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堯還想說他的祖墳，只是話說一半又說不下去了。
“容我想想。”能讓沈堯在祖墳上糾結猶豫的事情，還真的不多。
兄弟是一個。
這讓沐水澤不由暗地里感謝了一下這個截了朝廷圣旨的人。
他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原本勸不動沈堯的事情，借著這個時機，說不定就勸好了呢。
“真是意外之喜啊。”沐水澤看著手里的信，暗自感嘆著。
只是摸著摸著就覺得不太對了。
總覺得，信紙最后面有些凹凸不平似的。
沐水澤以為自己摸錯了，但是他一向細心，在發現不對之時，就已經仔細的又摸了幾次。
還是不平。
將信紙輕輕的放到自己鼻端輕嗅了一下，聞著濃墨之中，淡淡的米粒香，沐水澤眼睛一亮。
看著沈堯還在那里來回踱步，沐水澤用手指沾了一點茶水，輕輕的點到了那一排凹凸上。
水濕透了信紙，那些用米湯寫的字，慢慢的顯現出來。
沐軍師，余下看你。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字體清秀，不過字跡十分有力。
看字體，會以為寫字的是個女子，可是看字跡，卻又覺得應該是個男子。
只是這句話……
沐水澤再次不動聲色的抬頭看了看沈堯，再想想這幾個字的深意。
突然之間，沐水澤對這個未見過面的，據說特別兇的女匪頭子，有些期待了。
這是個聰明人。
而且聰明的過頭了。
連他沐水澤，這個沈堯身邊最厲害的軍師，都沒辦法，讓沈堯在祖墳這件事情上面動搖。
可是這個人卻可以輕易做到。
如果自己不做點什么，似乎愧對對方的期待呢。
沐水澤原本緊蹙的眉心，這會兒慢慢的舒展開了。
對于前途，他總算是有了幾分新的期待。
慢慢的將信件收起，沐水澤聲音輕輕地說道：“馬上進入十一月，也不知道士兵們的棉衣夠不夠厚，夠不夠穿。”
一句話說得沈堯心里又酸又澀。
原本他就是猶豫不定，這會兒心更是偏到了自己的兵身上。
他也是從小兵爬上來的，他知道底下士兵的辛苦。
他也知道，如果沒有一個好將領，士兵們的日子太難過了。
心里對祖墳的那點執念，似乎在慢慢消失，可是卻還是有點小糾結在的。
沐水澤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后才小聲說道：“要不，還是贖吧，千兩黃金，雖然動用的糧草不少，但是大家挺挺，很快就過去了。說不定因為救圣旨有功，朝廷就愿意給咱們派糧草了呢？”
沈堯一聽沐水澤這么說，先是一喜，仔細想了想之后，卻又緊緊的擰起了眉頭。
雖然說沐水澤的這個說法可行。
但是這一次圣旨的內容是什么呢？
萬一讓他回京，就算是有糧草給自己的士兵，那又怎么樣呢？
沒了他這個血煞神坐鎮，這邊關城，根本守不住。
不是沈堯不信自己的副將們，只是現實如此，他不得不多想。
原本因為聽了沐水澤建議之后的喜悅，也因為考慮到現實，被沖得特別淡。
心在搖擺不定之間，已經不知道偏向了哪里。
而被沐水澤認定是聰明人的東姝，這會兒還在山腳下呢。
用繩子將這些人綁成一串，圍著馬車坐好。
然后東姝就坐在他們不遠處，烤野雞吃。
溫暖的火堆，噴噴香，冒著油光，飄著肉味的野雞，就在他們視野里，由慘淡的白，變成了誘人的焦黃色。
口水聲此起彼伏，受了傷，又冷又餓的這群人，終于不罵人了。
領頭的大太監，也不再自恃身份，在那里說些聽不懂的話了。
這會兒，他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著東姝，放下屠刀，早日跟朝廷認錯，還能活命。
“閉嘴。”東姝懶得聽他在那里聒噪個不停，順手扔過去一根竹簽子，正好扎在那個大太監腳前尖的空地上。
“嗷嗷……”大太監尖叫一聲，便不敢再說話。
可是一股腥騷的味道傳來，讓東姝蹙了蹙眉。
“沒出息。”東姝原本還有心吃幾塊肉。
這會兒也沒什么胃口了，不過烤著讓他們看著也不錯。
覺得這也是個樂趣，東姝又出去抓了兩只野雞回來。
天再冷一點，這些獵物，就完全看不到了。
所以，如今吃一口少一口了呢。
東姝也不浪費東西。
從劉屠戶那里拿了不少油紙回來，還都在懷里揣著呢。
烤好一只，就包起來，想著回頭拿給誰嘗嘗鮮呢。
看著天色漸晚，東姝直接找了附近一戶人家。
村里有空房子，有些破敗，勉強能住人。
東姝這一個月跟每個村里的村民都打過交道。
嘴甜，人好，還愿意幫著他們搭把手，時不時的還能幫他們聯系到城里的客戶，把村里的特產賣出去。
村民們對東姝特別感激。
所以，那所空房子的鑰匙，早就被東姝拿到手了。
看著天晚了，那個送信的人還沒回來，東姝單手把這二十來號人全部提了起來。
差點沒把這些人嚇死。
把人扔進空房子里，雖然不算暖和，但是至少比外面還是強太多了。
順手燒了一鍋熱水，然后拿盆裝好，放到他們面前。
想喝就喝，東姝才不會再伺候他們。
看著這些人喝了水，東姝這才把他們身上的木箭都拔了出來，順手揚點城里賣的金創藥止血。
接著就用他們自己的衣袖碎片，把他們嘴堵上了。
“老實點，能不能得救，就看你們的沈將軍怎么想的。”東姝純真一笑，小臉看著甜美，可是眸底全是邪惡。
說完之后，轉身就走。
這地方這么冷，雖然燒了火暖了屋，但是還是冷。
往東邊走不到30米的地方，是一戶農家。
東姝記得那里住著老兩口，家里有空房，自己可以借住一晚上。
沈堯那邊暫時沒消息，便是好消息。
東姝已經分析過了，沈堯肯定是聽了這次的圣旨，然后回京城了。
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
雖然不知道，沈堯一定要回京城的執念是什么。
但是京城一定有著什么東西，讓沈堯不得不回去。
東姝要做的，就是給沈堯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