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蕓打本家出來,滿心歡喜的想的都是小紅。回了家里,見母親忙的腳不沾地,忙過去幫忙搭了把手。
五嫂子其實也沒什么可忙的了,一切東西都有本家過來打點,她只需把家里收拾趕緊就好。
如今兒子終于有了空閑,她便囑咐兒子道“咱們原是在廣州買的宅子,新房也是布置的那頭,可如今要在京城成婚,這新人房不布置也不好看。林家想必也沒準備京城這邊的擺設,你得了閑帶小紅去鋪子里看看,買些現成的回來擺上。”
賈蕓心中感激母親對小紅的照顧,笑著應了下來,又想起方才在本家與二叔說的話題,有心試一試母親便問“聽聞老祖宗要去林家那邊的宴席,母親何不進去給老祖宗說說,讓她來咱們這邊,也好讓母親面上多些光彩。”
五嫂子聽了這話,不但沒有高興,反倒拉下臉來,她見左右都有下人忙碌,便招手讓兒子進屋。
進了里間,五嫂子這才板著臉問“我原以為你這幾日忙碌,沒想到竟是與那等烏合之眾玩耍去了?是誰教的你回來說這話,你且把名字報來,看我不打上門去?
“枉你叔婆自你幼時便將你接近府里教導,你吃穿住行讀書認字皆是跟你叔叔一樣。可怎地你叔叔成了才,你卻耳朵根子軟成這樣。不過被人攛掇幾句,竟有了這樣的心思。”
賈蕓笑著繼續道“母親這話嚴重了,我又怎地學壞了?這樣的心思又不是什么壞事,那林家不過是一家子奴才,咱們好歹也是旁支正經的親戚。若是老祖宗去了他們那邊,咱們這里豈不是叫人小看了去?”
五嫂子被他這話氣的手直發顫,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什么奴才不奴才,親戚不親戚的,你又比誰高貴的了哪兒去?若不是你叔婆早年間憐惜咱們,給你一口飯吃,拉扯你母親一把,如今你別說讀書認字,就是正經差事也找不到一份。
“那林家再是家生子,好歹也是老老實實當差,體體面面做人的。總好過那些個旁支,整日里只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只會嘴巴上說人閑話!
“你若是這樣的玩意兒,也不必再提什么娶妻,當初見了小紅姑娘,心心念念的要將人娶進門來,如今倒又嫌棄人家一家子是奴才了?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不是東西的玩意,真真該一頭撞死算了!”
賈蕓見母親當真惱了,忙笑著解釋道“母親莫惱,是兒子不孝,兒子是擔心母親不待見他家的身份,這才試上一試。原是米蘭姐姐同我說林家請了老祖宗過去,問咱們請了沒有。
“兒子方才去二叔那邊,已同二叔說妥了。咱們這邊只給老祖宗去個帖子,但老祖宗那邊,還得母親進去說道說道,那日若真要參加,只去林家那邊就好。”
五嫂子一時緩不過來,被兒子弄得哭笑不得,一時惱的上頭給了兒子兩下。
“嚇死我了,你這小兔崽子。”
賈蕓捂著腦袋嘿嘿直樂,他雖然知道母親對小紅的身份沒有什么不滿,可是對于親家的身份,母親一直都沒表過態。如今知道母親對親家的身份也沒有不滿,那就萬事大吉了。
幾日之后,五嫂子當真進去了一趟,說是給老太太和二太太請安,只不過是去說林家的事情。
當聽到五嫂子說請老太太過林家那邊的宴席,賈母還很是驚訝了一下,但馬上便笑的一臉慈祥的道“當真要我過去?那我可就真過去了?”
王氏聽了笑而不語,只拿眼瞅五嫂子,見她當真一臉坦然,心下也是佩服。
“瞧老祖宗說的,這話還能假了不成?”五嫂子笑著道“林家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是老祖宗跟前的紅人,若是他家都沒這臉面,那誰還要得起這樣的臉面?
“再說了,小紅已經放了出去,如今是個自由人的身份,她又是大奶奶身邊的紅人,老祖宗不替她撐腰,讓人小瞧了她去,她日后還怎么活?
“蕓兒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我這人也不懂什么身份面子的,只知道這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就好,別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搞得一家子不愉快,那才真的劃不著。”
王氏聽到這里,這才開口笑道“不愧是嫂子身邊的人,連說話做事都跟她一模一樣。想必這不爭不搶,也是跟她學來的。
“老祖宗就依了她吧,再說那林之孝還伺候過老太爺,不看僧面看佛面,讓他風風光光嫁個女兒,權當老太爺給他的賞賜了。”
賈母樂了“你又知道我不去?早先寶玉就來提過這事兒,我不過怕你侄兒媳婦這邊不肯,才沒答應下來。如今她自個都進來說了,我還有什么不樂意的。”
說到這里,賈母扭頭對五嫂子說“罷了,你先去吧,到那日自有分曉,你只管放心。”
五嫂子千謝萬謝退了下去,王氏等她走了問賈母“您老莫不是兩邊都要跑一趟?”
賈母樂道“又有什么不妥?難不成如今我老婆子邁兩步路,都得你來同意了?”
王氏嘆了口氣道“老太太也忒為難媳婦了點兒,前兒太醫可叮囑過了,叫老太太不可太過勞累。若是去了林家,少不得要奉你為上座,又是敬茶又是敬酒的,折騰一番下來,還往蕓兒那兒跑,您怎么受得了?”
賈母笑了笑道“她去了廣州那么多年,也沒忘家里。如今她送蕓兒回來,你當真是為了那點子貨不成?許是知道了寶玉的事,特地派個人回來開導來的。
“不然人家在廣州宅子也買了,新房也布置了,甚至嫁妝都備好了,何苦這么興師動眾的,帶著大箱小箱的往回折騰?”
王氏聞言,心里一動,鼻子不知怎么就酸了起來。
“她也是的,既然擔心,為何自己不回來看看。”
賈母聽見這話,笑出了聲“怎么?惦記她了?既然惦記,為何不是你去看她,要等她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