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書吏達成一致后,雙方愉快的從刑房走出,一直等著的宋捕頭看到趙書吏臉上洋溢的笑容,一顆心也是踏實下去。
很快,良臣被再次帶到了大堂上。
上午主審的縣尊顏良已然在堂下聽審,主審的換成了胸前繡著熊圖案的知府陳倫。
沒了三班差役的威武聲,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雙注視的目光。
雖說知道這位府尊老爺是自己的虎皮,向著自己,但是良臣還是老老實實的上前,準備跪下。
陳倫拍了拍驚堂木,問道:“堂下可是魏良臣?”
“正是學生!”良臣恭聲道。
“你乃讀書人,本府免你下跪。”陳倫很是賞識的看了眼魏良臣,視線落在聽審的顏良臉上,“肅寧縣以為如何?”
見官不跪是有功名的特權,魏良臣不過是個儒童,哪能享受這權利。只是知府大人發話了,顏良哪敢有意見。
“那,便審吧?”
陳倫笑著一拍驚堂木,命將傷者及一干人者帶上堂來。很快,胡三和牢中那幾個犯人就被帶上大堂。
胡三的眼睛上用布蒙著,布上有血跡滲出,看著很是可怖。這讓良臣竟是起了些許愧疚之心,但想那時被胡三教訓時受的苦楚,尤其是那叫人窒息的可怕,這些許愧疚立時就煙消云散了。
他,從來是一個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之人。
現時不報,只因報不了。
不過,沒關系,他有小本本。
胡三顯是被吩咐過什么,入堂之后,很是老實的低下腦袋,既不敢看堂上官,也不敢看魏良臣。
不像其他苦主一樣,上堂之后就大聲喊冤,然后痛罵兇手。
那四個做證的犯人也一個個變了模樣,其中兩個還對良臣擠出了點笑容,和上午判若兩人。
見狀,良臣自是有數,他們,肯定是被刑房的人“教育”過了。
陳倫按例說了一番,強調律法嚴明和公證性,然后讓證人陳述。
“回大老爺話,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最先做證的犯人所述,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良臣是信了。
這犯人說的是,魏良臣入獄之后,看到胡三欺壓同室另一犯人,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于是魏良臣鋌身而出,痛斥胡三。于是遭到胡三毒打,被其按在地上掐住脖子,為自保,魏良臣情急之下傷了胡三的眼珠。
接下來三個犯人的證言一模一樣,皆稱魏良臣是被胡三毒打在前,生命垂危,為求活命方才傷了胡三眼睛。
同時,他們著重強調了魏良臣是如何抱打不平,鋌身而出,朗朗千言,令得胡三既羞又惱,終下毒手。
為了讓證言更具可信性,一個犯人還掀起身上的傷疤展示,指稱這些傷都是胡三在牢中毆打所致。
真是禽獸!
良臣看了眼那犯人身上的傷勢,痛罵一聲。那傷,看著至少八成新。
再看那胡三,好像木頭一樣,對這些人的痛罵和指責充耳不聞,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爭辨也沒用,還是平時他真是這么對“室友”的。
坐在那聽審的顏良嘴歪了又歪,他很想站出來痛罵這些家伙,因為他們說的和上午完全不同。
可,最終,他沒敢站起來。
風向,變了。
這魏良臣,上面有人啊。
證人陳述完畢,陳倫一拍驚堂木,怒喝一聲:“胡三,他們說的可是真的!”
“回…回大人話…小的,小的知錯了!”胡三很悲憤,卻是不得不承認這些人說的是真的。
陳倫冷笑一聲,再次看向顏良:“肅寧縣,事情已然明了,按律當如何判?”
顏良暗嘆一聲,起身拱手道:“大人,按律,胡三傷人在前,魏良臣乃見義勇為,過失傷人,故不需收監,責其給付胡三藥資即可。”
陳倫點了點頭,看向魏良臣:“你可服判?”
“學生服判!”
良臣當然服判,傻子也看得出這堂上官全然偏著自己了。給些藥費,也是常理,畢竟人胡三瞎了眼睛。縣里給的五十兩,分他胡三三五兩就是。
“胡三,你如何說?”
“小的服判。”
“既然如此,本府宣判,魏良臣無害人之意過失傷人,不需收監,判賠胡三藥費千文。”頓了一頓,陳倫又道:“胡三身為服法之人,卻于獄中行兇傷人,致使糾紛,本應重判。念其態度老實,又無惡跡,責杖三十,監期延長三月。”
“我…”
胡三心里真是憋屈,眼睛瞎了一只不算,僅得千文藥費,還得被打三十杖,多關三月,真是有冤無處說去。
陳倫命文房寫下判詞,宣布退堂。自始至終,都未提及魏良臣是如何被下獄的。魏良臣也不會蠢到要求知府大人再給自己向知縣老爺討個公道。
有些事,心照不宣了。
退堂之后,陳倫特意讓人將良臣帶過來,先是將那兩張墨寶還給他,只字不提那張司禮官帖和提督學政書信于他的事,只關切的問良臣于獄中可曾受了傷,要不要緊之類。
言語之間,滿滿都是愛。
“學生還好,只些許皮外傷,不打緊,休養一陣,便無事了。”良臣識趣的配合,將脖子上被木枷勒出的印痕“不經意”的展示給陳倫看。
一邊的知縣顏良見了,有些尷尬。
讓顏良吃驚的一幕發生了,陳倫竟然拍了拍魏良臣,輕嘆一聲,然后難過的說了句:“都怪我,來遲了,叫你受罪了。”
這下,魏良臣也無語了。府尊大人這句話,透著的不僅僅是愛了,還帶著無限的基情。
他打了個寒顫,難道這位知府大人也惦記自己的小鳥了。
正發愣時,知府大人低聲問了句:“金公公可好?”
“好,他老人家身子好的很。”良臣是硬著頭皮說的這句,因為他不認識金公公。
“這就好。”陳倫輕輕點頭,一臉惆悵,“說起來,我也好幾年沒見過干爹了。”
良臣根本不知道如何接這茬,說多了,他可是會露餡的。
似乎,宋獻策又給他埋了個釘子。
好在,因為有外人在的緣故,陳倫沒有與良臣再多說他干爹、司禮秉筆太監金忠的事,而是告訴良臣,他親自為良臣作保,下月良臣盡可放心去府城參加府試。
“多謝大人!”良臣連忙感激道。
“不用謝我。”陳倫笑著擺了擺手,也不在意顏良就在邊上,很是篤定道:“以你的才華,我不錄你為甲等第一,豈不是叫人笑我有眼無珠?”
良臣眼睛都快瞇到一起了,這可是你說的。
天可憐見,屁都不會的小千歲怎么拿甲等第一?
馬爸爸馬上就要吸你們血了,你們不如也給我獻點愛心吧。
千元百元不指望,十元一元也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