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聽到周茂綱書記一陣牢騷，甚至是超離了埋怨的范疇，省委組織部來的馮處長一臉驚訝。周茂綱不依不饒，“源東區的區長姜書升就是個例子，他跟王黎民沆瀣一氣，不服從市委的安排，一意孤行。”
馮處長咳嗽一聲，“周書記，你的這些問題，我會立刻上報領導，組織也會考慮的。今天我們重點是討論市委組織部部長一職，有沒有合適人選？”
“是這樣？那不好意思，剛才有些跑題，有些跑題。市委組織部長一職，我認為目前常務副部長黃有亮就不錯嘛，組織部老人了，業務熟悉上手快。”真正到了這個關頭，周茂綱就不會考慮姜書升了，黃有亮扶正定然會感激周茂綱，到時候再拿下姜書升易如反掌。
馮處長認真記錄，在詢問公安局長一職時，周茂綱自然推薦了董加林，無論是資歷還是個人能力，無疑最為恰當，尤其提到了前段時間偵破“邱霞案”，可謂是立了大功。
“好了，還問的我也問了，該說的也說了，組織部的職責就是為黨和國家選拔人才，你反映的問題我一定會向領導匯報。這半天的談話，你們東源市的領導班子矛盾不少，問題也不少，很棘手嘛。”馮處長站起身來，拿起了工作包，是要返回嗎？
周茂綱熱情的禮讓馮處長留下吃飯，這都中午十二點了，飯菜都備著呢，馮處長很干脆，我們下午還要趕回去參加會議，執著的離開。
周茂綱送走了馮處長，站在樓下有些失落，一個省委組織部的處長，都變的對自己愛搭不理，即使去路邊吃大排檔也不肯留下，就像被傳染了疾病一般恐慌，顯然是聽到了不好的風聲。他有些后悔，不應該對著馮處長發牢騷，痛斥東源市官員，一是對方只是個處長，起不了作用；二是還會讓對方感覺自己抓狂，太失態！
令周茂綱擔憂的是，自己什么時候變的如此脆弱沒有城府，這可是大忌。胡為非轉頭詢問“周書記，那中午訂的菜……”
“讓你去給齊健部長老家送的家具，去了沒有？”周茂綱沒有接話，而是詢問省委宣傳部領導的事情。胡為非有些為難，“還沒有……賬目不好處理，紅木家具……有些貴重吧。”
“這點事情你也辦不了了？你要明白你是這座大樓的管家！”周茂綱怒吼一聲。胡為非臉色難堪，索性一攤手，“周書記，實話跟您說了吧，我下個月可能就要調離東源市，我因為長期加班熬夜，胃出了問題，要去北京手術。省委組織部那邊，我也反映了情況。”
周茂綱驚愕萬分，“這樣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想瞞我到何時？”
“我也是上個月才查出來的，本想著找個合適機會向您匯報，一直……那就今天吧，請您諒解。”胡為非低聲說道。
周茂綱無語了，這明擺著是想跳船，離開自己。樹倒獼猴散，一個馮處長不給面子，連自己的秘書長也選擇逃離，逃離的姿勢也太難看了吧！
是時候考慮自己的退路了！
源東區的馬池鎮，今天格外的熱鬧，因為有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馬池鎮政府跟朗秀山林場合并成一套班子暨支前扶貧路奠基儀式召開。姜書升特意穿了一件淺紅色的襯衣，邀請了省交通廳領導、王黎民市長等一幫官員。
根據王黎民指示，此次儀式還通知了李忠信，畢竟人家是一把手，很多工作需要他的協調支持，對此姜書升內心一百個不高興，倒還是顧全大局，照辦了。
儀式進展順利祥和，王黎民特別高興，胸前帶了大紅花，還作了講話，向山區的百姓許諾政府有信心有毅力搞好革命老區振興，修路是第一件事，接下來還會有干部培訓學院、紅色旅游開發等一系列大項目。
主持人是李忠信，姜書升只是下苦力的，忙前忙后招呼，臺上王黎民興高采烈講話的時候，姜書升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擺弄手機。
“嘿，姜大哥，是不是有種為他人做嫁衣的感覺？”一個充滿活力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姜書升抬頭一看，嘴巴合不攏，竟然是好久不見的大記者舒雅，“你？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嘿，我現在在省委宣傳部嘛，齊健部長特意點名派我過來，沾了以前是記者的光！”舒雅興奮的回答，姜書升樂呵呵的表示歡迎，“厲害厲害，你別告訴我……你已經成了副廳？”
舒雅不置可否，“借你吉言，馬上馬上……我這次是陪著高副部長過來的。”
“我記的上次紀錄片開機儀式，齊健部長親自過來，并且主動喊周書記陪同，不知道這一次他為什么沒有來？”姜書升忙里偷閑，就跟舒雅一塊去轉轉，隨口問道。
舒雅成熟了很多，只是笑了笑，沒有表達觀點，姜書升繼續詢問，“上層對我們東源市的領導，是不是有了看法？”
“這個我可不知道，開會的時候也沒提，齊部長最近很少出席公開場合。”舒雅不多說話，點到為止。姜書升聽出了內容，宣傳部開會內容她都能在場，起碼要副廳級吧，看來這個舒雅要么能力突出，要么有背景，二者都有的話，那就更快了。
舒雅有些矜持，不再大咧咧，“你們源東區情況還是那么復雜嗎？我看著李書記好像變了許多。”
姜書升點了點頭，“還行吧，比去年要積極多了。”
“那就好，也真是難為你了，基層工作本來就困難嘛……你有沒有考慮過去省城工作？”舒雅突然說出了一句令姜書升驚心動魄的話，去省城？想都不敢想。
“這……我能回東城區就算是燒了高香，別提省城嘍。”姜書升苦笑一聲。舒雅表情嚴肅，“這有什么困難的……很難嗎？”
“姑奶奶，我的天吶，你竟然問這么沒滋味的問題，我嚴重懷疑你的智商和閱歷。”姜書升大聲說道。舒雅笑了，“噢，不好意思，我忘了忘了……”
姜書升聽不明白，“忘了什么？”
“沒事，沒事。這樣吧，既然你不愿意去省城，那我再幫你一個忙吧，你有什么困難嗎？”舒雅有些扭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話或者叮囑，姜書升嚴重懷疑她是不是官二代，別人比登天還難辦的事，對有些特殊人群來說易如反掌。
姜書升半晌沒說話，驚訝的看著面前的大小姐，“你真的……可以？”舒雅嘿嘿一笑，“試試嘛！你害怕什么。”
“說句實在話，我還真的有事困擾著，那就是王市長特別重視的醫藥物流園區，各種前期投入將近一個億，四海通集團仍然沒有簽約。我們完全被它牽著鼻子走，萬一哪一天談不攏，損失就大了。”姜書升憂心忡忡的說道，這也是他最為擔心的事。
舒雅大體明白了，“風險太大，投資方要條件，種種刁難是不是？”姜書升默默的點頭，眼神里充滿了顧慮，舒雅很爽快，立刻回答“這件事情你放心吧，我去給你溝通！”
聽著如此干脆的回答，姜書升半信半疑，這個三十左右的小姑娘吹大話吧，轉念一想，她從電視臺去宣傳部，一年時間晉升副廳，背后沒有勢力，如何操作？
“那就多謝舒……部長，謝謝謝謝。”
舒雅沒有糾正他，目前舒雅已經是省委宣傳部的黨組成員，副部長那是早晚的事，“好了，我們回去吧，你的王市長等著你呢。”
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李忠信胸口前的大紅花隨風飄舞，姜書升從內心感覺好可笑好虛偽，官場的東西，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姜區長，你過來！”王黎民下了臺，上車前主動喊姜書升過去，“坐我的車，我們說幾句話。”
姜書升一路小跑過去，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王黎民打開胸前紐扣，有些憋悶，房濤轉過頭來，“王市長，李忠信書記傳話過來詢問在哪就餐？”
“你跟他說別管了，讓他走吧。”王黎民回答很干脆，這句話像是說給姜書升聽的，臺面上還要照顧李忠信面子，讓他上臺主持，私下里拉著姜書升去吃飯。
領導就是領導，什么場合喊什么人、用什么人，那是學問，姜書升釋懷了，私下的交情遠比公開更真實。
“姜區長，這條扶貧路的錢怎么籌措的？”王黎民一邊解開領帶一邊問道。姜書升立刻誠懇的回答，“借的，我們區的財政資金困難。”
“能夠借出來也算是本事啊，市里已經沒法支持你們了，步子邁大點沒事，可要注意防范風險。”王黎民鄭重的說道。
一個小時后，一行人去了東盛國際賓館，姜書升有幸做了副主陪，酒是沒少喝，他明白這是認識上級官員最好的機會，王黎民也趁機暗示這個區長是自己的幕僚。
值得一提的是，省委宣傳部的高副部長介紹舒雅的時候，竟然直呼“舒部長”，在坐官員都不以為意，這種夸大的稱謂太多了，上級領導處長喊成司長，司長為部長。十八大后，紀委曾經下過規定，這是一種潛在的“稱呼行賄”，明令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