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周寶宏得意的道:“實不相瞞。前陣子朝庭為了查看望斷池內珠蚌休養的情況,特意捕撈了些許。而在下,為了讓各位率先一睹望斷池的珠蚌,可是花了巨資才買下這一池的母貝!”
言畢,兩個年輕女子輕輕掀起臺上垂著的紗賬,露出臺真正的模樣:一派海底的奇景。鮮紅欲滴的珊瑚,各色雪白的大蚌,還有各種新奇古怪的海螺及大魚做成的標本。地上是一口漢白玉砌成的半米深的方形大水池,池內注滿海水,母貝并不多。明珠目測,不過四十多枚。但這些珠母貝每一只都是體形碩大飽滿,色澤艷麗。只遠遠的瞧一眼,明珠的心便卟卟跳個不停:望斷池,名不虛傳!
明華不解的問:“望斷池的珠蚌既然這么珍貴。官府怎么舍得賣給商家?”
向寧笑了笑,道:“珍珠是朝庭管控之物。合浦的衙門也得賺錢養人啊!”
言下之意,這已是合浦官場的一條潛規則:采到上好的珍珠全交給皇帝陛下,那官員們還有什么油水可拿?于是,與坊合作的一條龍服務,就這么展開了。
場下一片震驚后的寂靜。連樂伎的眼神中都透露出無限向往的神采。
周寶宏極滿意自己親手制造的這幕場景,輕輕咳了兩聲,續道:“望斷池的珍珠不比其他。請恕在下開個高價。一千兩一枚!”
“一千兩一枚?!”臺下諸人總算恍過神來。“望斷池的珠蚌,一千兩就一千兩!”有人已迫不及待的撩起袖子,躍躍欲試。也有人低頭與自家帶來的掌眼供奉小聲私語。隨即頻頻點頭。現場頓時熱鬧起來。
明珠瞧這場景,暗道:這些人都是些的老手,經驗豐富。那些自知是棒槌又愛的更少不了花大價錢聘請經驗豐富的采珠師傅。今日這場,注定慘烈。
采珠人這個行當,吃的是青春飯,年紀一旦稍大,體力不支倒是其次,經年的深海活動會極大的影響男子的生育能力。所以,通常年過二十后,采珠人便要退休另尋出路。運氣比較好又有本事的,便可上門自薦為者的掌眼師傅。若再尋個良善的人家,這輩子便吃喝不愁了。不過,這樣的好事兒,少之又少。
周寶宏見客人商議已定,笑道:“咱們還是老規矩。先認領份額。”
“我買兩只!”
“我買三只!”
“我買五只——”
明珠見慣了前世暴發戶的作風:“有錢任性。”
向寧問她:“你打算買幾個?”
明珠恨不得自己也是暴發戶:“若是可以,我也想買它十個八個!”
明華哼笑了聲:“想得美。”他也看得清楚,這認購可不是你說想買幾個就能買到幾個的。不然,這坊也不用開了。
周寶宏急忙揮手按下洶涌起伏的暗潮:“各位。今日我一共邀請了十五位貴客。這兒的蚌,共有四十二只——”
“周老板!”有人眼尖,“怎么還有鮑魚?這鮑魚也算珠蚌啊?”
周寶宏笑容滿面的朝明珠的雅間瞧了一眼,道:“月大小姐不是在梅嶺花市開出了鮑魚珠么?那顆珠子,據說市價已經開到三萬兩。可惜周某無緣一見。”
“那是月大小姐點化來的!”當即有人叫了起來。“我等凡夫俗子可沒那能耐!”
“你們知道什么!”一個四十多歲的精瘦男子搖頭晃腦的道,“鮑魚珠自古有之。多年前,廣西珠寶行會的呂會長,年輕時也曾剖到過一枚。那顆珠子可成了呂家的傳家寶,輕易不示人。月明珠剖到鮑魚珠那純屬撞上了大運!”
眾人一時沉默。
周寶宏笑道:“周某覺得吧,望斷池的鮑魚一定也非凡物,說不定也能剖出幾顆孔雀色的珠子呢?”
明珠哭笑不得:這個奸商!鮑魚珠哪那么好得!
“不對啊周老板,那個尺大的白蚌是啥玩意?怎么從沒見過?”鮑魚珠說不過周老板,又有人換了方向。
明珠早就發現那只碩大潔白,殼上披有層層大鱗的大白蚌。她眼睛微微瞇起:這只大蚌看模樣,似乎是鱗硨磲呢!
周寶宏笑嘻嘻的道:“這只大蚌也是從望斷池中而來。是否能有珍珠,就看各位的眼力了。”
“老周你這可太不地道了啊!鮑魚也就算了,有誰見過這種古怪的蚌長珍珠的啊!這個可不能算!”
“是啊。我們又不是月大小姐!”
“月大小姐月大小姐!”方才那姓肖的男子不耐的大聲道,“你們廣西是沒人了么?將個小女子奉作神仙!月明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運氣好些就被你們捧成這樣!周老板,月家今日來了沒?我要與她斗上一斗!”
周寶宏微微皺眉,似嫌此人多事,笑道:“若不請月大小姐,還有什么意思?只是肖老板何必急于一時呢?”
“月大小姐真的來了啊!”諸人神色有的興奮有的訕訕,心里的話沒好意思說出口:慘了!有誰能斗得過她呢?
那男子笑聲不屑的朝樓上包間拱手大聲道:“福建肖順,愿與月大小姐一斗高低!”
這個肖順相貌平常,個子瘦小。一雙三角眼眼頗顯精干。
明珠只作沒聽見,什么肖順肖逆,管你是哪里的,還輪不到你來向我叫戰!
明華倒是抹了抹下巴,道:“肖順?這名字我似乎聽說過。”
向寧驚訝的道:“我也聽人提及過他。此人經歷頗有些傳奇。據說年輕時曾在海中遇得鮫人——”
“鮫人?!”明珠娥眉微揚,倒是來了幾分興致。
“本來也無人信他。但他卻拿出了鮫人之淚。”
明珠笑容陡沉:“鮫人之淚?相傳鮫人的淚水便是珍珠——”
向寧點頭道:“不錯。他說他有一晚撞見一個鮫人浮在海面哭泣不止。次日清晨,他在此處下海找到了六顆鮫珠。”
明珠的目光晦暗不明。
“據說有好事之人問清了他遇到鮫人的地方,潛入海中,竟也尋到了兩顆。”
明華聽得目瞪口呆:“竟有此事!此人際遇不凡啊!”
“他以鮫珠發家后,成了場上的常客,聽說運氣一直極好。”向寧長眉微皺,“但此人舉止輕浮。風評不佳。”
明珠嘴角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笑容:“有這般奇遇,倒值得我會一會。”
她起身推開房門。
樓下的肖順見明珠久不回應,還以為她怕了自己的名頭。正得意洋洋間,見到一名男裝麗人出現在兩樓雅室前。剎時驚艷:好個美人!艷而不妖,媚卻不俗。
“肖順?”明珠冷聲道,“我便與你一斗!”
肖順見明珠這般人才,心頭騷癢難耐。竟涎笑著道:“要斗咱就斗個大的!我若贏了小姐,小姐便隨我家去如何?”
明華大怒!
向寧怒極反笑了兩聲,眼底滿是戲謔:敢在明珠前這般放肆,且好自為知吧!
肖順此話一出,頓時得罪了本地的賓客:月明珠坊間聲望極高,你一個外鄉人大言不慚也就算了!竟然敢出言不遜羞辱明珠!羞辱了明珠便是羞辱了媽祖娘娘!羞辱了媽祖娘娘那還了得?!
“姓肖的!月大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你也不照照鏡子,就你那野猴子樣,敢對月大小姐不敬?!有多遠滾多遠!”
周寶宏也不悅的面色微沉:肖順今日放肆了!
“各位不必與這等小人廢話。”明珠抽出腰間懸掛的匕首,刀刃寒光閃爍。“我若贏了你,你便自斷一指。如何?”
本地富豪們楞了楞,隨即大聲喝彩:“斗!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