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今天喊你過來,就是問一下,最近蕉莊村的情況怎么樣?”姜書升感覺好長時間不見林躍,有些牽掛,畢竟當初下派林躍去當第一書記,也是自己一再堅持。
林躍嘆了口氣,“姜區長,情況不容樂觀啊,蕉莊村真是魚龍混雜,暗流涌動。”
姜書升看到他的反應,跟第一次回來,興致勃勃的樣子,提出要建裝飾材料城,截然不同,估計是受到了不小的挫折。
“具體說一下,我給你參謀參謀。”姜書升鼓勵了一句。
林躍走了過去,“以前,蕉莊村民都對村委會領導競選,避而遠之。當看到村里的賬目有了錢以后,一下涌出了多股勢力,明確表態參與村委的競選。”
“奧,這是好事啊。”
“哼,這些人,大部分的心思都盯在了村委的錢和即將開始的土地出讓費,真正想為村民辦事的,我看呀,真的不多。”包括杜令才、大兵背后的人,全都是為了錢。
姜書升很好奇,“怎么,你就沒有考慮一個合適的人選?”
“有是有,迫于各方面的壓力,那些有能力有想法的干部,有心無力,怕惹是非啊。”林躍憂心忡忡。
“這么說,村子里還真是不簡單呢,我早就聽說過,農村組織,離不開宗族,離不開家族勢力,看來是真的。”以前,姜書升常年在組織部工作,對基層還是有過調研的。
林躍很同意,但是并不盡然,“這些干擾,根深蒂固,我倒不是很擔心,擔心的是,村子里有些人涉黑。這個問題可就大了,我親眼所見的一件事,有個村民同時也是一家小企業主,想競選村干部,結果怎么樣?被人用滾燙的熱水從頭頂澆下來,住了一個月的院,一聲不敢吭。”
姜書升聽到這,胸中的怒氣壓抑不住,站了起來,“為什么這樣?是不是孫氏兄弟指示的?”
“這倒不是,孫家兄弟最近沒有動靜,異常安靜。反倒是還有一群勢力,壟斷了村里的沙場,源東區裝修用的砂石,大部分出自他們的手,這群人橫行霸道,魚肉鄉里,在村里勢力很大,沒人敢插足砂石生意。”林躍自從那天當場見到杜令才被報復,暗地里也打聽了一下那個帶頭“大兵”背后的勢力。
“有這事?這群人如此明目張膽?”姜書升有些不可思議,大聲問道。
林躍點了點頭,“一點不錯,我一直擔心,村委會換屆選舉,還有一個月就開始了,如果無法凈化村里的環境,就無法選出令人滿意的村委。”
姜書升相信林躍,這個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都有些憂心無力的樣子,看來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這個公安局,以前是干什么吃的!媽的,高利貸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黑惡勢力又如此猖獗!這個村霸問題,一點不比其他問題小!農村是最基層組織,農村問題無法解決,就動了根基。”姜書升憤怒的說道。
“據我了解,這樣的村霸,不在少數,蕉莊村只是比較典型的代表。”林躍也同意姜書升的觀點。
“小林啊,村民不敢吱聲,你作為第一書記,也不吱聲,時間長了,那些人不猖狂才怪呢。”對于當天大兵的鬧事,林躍本想著第一時間報警,結果被杜令才和王本成制止,出于兩個原因:一是大兵嘴里的大哥,就是指的村里第一大姓孟氏家族的實權人物孟令奎,控制著村里的砂石生意,抬頭不見低頭見,手段殘忍,不好惹;第二就是,即使報了警,派出所的人過來,也只是簡單了解,再就是杜才飛不敢說出來,還是不了了之。
于是,這一拖,就過了大半個月,聽到姜書升的話,林躍感覺自己有些顧慮太多,膽子太小。
“姜區長,這件事,我確實考慮的有些多了,缺少了勇氣!”林躍如實承認了。
姜書升鼓勵了一句,“小林,你不是說不掃除蕉莊村的黑勢力,就無法選出好的居委會嗎,也無法實施你的建材城計劃。那好,這個你口中的大兵,就是第一道菜!派出所辦不了,有人辦他,盡管放心!”
“好,姜區長,有了你的支持,我一定挺直腰桿。”林躍受到了鼓舞,恢復了年輕人應有的氣質。
“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不要因為外部原因,使自己失去了原本的信念,明白嗎?”
聽到姜書升語重心長的話,林躍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是開發區派出所的民警孫大勇,我們接到了報警,過來了解情況,請你配合。”在蕉莊村一家混凝土企業大院,民警找到了大半個月前被滾燙的熱水燙傷的杜才飛。
杜才飛看到警察進來,就有種不詳的預感,趕緊擺手,“警察同志,我……我沒情況,你們不要問我,我……沒事。”
“杜老板,你的頭發怎么回事?為什么露了一塊塊頭皮?”孫大勇詢問。
“別問我,我是得了白癜風,住了一段時間院,剛剛出院。”杜才飛很不配合,顯然有顧慮。
“行了,別裝了,讓人拿開水燙了,還在這嘴硬,實話實說吧,”孫大勇嚴厲的說了他一句。
杜才飛掏出電話,“喂,王總,我馬上過去啊,你等我。”
“你看,各位警察同志,我有急事,不能奉陪,我先走了,讓辦公室小羅帶你們上去坐坐,中午別走了,吃點飯再走。”說完,杜才飛急慌慌走了。
孫大勇很無奈的點了點頭,“擦!裝吧,手機根本就沒亮,還打電話!”
幾個人上了車,去了那天吃飯的菜館,老板娘遠遠看到警車停在院子里,屁顛屁顛跑了出來,“幾位領導,吃飯嗎,本店招牌菜紅燒兔頭,清蒸鱸魚……”
“我們不吃飯,我們過來調查事情,請你配合。”孫大勇和兩個警員下了車,徑直走進了飯館內。
先是看了看墻上的攝像頭,“怎么回事,你這攝像頭,怎么耷拉了,壞了嗎?”
“哎呦,你看我這腦子,壞了好幾天了,還沒來得及修,馬上修馬上修!”老板娘笑嘻嘻的回答。
孫大勇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甚至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你這個吧臺這里,這一道怎么回事?”孫大勇走了過去,指了指那天被片~刀劈開的吧臺。
老板娘先是一愣,隨即有些沮喪,“警察同志,你們就別再問了,我也是小本買賣,丈夫工傷爬不起床,家里全靠我了,我只想好好經營,不想惹事啊。”
孫大勇還想問幾句,老板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你要配合我們,我們也是為老百姓解決難題,明白嗎?”
“切,就你們,別逗了,我聽說區里刑警隊,都拿他們沒辦法,人家可是說了,天王老子來了,也得乖乖的混蛋!”老板娘一副很鄙視的樣子。
“誰呀這是,這么大口氣,說說唄。”
老板娘拉下了臉,一副死活不說的樣子,“你們走吧,別影響我做生意,我就算求你們了。我要是說了,你們前腳走,后腳就被人砸店。”
孫大勇拿著本子,簡單記錄了一下,老板娘不樂意了,跳了起來,“你這人,怎么回事,別記……別記……”
“行了,再鬧就妨礙公務!”旁邊一名警員說道。
老板娘哭了,“你們,沒本事抓壞人,就知道欺負老實人,還是孤兒寡母……”
“什么壞人你說呀!你不說我們怎么去抓人!”旁邊的同志懟了她一句。
孫大勇打住了他,“別說了,我們走吧。”
進了車,大伙都覺的憋屈,“媽的,這個大兵到底有多么牛逼,一個個嚇得尿褲子!蕉莊村有一個孫家就夠牛氣了,怎么還出了這么一個牛人!”
“孫警官,你剛來不知道,這個蕉莊村,以前我們都開玩笑說,它是沒解放的地,你就知道這里面的水深不深了。”后邊坐著一個年齡偏大的協警,提醒到。
孫大勇不信邪,“這么邪乎,我們去會會這個大兵。”
“嗨,我看呀,還是算了吧,都說大兵大兵,沒人知道他在哪,這個時候,不知道去哪看場子呢,或者是去耍牌泡妞呢。”聽這話,后面這個協警知道的挺多呀。
孫大勇脾氣也算可以,“大兵找不到,他那個大哥孟令奎,我想應該好找吧。”
“孫警官,我勸你呀,還是收住吧,以前不是沒人投訴舉報這個孟老板,都沒結果。上一次,直接實名舉報到了市里,最后怎么的,不了了之。”還是那個協警,發出了感慨。
“老馬,可以呀,知道不少,干了幾年了?”孫大勇問道。
老馬伸過頭,“孫警官,不多不少,二十一年。”
孫大勇發動了車子,直接奔孟令奎的“永發沙場”去了,這個占地二十多畝,每天有幾十輛大貨車進出的場子。
蕉莊村本不產沙子,也是從外面運進來的,低價買,高價賣,壟斷這個建材行業,是賺錢一貫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