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時間里,尚京風雨樓前的大型牌再次更換,換上了要家網舉辦招聘會的巨幅海報。
偌大的地標建筑巨幅,在一個月內先從別的品牌換成找房網,又嗖的一下從找房網變成要家網,弄得玩兒似的。
如果牌也有人格,它肯定得大吼一聲,“我沒有變裝癖!”
兩天之后,要家網會在風雨樓舉行一次大型招聘會,招聘數量高達五百人,根據職位的描述,年薪幾萬到上百萬統統都有。
出現百萬級的職位,當然只是個噱頭,但其實也是姚衣在某種程度上的表態。
如果真能吸引來業內強人投靠,姚衣不介意給對方足夠高的權柄和報酬。
重金納才當然不會白白養著浪費,更昭示了姚衣的野心,是在向世人宣告,要家網即將邁出全國擴張的下一步。
不只是風雨樓前的牌,隨著米萌和商一家一家的溝通,要家網招聘會的信息開始出現在街頭巷尾的板、地推、公交車、LED屏幕這些隨處可見的地方。
滕訊的定點投放也緊隨而上,唐志嘗到了甜頭,上一次發送姚衣鉆石王老五的消息后,尚京市流量足足上漲了兩層。
現在每次發送要家網新聞就會配上一張姚衣的照片,美名其曰有人氣。
姚衣甚至因為這件事,被米萌和陳美琪兩人聯手逼迫拍了兩套寫真,專門用來做推廣的特供。
奇妙的是,以姚家的家風,原本不可能同意姚衣這樣的行為,但現在姚起卻沒明確表態還是反對,只說時代終究不一樣了,姚衣或許有他自己的判斷。
在潛移默化中,姚衣在姚起心中的角色發生了改變。
他從一個還沒長大,不懂事的小孩子,變成了能獨當一面的青年企業家。
雖然姚衣如今的事業規模遠不及姚起,但至少也挺像樣的了。
戰績是促使一個人地位改變的最佳催化劑。
他依然年輕,但已經不再稚嫩,在姚起心中已經擁有平等對話的資格。
此時距離找房網招聘會不到兩周時間,找房網的忽然撤離余溫還未散去,呈現出的離職問題和社會影響還在發酵,要家網在這個時候舉辦招聘會,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楊秘書在接到米萌的匯報后,直接給姚衣致電,表示了感謝。
“楊秘您這就見外了,我既然接收了找房網的資產,就有責任處理它留下的社會問題。”
姚衣語氣輕快,找房網撤離尚京后留下的攤子他早就計算在內,此時不過是提出合適的解決方案罷了。
找房網那邊裁員數百,姚衣這邊一次性招聘五百人。雖然由于姚衣的用人標準更高,兩部分人未必完全重疊,但從下崗與就職的數量上,卻是足以抵沖的。
找房網之前的穩定員工,是姚衣想接收的主力軍。
這部分人只有少數當初跟隨王輝從天京而來,其余大部分卻都是找房網在尚京本地招聘。
他們的家在尚京,不太可能跟隨找房網大撤退跑別的城市去打拼。
至于那些找房網最近安置的閑散人員,姚衣可就得好好挑挑了。
好吃懶做的、刺兒頭、愚笨又不自知的,這些人統統不要,愛去哪去哪。
人總是處在一定范圍內的流動中,姚衣這邊從其他行業吸納優質人才,這些人才挪窩后自然又會留出新的空置崗位來,那么那些找房網里次一級的被裁撤人員,總能找到個謀生的口子。
這份人情不大,可這份心意和責任感,卻讓楊秘書頗為贊賞。
年紀輕輕就知進退,懂分寸,顧大局,這樣的人不重用,不依靠,不團結是說不過去的。
姚衣如此知趣,送一份大禮給要家科技也是應該的。
楊秘書沉默幾秒,才微微嘆息道:“姚總家學淵源,以身作則,實在是讓人佩服。姚氏集團和要家科技一脈相承,都是尚京企業的榜樣。”
姚衣笑道:“楊秘您這是抬舉我,我還剛上路,有很多東西需要向您學習。”
楊秘書哈哈一笑,笑聲爽朗道:“你最近都做的很好,智能港口項目概念推廣和熱點結合緊密,加上其他宣傳口的不斷造勢,民眾已經開始接受這個概念。尹市長很高興,好幾次想要找你深談,不如就定在后天上午吧。”
“后天上午?”
姚衣微微一怔,后天上午是要家網的招聘會,楊秘書這么說,分明是有把握讓尹市長出席招聘會。
哪怕不公開站臺,在旁邊打個晃兒,走個過場也給足了面子。
他旋即大喜,激動道:“楊秘您說的可是真的?”
尹如松這樣的政府大佬直接參加要家網招聘會,直接將檔次拉高了數個檔次。
楊秘書笑瞇瞇道:“小姚總和要家科技為尚京市付出了那么多,我們一直都心里有數,尹市長更是幾次強調要善待要家科技這樣的企業,重點扶植重點照顧,培養一批尚京市自己的民族企業。”
姚衣笑的嘴都合不攏,連忙道:“那我可得和我父親說一下,讓他多帶幾家企業一起出席。”
姚衣會如此說,是怕尹市長和要家科技單獨走的太近,對彼此都不利。
商人和政府的關系,永遠有一條需要把握的生死線,一旦逾過那條線,結局往往都不那么美好。
楊秘書再次發出了爽朗的笑聲,搖頭道:“小姚總你能考慮到這一層很好,不過這一次你不用擔心,也不用請人來。”
“尹市長既然肯出面,當然是有正當的理由。”
“一是安穩這批被找房網裁撤的員工,讓他們安心入職要家科技。二來要家科技可是尹市長掛牌直連的龍頭企業,現在過來查看一下招聘會的情況,很合理吧。”
姚衣嘿然一笑道:“合理合理,當然合理。”
楊秘書笑道:“所以啊,小姚總不用請別人來,請的人多了,容易分散主題,搶了要家科技的風采,反而不美。”
姚衣深吸口氣,點頭道:“那一切都依照楊秘您的指示辦理。”
一天后,天京市龍河區公安局,經偵支隊支隊長辦公室。
姚衣穩穩當當坐在位子上,看著鄧新華和經偵的領導交涉,思緒已經飄到了窗外。
招聘會準備活動順利進行,找房網尚京分公司用戶數據全部吃下,核心算法正在努力攻克。
騰訊在自己照片的幫助下成為熱門話題,尚京市本地渠道飽和,要家網IP流量持續上升,都是新高。
只需要一個月,不,只需要兩個星期,要家網的市場占有率會突破百分之八十,將找房網的影響消化得干干凈凈。
剩下百分之十幾的市場,掌握在本土一些小中介手里,被姚衣收購兼并只是時間的問題。
隨著業務擴展,人才儲備不足的問題凸顯,這也是姚衣在招聘會籌備的關鍵時間點上,還要抽空為了王輝來一趟天京的原因。
市場部經理不能一直空著,尤其當明天早上招聘會開始后,數百名員工有一大半是市場部的員工,沒有有個成熟可靠的人來管理,絕對會出不少亂子。
王輝誠實可靠的性格,扎實勤懇的業務能力,都讓姚衣滿意。
即使現在他被墨遠泉針對,依舊沒有說出任何對找房網不利的話。
這份品行,讓姚衣更高看一眼。
“這段時間真是麻煩您了!”
鄧新華站起來和經偵領導握手,宣示了這次談話的結束。
姚衣也禮貌性的站了起來,面帶微笑。
經偵領導的目光在姚衣身上一掃,眼神收縮,顯然是認出了姚衣的來歷,笑了笑道:“那我就不送了。”
“您忙!”鄧新華揮手致意,一把拉住姚衣,笑道:“姚總,走吧,咱們接人去。”
很快,兩人來到了看守所門口,姚衣看著高墻大院,忽然開口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據我所知,這很難。”
作為和趙幽羽一個圈子長大的二代,姚衣深知這些調查部門的恐怖,這不是錢或者關系能解決的問題。
就連趙幽羽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情,姚衣不認為鄧新華有這個本事。
“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我們咱們敢漂洋過海和姚總合作?”
見姚衣一臉不耐的看著自己,鄧新華連忙舉手投降道:“好吧好吧,我說實話。”
“王輝本來就沒有任何問題,他做的所有決定,一大半都是墨遠泉授意的。只是當墨遠泉要讓王輝背鍋的時候,王輝選擇了沉默,而其他人又不會主動將這些證據拿給警方。”
姚衣頷首道:“如此說來,只要調查到最后,王輝依舊可能是無罪釋放?”
鄧新華笑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可是實際操作過程中是會出現意外,比如當警方調查到某一封郵件的時候,整個郵件服務器忽然崩潰;或者是找尋一張墨遠泉簽字的文件,發現文件已經被銷毀,或者甚至被篡改。你知道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冒險和不確定性,這也是我們風投公司樂此不疲的興趣所在。”
姚衣微笑道:“看來找房網在你們眼里,已經變成了可以忽然崩潰,銷毀的東西。”
頓了頓,他繼續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要家科技在國內的互聯網企業里并不算一枝獨秀,為何你背后老板會如此青睞。”
“今天聽到你這么說,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可能。”
“你們老板準備從找房網撤資,當然他不可能白白撤資,如果能在跑路之前再賺上一筆,那就最好。”
鄧新華干笑一聲,搖頭道:“這只是你的猜測。”
“只是我的猜測?”
姚衣面露微笑,繼續道:“據我所知,找房網收縮小城市財政后,大量的資金匯總在天京總部,同時不斷給找房網上市造勢,想要炒高股價。”
鄧新華沉聲道:“上市需要大量流動資金作為財報支撐。上市之前發布利好消息,引起股民興趣提高股價是所有公司都會做的事,這并不稀奇。”
姚衣斜眼看他一眼,淡淡道:“前面的都還算能混過去,不過明明上市在即,你背后老板聯合其他資方悄悄高價出售股權,套取現金又怎么解釋?”
“雖然你們不會對外公布消息,也不會達成明面上的協議。但暗中簽訂要約,定好一過限售期就將股票過手的意向,提前拿到一部分預付款卻沒問題,對吧?”
鄧新華臉色一變,很快恢復正常道:“沒有的事,姚總不要瞎說。”
姚衣目光轉向鐵門,慢吞吞道:“是不是我瞎說你自己心里有數,我不是王輝,他是個理想主義者,而我是個實用主義者。”
“對我來說,要家科技是我姚衣一手創辦的,不管在什么時候,都只能有我一個人的聲音,這一點請你記住了,也請你傳達給你背后的老板。”
“對了,你背后的老板大西洋風險投資集團最近在歐洲的日子過得不好,好幾家石油企業已經和它翻臉,這也是它出售找房網股份的原因,因為他需要資金進行周轉。”
“你看,你們想要套現找房網股份的動機也有了,怎么樣,我的分析還不錯吧?”
鄧新華一臉鐵青,不知道是因為被揭穿的尷尬還是因為被戳穿的憤怒。
半晌過后,他頹然道:“小姚總果然厲害,這事兒我們都還只在策劃階段,沒想到就被你看穿了……”
他眼神擔憂的望向姚衣,擔憂道:“姚總是找房網的敵人,應該不會和他們通氣吧?”
姚衣笑了笑,瞇眼道:“世界上的事情都變化莫測,誰能保證呢?再說我就算保證了,你又會相信我的話嗎?”
“與其說那些虛話,咱們不如說點真正有用的,比如你要如何說服王輝為我效力,又比如,這次的保密費用,你會給到什么價錢?”
鄧新華倒吸一口涼氣,說了聲抱歉后,立刻走到了一邊開始給他背后的老板,大西洋風險投資集團打電話。
與此同時,鐵門吱呀一聲打開,王輝的身影出現在姚衣的面前。
面色蒼白的王輝看到姚衣,一度以為自己眼花看錯。
姚衣率先伸出了手:“歡迎回來。”
王輝下意識伸手和姚衣握了握,看到不遠處的鄧新華,這才反應過來:“你和鄧新華有聯系?”
“說到底不過是兩家企業之間的摩擦,連個恩怨都稱不上,我和鄧新華有聯系不是很正常?”
姚衣笑了笑,“上車吧,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邊走邊說。”
看著一臉憔悴的王輝,姚衣頷首道:“你現在需要好好洗個澡放松一下,然后吃頓好的。走吧,先給你開間房。”
王輝沉聲道:“我要先回家,給父母報個平安。”
姚衣搖頭道:“這就是借口了,你咬緊牙關進局子的時候,可從沒想過你父母的感受。按說墨遠泉就算對你有恩,你也不至于為他去坐牢吧。”
王輝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想到墨遠泉,他此時心里就隱隱作痛。
當時他去尚京找姚衣,是為了給墨遠泉求情,還被姚衣嘲笑自己有可能會有牢獄之災。
他自然是不信的,可當他回到天京,經偵部門的人就找上了他。
被羈押的這幾天,王輝基本上睡不好覺,一閉眼就想到墨遠泉背叛他的嘴臉,心中就開始滴血。
他的思緒一直是崩潰的,正直如他沒有想到,墨遠泉竟然真會對他下手。
十幾年的情誼,仿佛在一瞬間消散盡去,無影無蹤。
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床板,抑郁的空氣,隔壁號子里斷斷續續的痛苦哭泣。
那是最殘酷也最真實的世界,一個跌落深淵后,才會反思的世界。
人活著,其實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去做。
仿佛是看穿了王輝的不安,姚衣淡淡道:“王輝你一向自詡知恩圖報,那么這次我費了大力氣將你從里面撈出來,你應該怎么報答我?”
原本正在打電話的鄧新華臉皮一抽,險些將電話掛斷。
明明出力的人是我好不好,小姚總你還說我們喜歡騙人,你騙起人來才是眉頭都不眨一下好嗎。
他深深感到一陣無力傳來,小姚總也好,墨遠泉也好,都不是自己能夠夠的上的級別。
還是老老實實做個傳令的小兵,把大佬們的事情安排好,悶聲發大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