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茂陽市政府可是一直盼著姚總過來，為此我們劉市長還和你們尹市長多次提意見。”
和姚衣說話的中年男子是茂陽市府秘書，四十左右的年紀，身材微胖，站起來比姚衣稍微矮上一點。
他握住姚衣的手，激動道：“還請姚總稍等片刻，我們劉市長正在開會，一會就到。”
“王秘您太客氣了，其實我也一直從楊秘書哪兒聽到您的消息，楊秘可說了，您可是他一直敬仰的前輩，當年他還在你手下做過事的。”
姚衣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誠懇，楊秘書千叮萬囑要姚衣先去茂陽市，順手人情做做無妨。
楊秘書私底下還透露過，茂陽市的劉市長和尹如松關系不錯，有先進經驗，自然是要先照顧關系好的兄弟市州。
“小楊是在我手下做過一段時間，不過他這個人腦子快，做事扎實，很快就得到了領導的賞識，早就提拔高升了。”王秘書哈哈一笑，和姚衣說了幾件關于楊秘書的舊事。
談笑之間，姚衣忽然問道：“王秘，不知道這次劉市長找我過來有什么事，您也知道，我前腳才下飛機后腳就到您這，可是什么都沒準備。萬一被劉市長問住了，那反而不美。”
王秘書笑容不變，思索了幾秒后這才開口道：“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了解一下你們公司的情況，還有接下來的規劃，看看有什么地方，我們能夠出面幫忙的。”
姚衣笑道：“王秘，我可是聽說最近茂陽市成立了十幾家中介公司和房地產交易企業，恐怕都是沖著打政策擦邊球來的，這樣的情況，對咱們其實很不利。”
王秘書苦笑道：“誰說不是呢，現在茂陽市二手房價上升百分之三十，如果不是昨天劉市長約談了好幾家中介老總，這個價格還會更加夸張。”
他輕聲道：“姚總，尚京市的房價控制得當，可是連高層領導都批字圈閱過的，希望你這次過來能為我們茂陽出一份力。一會劉市長有問題你只管直接答，有什么要求也直接提，能夠為你創造條件的地方，我們都會盡力。”
姚衣點頭稱是，順手將王輝推了出去，笑道：“我在這兒呆的時間不多，這片業務以后將會由我公司市場部經理王輝接手，王秘書還請多多關照。”
“事實上，我們王經理已經開展過三次調研，先讓他簡單向您做個匯報吧。”
得到姚衣首肯，王輝向王秘書遞上了調研報告，并且開始解釋起市場現狀以及要家網的規劃來。
一個小時后，姚衣一行人走出了茂陽市政府。
“上車，去分公司。”
租來的帕薩特上，樊力開車，王輝坐在副駕駛，姚衣和米萌則坐在后座。
車才發動，姚衣開口道：“說說看。”
米萌：“說什么？”
“什么都可以，對茂陽市領導的印象，對他們政策定位的看法，還有對分公司的規劃。”
米萌咬著嘴唇，眼睛略帶一絲疑惑，開口道：“我覺得茂陽市對‘九二九’政策并不重視，劉市長雖然答應為我們減免部分稅務，可對于新盤的出售并沒有統一規劃，出臺的措施也不強硬，和我們尚京比完全不夠看。”
“現在茂陽市中介公司和交易企業那么多，市場分割的七七八八，我們想要入局恐怕會引起別人的嫉恨。”
姚衣微微頷首，又道：“王輝，你覺得呢？”
王輝瞇著眼，緩緩道：“我的看法和米助理差不多，不過我倒是覺得茂陽市府的態度還是很好的，不過他們的話語權不夠，對于市場的控制力不及尚京市府，所以才會有這樣尷尬的情況。”
姚衣笑道：“你們說的，有的對，有的錯了，不過有一點你們忘記考慮，尚京是直轄市，行政級別比較高，尹市長說話當然管用的多。”
“茂陽資本勢力盤根錯節，想要像尚京一樣，從上至下一口吞掉的方法是行不通的。我們必須穩扎穩打，先進入市場，占據一席之地再說。”
王輝立刻道：“老板，茂陽市已經接了兩家房地產整體廣告，注冊人數也已經破了四萬新高，只是市場交易量一直上不去。畢竟這里不是尚京，中介公司不愿意安裝我們的商用客戶端，他們對我們并不信任。”
姚衣笑道：“你說的對，這里不是尚京，所以很多手段，我們都可以用出來。”
“借著這次政策推行的機會，我們會在十一家分公司名下，開設屬于要家網的中介機構。”
“這些中介機構不是不愿意和我們合作嗎，那就讓他們看看，我們的中介公司是怎么操作的。”
米萌記憶力挺好，記得姚衣曾經在會議上說過一句話。
她下意識接話道：“啊？老板你不說咱們永遠不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要家網只做平臺嗎？”
這件事其實王輝也記得，但他沒開口說破，聞言不由略好奇的打量姚衣和米萌。
老板這下怕是有點尷尬咯。
米助理這嘴可真直，換個人還真不敢當面戳老板的臉。
姚衣也想起這事，老臉微紅。
當初借用墨遠泉作為找房網老總在互聯網房地產大會上的這句經典名言，拿來口嗨一時爽，如今倒是自個挖坑自個跳了。
幸好他臉皮厚，迅速調整回來，面不改色道：“沒錯，我的確在尚京房地產峰會上說過這句話。但這話是說給尚京本地的中介企業聽，我們現在這不是到外地了嗎？我們沒有在尚京自己做中介啊。”
米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的樣子，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她略顯茫然的點頭，“對哦。”
王輝捂住嘴不敢笑，憋了好幾秒才恢復思考能力。
姚衣也挺尷尬，轉移話題問道：“王輝你對此怎么看？”
“自己開中介公司嗎？”
王輝輕咳兩聲，反復思索姚衣的提案，漸漸的眼前一亮，忍不住道：“的確是個好辦法，數據內部消化可以極大提升工作效率，一直求人不如咱們自己動手。”
“不只是這樣，中介公司的成立可以讓我們更好的把握市場，同時也可以更好的服務客戶，讓數據形成閉環，提高公司安全系數。”
姚衣回想起上一世，連家網橫空出世，利用線上線下整合一體的優勢左沖右突，將中介門店開滿全國的空前盛世。
那當真是所向無敵的巨無霸，到哪都是橫著走，打得找房網滿地找牙，更讓各地中介企業望而生畏，群雄辟易。
墨遠泉上一世成功，是因為他提出了數據整合渠道收費的概念，可他的失敗，也恰恰是因為守著這個概念不放。
在墨遠泉看來，如果找房網內部開設中介公司，一來會和其他中介公司形成惡性競爭，得不償失；二來當內部數據共享后，原本應該由商用客戶端產生的價值便被剝奪，虧損太大，萬一中介公司開設失敗，整個找房網都會陷入危機。
墨遠泉因堅持而崛起，又因頑固而敗落，完美的詮釋了什么叫做性格決定命運。
和墨遠泉不同，姚衣不缺錢，更不缺戰略眼光，他還未卜先知。
此時在分公司開設中介公司，正是他戰略步驟中的重要手段。
姚衣繼續道：“你們要記住，茂陽和尚京不同，咱們在這里背景不深，也沒有什么人脈，所以公司的運營一定要按部就班，不能操之過急，違法亂紀的事情更不能沾。”
“和政府合作推行政策的方面，前期我們可以適當讓利，卻不用讓的太多，以免引起其他同行反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等中介公司運營起來，那才是我們出手的時機。”
姚衣定下了戰略方針，王輝心領神會，立刻道：“老板，其他的都沒有問題，只是組建中介公司需要一筆開支……”
姚衣道：“分公司整體廣告方案的營收拿來開分公司，你將賬目列好，回頭通知尤佳落一聲，讓她抽空帶人過來核賬。”
尤佳落這兩個月因為二手房交易的關系，一直帶著八名財務人員審核‘尚景’子公司的賬務，這也是姚衣要求的。
一旦這些人熟悉了整個流程后，姚衣將會派這些財務分別入駐十一家分公司，為即將成立的中介公司服務。
帕薩特停下，姚衣一行人乘坐電梯來到了茂陽分公司，分公司經理張明輝帶著手下骨干正翹首以待。
“形式就不用了，趁著人齊，一起開會吧。”
姚衣一馬當先，眾人跟在他身后，一齊往會議室走去。
一天后，姚衣安排好了茂陽市分公司的事宜，很快回到了尚京，約見了鄧新華。
“姚總，海口小區的房價不行了，我按照你的方法動員了所有的業主，不過好像也沒什么作用……”
才見面，鄧新華就像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的將所有事情說了一遍，最后苦著臉道：“姚總，你說現在我該怎么辦？”
姚衣抬眼望了鄧新華一眼，對方可是大西洋風險投資集團在國內有數的代言人之一，本身又曾擔任過找房網的大股東，對于經商應該十分里手。
他相信鄧新華有后手，只是這些后手代價太大，大到鄧新華無法承受。
所以鄧新華才會眼巴巴的望著姚衣，希望姚衣能給出點解決方案，以解燃眉之急。
“鄧總你這就是在調侃我了，既然那個鬧事的人想要賣房，你不妨將他的房子買下來，這樣既解決了問題，也維持了房價，這么簡單的事情，還用我來想辦法？”
姚衣笑瞇瞇的將問題又踢了回去。
鄧新華皺眉道：“可是現在周邊房價持續下跌，而且海口小區也有下降的趨勢，我要是在這個時候以高價買房，好像……”
他欲言又止，低買高賣是他的強項，這種高價買下跌的事情，他怎么想都覺得有點別扭。
“我記得當初你們可是要求我將整個海口小區的房源都搞定的，怎么，現在有主動賣房的，你們反而不要了？”
姚衣微微搖頭，樂呵道：“別說我沒提醒你，你表現遲疑，跟著你的那些業主也會覺得前途渺茫，很容易加速士氣的低迷，到時候房價一旦崩潰，想要重新漲起來可就要看天意了。”
“可是……”
鄧新華總覺得憋屈，從來都是他找人強買強賣，沒想到今天居然被別人弄了一回。
姚衣繼續道：“看在相交一場，我再給你提個醒。你也知道我剛從茂陽回來，接下來還有好些分公司要跑，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現在國內政府對于‘九二九政策’的執行都還處在試探階段，所以還會存在一些打擦邊球的中介公司在二手市場提價，可隨著政策的推進，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少。”
鄧新華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將來二手房的價格會越來越穩定，甚至還會被把控下降，再無出頭之日？”
姚衣搖頭道：“房價增長是歷史的必然，你想想，以后的小區只會越建越好，新房的房價當然會越來越高。可是你想一想，十年前的房子，真的還能賣出價錢嗎？”
“即使有些小區的房子有升值空間，那也指的是市區中心靠近步行街和商業中心的住宅區，和海口小區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鄧總你們手中唯一的底牌，無非就是仗著海口小區是選定的拆遷點，政府一定會征收而已。”
“可是現在正式文件還沒出來，你們就那么篤定，拆遷就一定會選擇海口小區？”
鄧新華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過見姚衣眼神灼灼的看著自己，實在是躲不過去，只得小聲道：“智能港口建設并非尚京市一家的事，是國家層面上需要解決的問題，我們是從天京那邊得到的消息，海口小區確實是預定拆遷點之一，至于其余的拆遷點，我們還未能掌握情況。”
言下之意，如果了解其他拆遷點的情況，鄧新華早就出手了。
姚衣望了他一眼，心底笑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智能港口計劃以五年為一周期，前后一共修了四個周期，選址七處，除了海口小區，剩下的六個地方姚衣都十分了解。
鄧新華能從天京得知海口小區的信息，必然會嚴防死守，努力賺這一筆拆遷房。
事實上，上一世鄧新華所代表的大西洋風險投資公司，正是借用了這一筆款項的盈利，才堪堪擺脫了歐洲的困局。
不過這一世，由于姚衣的加入，尚京市的房價控制得力，九二九政策落地良好，加上后期姚衣不斷安排人手制造矛盾，引導大家去買降價新樓盤，活生生的將海口小區的房價給拉了下來，并且已經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這兩天鄧新華過的是心驚膽顫，就連睡覺也不踏實，兩只眼睛上大大的黑眼圈籠罩，顯然無精打采。
看樣子，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將鄧新華壓倒了。
姚衣繼續道：“既然說道智能港口項目計劃，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鄧新華一怔，隱約感覺姚衣將會說出了不得事情，他太陽穴不由突突跳動，鮮血上涌，整個人頭昏腦漲起來。
他用手按住自己太陽穴，咬牙道：“姚總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我受得了。”
哦，你受得了？
姚衣質疑的眼神讓鄧新華有些抓狂，后者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深呼吸道：“說罷”。
姚衣點點頭，緩緩道：“據我所知，智能港口計劃中關于選址的環節，是有備用方案的。”
“在滿足一定條件后，政府會啟動備用方案作為替代。”
“雖然我還不知道這些條件是什么，不過我聽趙幽羽說，最近尹市長好像收到了上面的指示，一直在另外一塊地方做勘探工作。”
“你說，他們會不會啟用被動計劃，換一個地址拆遷？”
姚衣說著說著，鄧新華的臉色開始變綠。
后者心中再吶喊，什么備用計劃？哪兒來的備用計劃？誰出的餿主意？
一旦備用計劃啟用，選址更改，那自己這幾十億不就白白被套在海口小區了嗎？
到時候可怎么向老板交差？
鄧新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綠，仿佛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一般變得飛快。
精彩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