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有些無奈,還以為她拉著自己留下來,是有什么重要的話想要對自己說,結果弄了半天還是這些事情,只不過是沒有了唐弘業在場,說的更直白了一點點而已,并沒有什么太多的意義,她只好點點頭,答應下來。
可是王梓曼卻不太放心,好像杜鵑對自己作出回應的速度太快了,可能是有些敷衍,于是又拉著杜鵑軟磨硬泡,直到杜鵑用極其誠懇的態度表示自己會聽取王梓曼的這些表述,不會用帶有偏見的眼光隨意去懷疑,王梓曼才稍微有了一點松動,但是仍舊不想輕易作罷,一副還希望杜鵑向自己進一步承諾的態度。
“你想從我這里聽到什么樣的答復才會覺得滿意呢?”杜鵑的耐心都已經被王梓曼磨得差不多了,“我是一名警察,找你了解情況,你告訴我們的是不是全部事實,這個只有你自己是最清楚的,我是不是能夠百分百信任你,也得經過確認之后才能有結論,根本不可能給你什么我絕對的保證。如果你確定自己說的都是事實,沒有變什么謊話出來騙人,那就不需要有任何的顧慮。”
王梓曼張了張嘴,眼淚又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就是……我在這之前有太多次做錯了決定的時候,所以我自己也有點心虛,就生怕你們不相信我,生怕你們覺得我如果不是對冷志強還念念不忘的,我也知道我這樣有點過分了,可是如果你不跟我說點什么,我真的心里不踏實。”
“如果覺得心里不踏實,那就請以后做任何決定的時候,都先謹慎的考慮清楚吧。”杜鵑把王梓曼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面扯下來,她實在是不想在這里繼續跟她糾纏了,“不管你再怎么說,我都不可能給你任何承諾,所以咱們就不要在這里繼續浪費時間了,我們也還有很多事需要去處理。如果有什么別的事情,歡迎你隨時電話聯系我們,假如你從孩子的血緣這個角度出發,想要知道冷志強這個案子的調查結果,等到結案之后,我也可以通知你。”
“不用,我不想知道,”王梓曼立刻斬釘截鐵的拒絕了杜鵑的提議,“我跟冷志強早就一刀兩斷了,孩子就算跟他有血緣,那也沒有感情,就算陌生人一樣,所以我們誰都不需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們也不要告訴我。”
杜鵑點點頭,轉身準備下樓去,剛走了幾步,王梓曼又從后面追上了她。
“你還有什么事么?”杜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看著又拉住自己的王梓曼。
王梓曼訕訕的笑了笑,松開了手,頗有那么一點委委屈屈的對杜鵑說:“對不起……我就是想跟你道個歉,剛才我的表現不太好,而且還提了過分的要求,我希望你別介意,也別對我有什么想法,我真的只是希望能夠說清楚而已,那些事情我都很后悔了,也嘗到苦果了,以后希望能夠平平靜靜的生活,所以就有點心急了,生怕又出什么岔子,你可千萬要理解我,拜托你了!”
“我知道,你不用想那么多,放松心情,回去吧。”杜鵑實在是不想同她再多說,趁她沒有再表示什么,趕忙對她點頭示意了一下,就急急忙忙的下樓去了。
還好,王梓曼這一次并沒有跟上來,杜鵑松了一口氣,到了樓下,本以為唐弘業會在車子里面等著自己,沒想到竟然看到他就站在咖啡館一樓的門廳里面,靠著墻,一只腳著地,另一只腳半抬著,沒有在承受身體的重量。
這姿勢一看就是不太對勁兒,杜鵑趕忙快走幾步上前去,唐弘業也看到了她下來了,沖她笑著擺了一下手,估計是一看到杜鵑,把自己的事兒給忘了,邁步就想往前來,結果那只腳一碰到地面,就倒吸了一口冷氣,又把腳抬起來了。
“你這是怎么了?摔著了?”杜鵑趕緊過去扶了他一把,幫他重新站穩,看唐弘業的這個姿勢,杜鵑本能的以為他可能是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滑到了之類,“是崴腳了還是怎么了?嚴不嚴重?用不用去醫院看一看?”
之所以會加上后面的那兩句詢問,是因為杜鵑把唐弘業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的時候,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他一身汗涔涔的狀態,所以當下就以為肯定是摔得不輕,實在是太疼了,所以生生的疼出來了一身冷汗。
唐弘業擺擺手,沖她笑了笑,一臉不在乎:“沒事兒,除了一會兒可能得你負責開車之外,什么事兒都沒有!真的!我沒摔跤,就是剛才被嚇了一跳。”
“你看到恐龍了么?嚇多大一跳能把自己腳都嚇崴了,還出這么一身汗?”杜鵑扭頭仔細看了看,唐弘業的額頭上也掛著一層細細的汗珠,臉色都不大對勁。
唐弘業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訕訕的笑了,然后說:“那我跟你說實話,不過你得跟我保證,聽了以后得淡定,不光淡定,還得鎮定,能做到么?”
“能,你說吧。”杜鵑爽快的點了頭,應承下來。
“剛才我下樓來,也沒著急上車,想等你一會兒,怕萬一樓上那位拉著你不放,我就上去叫你一聲,免得你脫不出身來,結果我就在車子跟前站著,也沒留神,忽然之間就聽旁邊有個大爺跟我嚷了一句,讓我躲開,我就本能的想往旁邊躲一下,結果身子剛躲開,腳還沒等挪走呢,就被一塊磚頭給砸了。”唐弘業笑呵呵的對杜鵑說,“我本來還想叫住那個大爺,高低得給人買包煙什么的,結果那個大爺別提多倔強了,說什么也不答應,簡直堪稱老年活雷鋒!”
“你行了,再怎么故意跟我這兒臭貧,我也知道你肯定砸的不輕。”杜鵑哪有心思去管什么老年活雷鋒的事兒,她太了解唐弘業的性格了,這個家伙越是云淡風輕的耍貧嘴,越是一副不當回事兒的模樣,就越是說明了事情還是有點嚴重的,只不過是他不希望身邊的人擔心,所以才故意輕描淡寫的想要一筆帶過,“你趕緊去那邊坐下!我看看你的腳到底怎么樣了!”
“別!”唐弘業趕忙拉住杜鵑,對她搖搖頭,苦笑著說,“我怕在這兒把鞋襪脫下來,就不一定那么好穿回去了,回家再說吧,沒那么嬌氣,以前念書的時候,打籃球不也因為搶籃板,落地的時候被二百來斤的壯漢直接踩腳上過!沒事兒的,回去拿點兒消毒殺菌的擦一擦,包上就沒事兒了,這公開場所……”
“行,那就走吧。”杜鵑點頭,也不堅持原本的打算,架著唐弘業就往外走。
她雖然在女孩子當中可以算是個中等個兒,但是站在唐弘業身邊還是顯得比較嬌小,沒有任何的身高優勢,為了不讓唐弘業那只傷腳有機會落地,她拉著唐弘業的胳膊,把他盡量往自己身旁扯過來,重心一部分轉移到自己的肩膀上,幫唐弘業分擔一點,免得他的傷口再被碰到,疼還是小事,別加重了才是重點。
唐弘業本來是不太好意思的,雖然說杜鵑一直被他調侃是天生怪力,力道比尋常的姑娘家都要大很多,比一般小伙子都不遜色,但是畢竟她長得嬌嬌小小,自己人高馬大,這么樣看起來實在是太丟臉了。不過他試著用那只被砸到的腳碰地面,立刻就一陣鉆心的疼,只好放棄了掙扎。
兩個人出了咖啡館,走向停車的地方,在唐弘業的車子前面,杜鵑停了下來,低頭皺著眉頭盯著車前面看,唐弘業也是一樣,眉頭緊鎖。
“我剛才光顧著腳疼了,都沒看見,那破磚頭敢情砸了我之后還蹦了一下!你看車前面砸的這個坑!”唐弘業一臉心疼的指著車子的前保險杠。
杜鵑扭頭瞪了他一眼,伸手朝地上一指:“剛才砸你的是這么大一塊磚頭?”
唐弘業這才意識到杜鵑方才的關注重點好像和自己不太一樣,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塊被自己的腳緩沖了一下,以至于并沒有摔碎的實心磚,沖杜鵑擠了個笑。
“那不是沒砸著么,”他往車門方向扯了扯杜鵑,“我這人反應速度快,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剛才多厲害,那個大爺一聲喊,我嗖一下就閃……”
他扯了一下杜鵑沒扯動,回頭一看,杜鵑正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個塑料袋,準備彎下腰去撿那塊磚頭呢。
“你拿這干什么?挺沉的。”他連忙問杜鵑。
杜鵑不理他,把那塊磚頭小心翼翼的用塑料袋包起來拿好,回頭看了看咖啡館所在的那棟樓,問唐弘業:“你方才就站在這里?那這塊磚肯定是從這棟樓上扔下來的,這樓一共六層,這塊磚能把你腳砸的不敢落地,卸了一部分力下去之后,還能把車保險杠砸出一個坑來,扔下來的高度肯定低不了!這是你閃開了,如果沒有那個大爺好心提醒你一句,甭管是砸在腦袋上還是身上,事兒都小不了!輕則骨折受重傷,重則命都沒有了!這是你能輕描淡寫帶過去的事兒么?!”
唐弘業雖然說是被杜鵑劈頭蓋臉的給教訓了一頓,但是心情卻是格外的好,雖然這種感覺好像有那么一點賤賤的,但是事實如此,他也沒有辦法否認,就算是被說上一頓,杜鵑那種后怕和惱火里面包含著的濃濃的關切,實在是讓他覺得心里別提多熨帖,順帶著好像腳上都沒有方才那么疼了似的。
“估計就是有人惡作劇,以前不是也出過類似的事兒么,半大孩子惹是生非不讓人省心,跑到樓頂上往下扔東西,砸傷行人什么的。”唐弘業對杜鵑說,“我當時就回頭看了,感覺樓頂人影一閃,也沒看清到底是個什么人。你撿這塊磚頭要回去干什么啊?不會是打算拿回去提取指紋什么的吧?”
“對,我就是這么想的。”杜鵑一手拿著那塊包好了的磚頭,另一只手依舊架著唐弘業,扶他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打開車門小心翼翼的幫他坐進去。
“其實沒有這個必要,拿著還怪沉的,提了指紋也不一定能抓到人,萬一是小孩兒惡作劇的話,之前怎么可能會有案底……”唐弘業本來想勸杜鵑放棄,結果話說到一半,抬眼一看杜鵑正黑著臉看著自己呢,立刻識趣的就此打住。
“能不能抓到人我也要試一試!”杜鵑替他拉過安全帶扣好,“這種人,有一線希望能找出來,我也得試試!今天是你,明天如果換個地方,換成別人,躲不開了呢?那不是一條人命就要白白的丟在那兒了?這要是個成年人干的,一定得嚴肅處理,就算真的是小孩兒惡作劇,也得把父母家人叫來好好接受教育!小的時候做出這么可怕的事情,如果不讓這孩子意識到嚴重性,以后長大了指不定要闖出多大的禍來!反正這事兒你別管,就這么定了!”
唐弘業看得出來杜鵑是又氣又急,所以趕忙點點頭,杜鵑這才幫他關好了車門,自己轉到駕駛位去,開車載著唐弘業離開。
唐弘業雖然心情是好的,但是腳也的確是很疼,天寒地凍,他也沒有脫下來鞋襪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樣子,只是從那痛覺來判斷,估計傷的是不會太輕,可是不管怎么說,好歹自己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唐弘業當著杜鵑的面兒,多少有點抹不開面子,所以饒是覺得疼得有些厲害,也還是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怕杜鵑覺得他一點小傷就大驚小怪。
走著走著,唐弘業忽然發現車子行進的方向并不是回公安局的路。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他扭頭問開車的杜鵑。
“去醫院,”杜鵑的臉色依舊很難看,眉頭緊鎖著,“如果你還想以后好好走路,打打籃球,好好的當你的刑警,現在就別說話,聽我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