,也沒有她們想象中的容易。
但危險往往與機緣相伴而生,凡間便有俗語,富貴險中求,今次若能逃脫這番困局,來日未必不會有其他福報。
她們從來不怕冒險。
鬼城很大,二人在城中轉轉悠悠,鬼城中的住房,皆都嚴絲合縫,緊密夯實。
在未曾修煉到金丹期之前,鬼修是害怕陽光的,鬼城處在群山山坳中,終年濕冷,每天也只有兩個時辰會受到陽光的照射,因此,鬼城中的鬼修們一天中還是有大部分時間可以在戶外的,而在那兩個有陽光的時辰里,他們便躲在屋中。
宮無憂看著街道上愈漸稀少的行人,抬眸約莫估測了一下,道:“大約再過小半個時辰,就會有日光。”
穆長寧微微抿唇。
日光照耀下來的時候,她們必須先找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才能夠不引人矚目。
四下里環望了一圈,在發現某個路人的面孔已經第三次出現在視野中時,穆長寧不由蹙眉。
一次兩次或許是巧合,三次四次就絕不是偶然了。
穆長寧傳音道:“我們好像是被盯上了。”
宮無憂神色一凜,藏在袖下的手指微屈,穆長寧暗暗搖頭:“稍安勿躁。”
“這是怎么回事?”宮無憂問。
穆長寧緩聲道:“大概從我們踏進這鬼城開始,就已經露餡了。”
先前遇上的那個筑基后期的鬼修,肯定也看出來她們的不對勁,但至于究竟是為何會被人家看出來的,她并不清楚。
遠遠地看到一座通體烏黑的高塔佇立,宮無憂傳音道:“這就是鎖魂塔。”
穆長寧眼眸微閃,這鎖魂塔,可是鬼城的命脈所在啊!
輕輕吸一口氣,二人干脆加快了腳步,朝著城中西北角疾行而去,大概是她們忽然間的變化,那些原本若有似無轉悠著的鬼修,竟也突然亂了分寸。
一股奇異的能量流逝感忽然傳來,穆長寧心中一頓:變形丹的藥效時間到了!
每次服用變形丹,都會有一段冷凍時間,需要一個時辰以后才能夠服用第二粒,如此一來,倒是真的想藏都藏不住了。
看了眼天色,穆長寧微微勾唇。
其實也不是沒辦法。
二人直接停在了原地,那些小鬼們一個兩個竟紛紛上前,將她們團團圍成一個圈,而二人身上也各自白光一閃,變回了本來的面貌。
兩方對峙,誰也沒先出聲,一道光影閃過,強烈的魂力波動襲來,一個面色隱隱有些發青的金丹中期鬼修已經近到眼前。
穆長寧微微挑眉,想來這鬼修就是那位青面大人了。
青面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瞪了眼那群圍成圈的小鬼。他明明交代過不要聲張,現在倒好,全搞砸了!
穆長寧和宮無憂不慌不忙,她們一點都不著急,越是往后拖,反而對她們越有利。
青面看向她們,此刻的兩人都是原本容貌,他沒料到居然還是兩個姿容出色的女修,尤其宮無憂……愛美之心人皆有,青面被困于此成千上萬年,見到的女鬼里面,可沒有這么好看的。
可隨著細細一打量,青面的眉頭微斂。
他發現自己看不穿這兩人的實際修為。
能將他種下的鬼印去除,這二人定然不簡單,可她們行事又小心,似乎是在顧忌著什么東西。s
這里是極陰之地,鬼修肯定是占優勢的,她們不敢明著來,而之所以能把鬼印去除了,肯定是有什么專門的特殊法寶或者是秘術。
這里與世隔絕太長時間了,對于外界的東西,青面不太清楚,鬼印是他用本源魂力凝成的,若她們當真有應對之策,自己可要小心。
青面如是想道,緩緩笑了起來:“二位道友遠道而來,來了這鬼城,不妨去我那府邸小坐片刻?”
穆長寧冷笑,“大人邀人作客時,都是這樣的?”
她冷然環視了一圈,那些小鬼們一個個看著她們。
如今二人身上的氣息被遮掩,屬于人修的生氣還未曾泄漏,小鬼們的目光中除了新奇,也是帶了點癡迷,尤其他們看向宮無憂的眼神,很是明目張膽。
宮無憂神色一冷,緊握了拳頭。
青面哈哈一笑,使了個眼色,小鬼們盡數退散,但青面的身邊反而又多了一個金丹初期的鬼修。
青面笑著道:“他們不懂事,二位道友,這樣如何?”
兩位金丹修士出面攔截,這就是擺明的威脅了。
能不動聲色解決問題,當然是最好,青面最不想做的事,就是驚動另外兩個老不死的。
可她們又何嘗是任人宰割之輩?
穆長寧指尖微動,早已沒了和他虛與委蛇的心思,涼涼道:“不如何。”
話音剛落,宮無憂長袖一甩,兩支萬年桃木袖箭激射而出,帶著驚人的氣勢穿云破月而來,青面和另一個金丹鬼修一愣,體內的魂力猛然躁動不安。
二人同時大吃一驚,提起由魂力凝成的大刀斬向桃木箭。
桃木袖箭就如同鉆子一樣飛速旋轉,而魂力大刀的表面也冒起了灰黑色的細煙,可以見得那刀的顏色在逐漸變淡。
好不容易躲過這兩支袖箭,冷不防又是兩支陡然襲來,一撥接著一撥,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
“啊!”
那金丹鬼修突地被一支袖箭刺中了大腿,發出一聲慘呼,他的腿上頓時噴出青黑色的血液,全身痙攣不已地叫著青面:“大哥!”
青面憤慨不已,這兩個小丫頭,居然敢在鬼城撒野!
“你們是死的嗎?”青面一眼瞪向周邊那些或是煉氣期,或是筑基期的小鬼,小鬼會意,正欲圍上來。
這些小鬼絕不會是她們的對手,但在這時候添點亂子總是沒問題的。
然而小鬼們還沒來得及動,穆長寧早已拋出陣盤和陣旗,一道道靈訣打入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大碗陣,將這群小鬼們困在其中,無論他們如何反復地撞擊陣法,最終都還是被反彈了回去。
青面當真如他的名字一樣,臉色鐵青。
他是鬼城幾大勢力中最薄弱的一環,所以他才迫切地想要晉升。
可這兩個人修,他居然拿不下!
“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青面哼哼冷笑不已,全身魂力凝聚,仰天大吼,聲音洪亮,一剎那陰風四起,嗚嗚錚鳴,不絕于耳。
穆長寧臉色不是太好,鬼城也不是只有青面,他這是在呼喚其他二人前來幫忙,正如他所說的,既然私吞不得,也總好過讓她們逍遙法外。
宮無憂神色一凜,揚袖猛地一甩,十多根桃木釘從袖口飛出來,青面拎著那傷了腿的金丹修士擋在自己面前,桃木釘當下便一排排釘入了金丹鬼修的體內,金丹鬼修嗚咽了一聲,瞪大眼死死看了青面半晌,化作一陣青煙消散。
轉眼間又是一大片魂力波動,六個金丹鬼修近到跟前,身后還跟著一群小鬼。
其中一個一身白衣氣質溫潤的金丹巔峰,毫無疑問便是那位燭風大人,還有一個人高馬大的金丹后期,想必便是沉壁大人,剩下的四人金丹初期到中期不等。
這個鬼城所有的金丹鬼修一下子全到齊了。
青面一見人來就哭爹喊娘地痛訴,指著地上那留下來的衣物喊道:“兩位哥哥,這兩個人修,她們殺了七弟,兩位哥哥一定要給七弟報仇啊!”
穆長寧和宮無憂嘲諷地冷笑。
燭風聞言微微挑眉,沉壁目露驚訝,二人倒還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而那另外四個金丹鬼修在聽到人修兩個字時,眼睛都綠了,就像狼群見到了獵物,雖盡量壓制,卻也不經意間流露出貪婪兇狠的光芒。
“大膽,竟敢在鬼城放肆,還敢殺了七弟,老子今天非要教訓你們不可!”一個金丹初期的鬼修忍不住先沖了上來,另外三人聞言也都不甘示弱,爭搶著擠上前。
宮無憂很是不屑。
打著多么響亮的口號名頭,實則卻是想將她們拿下,吸收人修的生氣和精血,好滋養晉升,他們若是上來就擺明自己的目的,宮無憂好歹還高看一眼,可偏偏就是有這種人,表里不一,虛偽到底。
原來無論是人是鬼,都是一樣的。
全鬼城的鬼修,大大小小,修為高低,幾乎都一股腦涌了上來,宮無憂微微蹙眉,扔給了穆長寧一塊東西,“穆道友。”
入手的是一塊軟木木塊,穆長寧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澎湃生機,很快便分辨出來,這是一塊萬年桃木的木芯。
桃木專門克制這些鬼魅,這萬年桃木芯很是難得,交到穆長寧手上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必要時,宮無憂絕不會吝嗇。
穆長寧了然,雙手用力將這桃木芯捏碎成齏粉,桃木粉末隨風飄散,灑向鬼修們,鬼修沾染上桃木粉,皆都痛苦地哀嚎。
然而這還沒完,穆長寧全身綠光閃爍,好像有萬千靈力絲線隨風散去,便見桃木粉末落地的地方陡然抽條,長出一株株的桃樹,桃樹又猛然開花,長出十里桃林,一瞬間,桃花滿城,灼灼其華,飄香四溢。
鬼城反倒成了一座桃花城。
修為低的鬼修們已經被這桃花香氣逼得體內魂力動蕩不安,抱頭鼠竄,可他們再怎么逃,又如何能逃得過香味擴散的速度?
連幾位金丹鬼修都有些受影響。
而在這個時候,原本陰暗的鬼城上空突然亮起一道天光,陽光洋洋灑灑地傾瀉而下。
每天兩個時辰的白日已經開始了。
她們都是計算好了的!
金陽、桃林,原本死氣沉沉的鬼城此刻看上去竟然生機盎然。
金丹期的鬼修倒是沒事,剩下的鬼修們一旦觸碰到陽光,身體就冒起青煙,一剎那鬼哭狼嚎不斷,趕忙往屋里奔逃。
被困在大碗陣中的鬼修們想逃也逃不走,死命地拍著陣法,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穆長寧手一招將陣盤收回來,那些鬼修也趕忙往照射不到陽光的屋里躲去,臨走前有好些個鬼修好奇地看了眼那兩個女修,心中不知想些什么,但還是一個個全溜走了。
燭風和沉壁都有些沉不住氣了,眉心一蹙就要上前,光是宮無憂一人如何能抵得過七人的連番進攻,而穆長寧方才因為催生這滿城桃林,也是耗盡靈力,臉色慘白。
青面自鳴得意,雖然這獵物本來就應該是自己的,現在被迫跟別人分享,但總歸比跑了好。
兩個臭丫頭,還真是難對付啊!
成千上萬年沒有和外界交通了,難道修真界的修士,都已經變得這么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