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是沒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對,從意識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天起,她潛意識里也將這些視作了理所當然。*隨*夢*小*說w.suimeng.lā
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幾次,確定他都是些皮外傷后便放下心來。
到了后來穆長寧才知道,當初埋在她情根處的花絲其實就是扶搖的一縷元神,后來這縷元神融入了本體,他才能夠再次化靈,否則即便多年以后修出了花靈,也不會是原來的他了。
最初的無意之舉,造就今日的結局,就連扶搖自己都沒想到。
穆長寧聽后沉默了許久,哪怕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但細思下來,卻仍有一絲后怕。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深刻體會到,命運是個圈,兜兜轉轉方得圓滿。
穆長寧神思不屬,扶搖見狀對準她的腦門又是一彈。
“我這全須全尾地站在你面前呢,還想什么啊?”
他湊上前來,雙眸明亮,隱含期待。
“姜沅,這么久沒見,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
這時候無非就是想聽些好聽的,放在平時她倒是不介意如了他的意,可臨到頭又想起先前的捉弄了。
穆長寧斜睨過去,輕輕一笑,看到他眼里緩緩亮起的星光,幽幽說道:“好走,不送。”
語畢便拂袖轉身,揚長而去,只是翹起的嘴角卻如何都壓不下來。
扶搖張了張嘴,這才后知后覺自己是玩大了。
扶搖的重生了卻了穆長寧一樁心事,她這才能安心回到洞府調息,恢復之前損耗的氣血,而等她再次出關時,已經是三月后。
穆長寧的洞府占了一座小浮峰,浮峰上種滿了花樹,一年四季花開不敗。
她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扶搖站在了一叢花樹下,紅衣墨發,眉眼溫柔,眸底蓄著淺淺笑意,不知道已經在那等了多久。
穆長寧沒由來地心底一軟,見他伸出手,笑了笑便走過去,而后被他順勢擁入懷中。
因為神仙水的緣故,扶搖的化靈期也提前了,如今的修為剛剛到達化神。
他早就不復年少時的青澀懵懂,也過了那個時時將喜歡掛在嘴邊的年紀,那些炙熱狂烈的情感一一沉淀下來,就像一顆晶瑩的寶石,經過歲月風霜的洗禮之后,光華內斂,但內里的本質卻從來沒變。
有些事扶搖不說,穆長寧也不說,沒有過多直白的言語,對于彼此的心意,他們各自都心照不宣。
于穆長寧而言,幾輩子加起來也就對這么一個人動過心,根本沒什么經驗,而對扶搖來說,在感情上仍是當初那個笨拙的少年。
扶搖只是把人牢牢鎖在懷里,直到穆長寧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你沒骨頭嗎?”
扶搖笑而不語,又覺得還沒抱夠,便將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輕聲說道:“讓你久等了。”
穆長寧愣了好一會兒,輕輕嘆氣。
這個家伙,總是知道該怎么讓她心軟。
穆長寧抬手撫上他的背,低聲說道:“對不起。”
這句話,她一直想說,卻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她這七年,和他等待的那些漫長歲月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但等待的心情卻是一樣的,也是因此,她才更能夠體會對方的感受。
這份感情,純粹真摯,也很沉重,一旦接受了,便再沒有任何可以放開的理由。
認準了,便不會變了。
“姜沅,你沒有對不起我。”
扶搖小聲道:“那時候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你,直到有一天,我意識到你根本不在這個世界了,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其實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沉眠中度過的,那樣我便可以期待,等我醒來,興許就能看到你。”
穆長寧沒有說話,只是環著他的雙臂收得更緊。
扶搖眼里笑意一閃而過,語氣更加輕柔了,“過去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也已經無法改變,但未來還存在無限可能,等著有緣人一一見證。”
“姜沅,能讓我陪在你身邊嗎。”
“……”穆長寧沉默許久,直到扶搖的身體都開始有些緊繃,心跳明顯加快的時候,她才抬起頭來,點漆似的雙瞳里看不出什么情緒。
“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說這些話來讓她心疼。
扶搖并不否認,面上笑得輕快,眼底卻暗含緊張不安。
不管面上看起來有多鎮定,實際上,他依舊沒什么安全感。
穆長寧輕嘆聲,抬眸深深望進那雙如紅寶石般漂亮深邃的眼睛里,一字一頓認認真真說道:“扶搖,修行的路會很長,如果要有個人陪我一直走下去,那么我保證,這個人只會是你。”
她不懂要怎么讓他安心,但這是她能給的承諾。
扶搖不由愕然。
他原以為要從她嘴里把這些話撬出來會很困難,但結果卻出乎意料的容易。
驚訝過后,便是狂喜。
扶搖的眼里一點點染上笑意,低頭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蜻蜓點水,卻滿含珍視。
穆長寧還沒反應過來,腰間便被一雙手臂緊緊箍住,唇上傳來熾熱的溫度。
他的動作實在算不上溫柔,甚至可以說笨拙粗魯,但卻在小心翼翼地向她訴說著內心的喜悅和那些難以克制的感情。
穆長寧面色泛紅,心中卻是一片柔軟,抬手撫上他的背脊,放軟了身體開始慢慢回應。
自從把話說開后,扶搖就徹底登堂入室了,便如凡塵間熱戀中的男女一樣,時時刻刻都不愿分開。
姜瀝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什么時候舉辦雙修大典?”
扶搖看向穆長寧,后者清咳一聲,摸了摸耳朵道:“哥你看著安排唄。”
姜瀝瞪了兩人一眼,冷聲一哼,“等我去找個黃道吉日。”
穆長寧眸光微閃,匆匆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哥,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姜瀝想也沒想直接駁回,“不準。”
“……我都還沒說是什么呢!”
“你不說我也知道。”姜瀝斜睨過去,“想邀請修真界那些人?”
穆長寧一愣,姜瀝呵斥道:“星墟交到你手里不是用在這種場合的,在影響不大的情況下,你鉆個空子,規則也只會睜只眼閉只眼,但若是因為你造成修真界的動亂,后果會如何不用我來說吧?”
穆長寧沉默下來,姜瀝又是搖頭嘆氣:“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可以去一趟修真界。”
穆長寧和扶搖對視一眼,還沒來得及露出喜色,便聽到姜瀝冷聲叮囑道:“記得低調些!”
“明白!”
兩人雙修大典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之后,穆長寧拿著一只符紙鶴微微出神。
這是之前她交給黎梟的,這些年他們便是通過這個東西才能夠跨界交流。
扶搖看了眼問道:“在想小矮子?”
穆長寧點點頭,“我不知道望穿去哪了,現在又在哪里,黎梟和我說諦聽已經不在冥界了,他的具體下落連十殿閻王都不知道,而且生死簿上也一直沒有望穿的名字。”
姜石年當初與她說的一線生機,穆長寧至今仍不明白是什么。她和望穿之間的契約關系,早在修補魔界壁壘的那天便終止了,即便穆長寧想感應望穿的方位也沒有辦法。
扶搖摸了摸她的發頂,說不了什么安慰的話,因為他很清楚,小矮子之于穆長寧的意義所在。
但再如何擔心,望穿也不會憑空冒出來。
穆長寧打入幾道指訣,符紙鶴動了動翅膀,通過星墟飛往冥界,而后她便拿著請柬和扶搖一起去了三重天。
七年前,涵熙真尊便從修真界飛升上來了,他是數十萬年來第一個從修真界飛升上來的修士,一來便受到了極大的關注。涵熙真尊在化神大圓滿滯留了多年,苦于修真界的空間限制一直無法進階,到了白靈界的那一刻便厚積薄發,直接沖到了煉虛境。
一個煉虛期的修士在三重天也算躋身了高階修士行列,再加上有穆長寧在暗中照應,涵熙真尊很快便在白靈界站穩了腳跟,甚至還在三重天也創造了一個蒼桐派,招納了不少弟子。雖然比不上修真界的道門之首,但好歹有了一定立足之地,往后若再有修真界的修士飛升,便能夠立刻找到組織。
穆長寧給涵熙真尊送去了雙修大典的請柬,不提穆長寧是他的徒孫,便是扶搖在中土做質子的兩百年,也受到了涵熙真尊不少照顧。
對于扶搖的死而復生,涵熙真尊同樣慶幸,對二人表達了祝福之后,表示一定會去參加他們的雙修大典。
穆長寧離開時還撞上了源武真尊和太陰付宗主,他們也是從修真界飛升上來的。
兩人一副都是見了鬼的模樣,看著面前之人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你們……廣寧真君?扶搖真君?”
穆長寧和扶搖都沒有與他們敘舊的打算,微微頷首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直到走遠后,扶搖才面色古怪地問道:“他們如今都是白靈界蒼桐派的人?”
“是啊。”穆長寧對這些事還是比較了解的,“白靈界于他們而言就是個全新的位面,這里沒有天機門,也沒有太陰付家,沒人會買他們的賬,而化神修士在白靈界的地位就和修真界的金丹修士差不多,沒了立足之本,就沒有話語權,當然只能抱團了。”
曾經都是一方大能,到了白靈界卻只能屈居人下,肯定是不甘心的,但現實就擺在眼前,除了被動接受,別無他法。
扶搖不由好笑,“最重要的是,白靈界的蒼桐派有七重天少主做后盾,你說誰敢不給面子?”
穆長寧揚起眉哼哼:“那是,做人可不能忘本。”
扶搖稀罕死她這小模樣了,伸手捏住她的臉頰,“小壞蛋。”
穆長寧拍開他的手,轉頭瞪過去,“以前在門派的時候,你仗著身份比我高了一輩,就知道欺負我!”
“……所以你現在是要跟我翻舊賬?”
“你說呢?”穆長寧湊到他耳邊,呼出一口熱氣,“小師叔,小師叔,小師叔?”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側,有點發癢。
扶搖無奈按住她,“別鬧。”
穆長寧輕嘆,“曾經的扶搖多可愛啊,我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
扶搖也嘆氣,“你現在讓我往東,我也不會往西。”
“傻子。”他粲然而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將人半擁在懷里。
穆長寧高高揚起唇,覺得日子和以前似乎也沒太大區別,要說有哪里不一樣,大約就是多了個可以時時牽掛的人。
他們在三重天轉了一圈,最后來到了幽冥之淵,蔚藍的海水像是一塊上好的翡翠,美得醉人。
穆長寧閉上雙眼,識海中甄鼎留下的那團信息慢慢瓦解,龐大的信息流涌出,沖擊地她識海有些發脹。
這是甄鼎一直修煉至合體期的心得體會,一次性接受起來有些困難,穆長寧就暫時將之封印了起來,等往后再一點點消化。
她看著面前一片浩瀚大海說道:“當初在輪回臺中,我答應了甄鼎,替他和洛南柯看一看三重天。”
“甄鼎,洛南柯?”
扶搖對這些并不知情,穆長寧便一點點說給他聽。
“哦,這么說你跟黎梟就是在混沌之地分別得了陰陽之火。”
語調有些陰陽怪氣,穆長寧聽得好笑,斜眼睨他,“我怎么覺著某人這話有點酸呢?”
扶搖面不改色,“錯覺。”
穆長寧樂得不行,“黎梟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我們倆也算是患難之交,不打不相識。”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那我們呢?”
“我們啊……”穆長寧故意停頓一下,見他眼巴巴盯著,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是命中注定?”
扶搖依舊一臉鎮定,穆長寧搖著頭嘖嘖稱奇,“高興了吧,想笑就笑唄。”
“誰想笑了。”
“……你就憋吧,憋不死你!”
扶搖彎了彎唇,指尖輕點上她腦門。
他真的不是酸,任何人都有結交道友的自由,他不會去干涉,何況那兩人之間的交情確實無關風月。
他只是有些遺憾,在她的成長歷練過程里,他始終都只是個旁觀者。
穆長寧揮開星墟,在茫茫星海中找準了一點星火,拉著他道:“走吧,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師父了,他看到你肯定會高興的。”
扶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莞爾失笑,與她相攜著沒入了星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