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拍了拍陸錚的肩膀,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
他明白,陸錚此刻,要的不是寬慰。
他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幾句寬慰,就放下心來。
作為陸錚最忠誠的下屬,最好的兄弟,陸文此刻能做的,只是盡力幫陸錚分擔下肩上的擔子。
重疫區絕對不是唬人的,一進到里面,安笙就知道,這一道門相隔的,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不過,此刻的她一點兒也沒有傷春悲秋,或者悲天憫人的心思,那么多人等著他們去救呢,一切的一切,都得等疫情解決了再說。
來之前,安笙翻過不少醫書,跟太子殿下要求,趕制了一批醫藥用品。
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瘟疫是傳染的,那么在治病之前,最先要做的,就是盡力防止傳染。
尤其是他們這些大夫,更是不能染上疫癥。
病患太多,大夫太少,若再染了疫癥,淮安的疫情就真沒救了。
兩名太醫身邊都帶著醫徒,安笙讓他們二人跟青葙一起,給大家分發消過毒的干凈棉布。
這些棉布,是用來包裹住口鼻的,來之前,大家都知道了這些東西的作用,接到手里,也不用再解說,直接就都將棉布捂住口鼻,然后在腦后打了個結。
很快,這些大夫們就都投入到治病的工作中去了。
普云大師,是這次行醫隊伍中當仁不讓的領頭和主力,有他在,這些人心里就多了幾分底氣,只盼著能趕緊研究出對癥的藥方,解決淮安的疫情。
誰都怕死,在死亡的威脅之下,沒有人不懼怕。
但是這些大夫并沒有選擇退縮,只這一點,他們就都是值得敬佩的。
來這里的一路上,普云大師跟安笙,已經商量了幾個方子,現在就等著用下去,看病患的反應了。
找不出疫癥的根源,沒有人敢說,一定能拿出對癥的方子來,就算名滿天下的普云大師,也一樣。
不過,也沒有人想著要放棄,哪怕能多救一個人,他們也算不枉此行了。
安笙跟普云大師找了幾個病癥輕重程度不同的病患,一連試了幾個方子,眼睛都敖紅了,其中一個用藥的孩子,終于有了些許起色。
他們已經進來三天了,但是每個人,都覺得仿佛已經過了很久。
安笙這三日,都不曾好好地睡過,雙眼紅彤彤的,遍布著血絲,其他人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每個人,都疲累不堪。
病患太多,大夫太少,只靠他們,遠遠不夠。
希望太子殿下,能快一點兒到達淮安。
安笙在里面救治病患,陸錚就在外面守著。
安笙進去幾日,他就在外面守了幾日,連吃飯睡覺也不肯挪窩。
別人不知內情,只當陸錚是看重淮安百姓,倒是意外為他收獲了不少的好感。
跟陸錚比起來,馮玉山簡直就是個畜生。
若不是他關著那群人,不給他們吃穿,不給他們治病,又怎么會引起這場瘟疫?
這個淮安城的罪人,南詔的罪人,將他一刀斬了,都是便宜他了,皇上應該判他個凌遲才對!
就在淮安城內百姓們咬牙切齒地咒罵馮玉山的時候,太子殿下終于,帶著大隊人馬到達了淮安城。
彼時,安笙他們已經進到重疫區整整七日了。
這七日,里面只傳出了興點兒消息,陸錚急的不行,但是卻進不去。
唯一能知道的,是安笙和普云大師他們都安好,并沒有人再染上疫癥。
如此,總算叫他放心一些。
太子殿下來了,陸錚必然得去迎接,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木門,陸錚拖著沉重的步伐,去迎接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一來,就意味著又有好醫好藥送來了,安笙他們也松了口氣。
連日試藥,他們帶來的藥材,馬上就要用光了,太子殿下來的可謂及時。
好醫好藥送進來,安笙跟普云大師也能騰出空來,專心琢磨藥方了。
終于,又過了三日,有一個用藥的病患,能夠自己下床走動了。
籠罩在這所院子里近一月的陰云,終于散開了一些。
歡呼聲從里面傳出來,很快,太子跟陸錚就得知,普云大師已經研究出了對癥的方子,只等大批量用下去,觀察病患們的反應就可以了。
這個消息,著實振奮人心。
太子當即拍著陸錚的肩膀,迭聲贊道:“你這個媳婦,好,真好,實在是好!”
跟著安笙和普云大師進去的,可不光只有大夫而已,還有太子身邊的兩名暗衛。
太子哪里能不知道,這份功勞,到底是誰的。
這份方子,確實是安笙研究出來的,不過普云大師也提點了不少,所以,安笙認為,這份功勞,她師傅當之無愧。
普云大師不愿占去徒弟的功勞,但是也知道,徒弟此行絕密,所以,這份功勞,只能算在他的頭上。
若是被人知道,顧家二小姐跟著一群男人跑到了淮安,可不是所有人都會覺得,顧二小姐是為國為民而來。
做了好事再讓人潑一身臟水,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擔這個名。
普云大師明白這個道理,太子殿下也清楚,陸錚也不是不明白,卻總覺得委屈了安笙。
三日后,新研究出來的方子已經可以確定,確實對此次疫癥有效,所有人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去。
這期間,不斷地有康復的病患從院子里被送出來,送到觀察區去,但是,安笙他們卻一直沒有出來過。
一直到十日后,院中的重病患徹底沒有了,封閉已久的院門,才被打開。
院門打開的時候,安笙就站在院中,一抬頭,就見到了站在門外的陸錚。
多半個月沒見,卻好像過了很多年,陸錚憔悴得厲害,滿眼通紅,眼珠子轉也不轉地盯著安笙,似乎要將人身上盯出個洞來。
安笙好端端的,沒染上疫癥,就是瘦的厲害,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安笙沖陸錚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
下一刻,雙眼一閉,放松地倒在了一雙寬大的臂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