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書升沒有想到這一向嚴肅的省委書記，竟然私下里如此會捉弄人，簡直有些怪異，“孫書記的風格有些特殊啊，跟一些大領導性格差異大點。”
“呵呵，那的意思，你們源東區發展很順利嘍？gdp排名第幾？”孫輝笑著說道。
沒想到這個書記直揭痛處，姜書升無可奈何的匯報：“上年度，在東源市各區縣排名，倒數第一，有些失敗。”
“那就是了，不是還在說不錯嘛，你這是思想的麻痹。”轉眼間，又訓話了，姜書升感覺渾身有些發燙，孫輝笑了笑，“好了，剛才的話，是想考驗你一下的。言歸正傳，談論正題嘍，我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孫輝正了正身子，擺正了坐姿。
姜書升立刻收起了笑容，迎接孫輝的問話，果然，孫輝一開口，就提及了朗秀山的事情，“我看過你的專訪，就是省電視臺那個關于朗秀山革命老區那個。你的想法還不錯，考慮的很全面，很有見地！”
這句話說完，孫輝停頓了。得到了表揚，姜書升并沒有顯露出任何高興的情緒，“我們還拍攝了一個紀錄片……”
孫輝打斷了他，“是叫《老區活力》是吧？”
沒想到這個日常繁忙的省委書記，記憶力會這么好，連紀錄片的名字都知道，孫輝繼續說道，“有想法，是不錯的，怕就怕落不了地，成了空談，紙上談兵！姜區長，我想了解的是，你在朗秀山革命老區振興方面，還有什么困難嗎？”
“孫書記，我能先匯報一下林場的改制規劃嗎？”姜書升試探性的詢問。
孫輝跟王黎民笑了笑，“剛才呀，黎民市長跟我談了你的規劃，我大體了解了，時間緊迫，你直接提困難！”
“那好，我們源東區，目前面臨的最大困難，就是干部思想轉變這個部分，很多的黨員干部還是停留在老一套的思維中，作風死氣沉沉，沒有活力。總結一點就是我們源東區只要是排名到了倒數第二，就算是不正常，只能是倒數第一。大家思維固化很厲害，也缺乏打仗的勇氣。”姜書升點出了第一點。
王黎民很贊同這個提法，“是啊，很多方面可以看出來，源東的干部進取心不強啊。”
孫輝皺起了眉頭，似有所思，“你繼續說。”
“第二點，就是區里經濟轉型困難，財政不足，沒有資金支持，如果要想老區煥發活力，是需要大筆的資金。發展文化旅游，有投資周期長、資金量大的特點。這一點我們考慮啟動林場改制，吸引外資，這個就存在沒有企業參與和投資失敗的風險。”
孫輝沒有說話，示意繼續說下去，姜書升匯報了第三點，“第三，那就是政策因素，我們搞開發，盤活老區經濟，肯定需要建設用地和稅收方面的政策支持，這個需要市里和省里領導協調一下。”
說完這句，姜書升沒有繼續說下去。
“完了嗎？還有第四條嗎？”孫輝問道。
姜書升搖了搖頭，“就這三條，其他的沒有了。”
“實話告訴你吧，這三條，我都考慮到了，剛才也跟黎民商議了一下，有個大體規劃，那就是在東源市建立一個試驗區，這個試驗區就叫‘新舊動能轉化試驗區’。你的林場改制，完全可以包容進去，不要認為新舊動能轉換只是經濟層面的事情，朗秀山老區的振興，也算是轉換！這是文化動能轉換！明白嗎？”孫輝的話，聲音不算大，卻是分量足，有魄力，也有新的見地。
以前，總認為動能轉換，無非是落后產業升級或者淘汰，建立新興產業；高耗能產業拋棄，建立集約型高效能企業，這些都離不開經濟層面。而剛才提出的文化動能轉換，似乎打開了新的想象空間，朗秀山老區守著幾十年的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一直是保守樸實原生態的民風和民俗，而通過改制，弘揚了革命文化，建立現代化的旅游模式，同樣是一種轉換，一種文化轉換。
“我當時記的你采訪時一句話，對我觸動很大，那就是‘貧窮不是革命老區的代名詞’！一直到現在，還在我心里不能釋懷。”孫輝發出了感慨。
王黎民接話道：“是啊，革命老區在戰爭年代，那是流血流汗，理應受到國家的支持，受到好的待遇，不要讓他們再在新時期流淚了。”
“我們初步定了，在朗秀山林場，建立全省第一個青年干部培訓學院，以后所有新任命干部，必須去封閉學習一個月，還有省高校干部學院學生，也會定期去朗秀山開展實踐活動，近距離體驗革命年代老區的優良傳統。”孫輝這句話，算是拍板了，以前只是聽王黎民提起過。
姜書升受到了感染，“兩位領導，我還有一個計劃，那就是振興源東區的老工業基地，朗秀山坐落在這里，不可能全靠省級部門的資金來維持，需要自己造血！需要當地政府的財力支持，而錢從哪來，那就是產業的振興，經濟的振興！”
“說的不錯，朗秀山這么一大片林場，徹底打翻身仗，需要幾百個億的投入，不可能全部由省里或者市里支持，就好比是病人，天天輸血不如重構其造血機制！”孫輝很同意他的觀點。
姜書升的想法，是趁著省里關注的朗秀山林場振興這股東風，把源東的經濟一塊搞上去，“所以我們請求省里能夠給予政策支持，讓源東區徹底轉型。”
“具體說說，什么政策？”孫輝問道。
“當然是項目方面，土地呀，資金呀，還有稅收、規劃等等，越多越好。”姜書升也不客氣，這個時候不提出來，逾期不候。
孫輝不滿意，“這太籠統了，具體到某個規劃或者是項目。”
王黎民看事情要糟，接過了話題，“是這樣，有些項目還在考察，姜區長不能完全肯定。”
“不，王市長，目前我們源東，就真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孫書記的幫忙。”姜書升果斷的說道。
孫輝皺起了眉頭，“說，什么事？”
“我代表源東區政府，要反映省國資委的問題，它下屬一家企業，江東鋼鐵廠，違規抵押土地，還涉嫌用非法手段剝離不良資產，把老舊工業區這個爛攤子留在源東，金蟬脫殼，去了東州市，重新建了新廠，資產全部帶走。目前的老舊廠區，污染嚴重，工人下崗，就連廠區的土地也弄不明白關系。”姜書升義正言辭，絲毫沒有回避。
王黎民的臉色變的難堪，沒想到這個姜書升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竟然還告狀告到省國資委頭上，要知道省國資委可是省財政一大爺，每年三分之二的錢從這個國資委頭上出。
這不是給孫輝下不來臺嘛，前面表態說支持源東，后面反映的問題，就是狀告自己的親兒子！這是讓他難堪！
孫輝也沉默了，估計掂量這件事情的可信度和嚴重性，片刻，他抬起頭，“你說的這些問題，是真的嗎？”
“不錯，我們區在三年前專門成立了一個小組，處置鋼廠的地皮，經過調查，發現這塊地皮抵押了五家銀行，產權還出門賣給了別家公司！還有，他的礦渣隨處傾倒，天長日久，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渣子山，也就是上次四海通醫藥物流集團考察的那個山頭，王市長你是知道的。”姜書升為了證明話語可信，還提醒了王黎民一句，他是見證人。
王黎民心里罵娘，這個姜書升，你惹禍不夠，還拉上我。
看到王黎民沒有說話，孫輝問了一句，聲音嚴厲，“你見過那個渣子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