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在地球的一世經歷，李牧總是有種錯覺。作為星球球長的老爹，已經是這個世界最牛b的人。但是結合世界現狀想想，就知道這種想法一點都不靠譜。
聯邦掌控三大星系，轄下星球又何止千千萬萬。即便其中能供人生存的星球不多，但在這種比例之下，行星署長的地位真算不得什么。
行星總署之上還有轄下多個行星的恒星系總督，再往上還有分掌三大星系的特首，再往上才是聯邦權力金字塔的頂端，聯邦元首。
按照這種階級排序下來，行星總署署長的地位，也就相當于地球上的市長。
因為行星之間的距離遙遠，這個市長有近乎絕對自治的權力。之所以聯邦軍政分離，另設個行星總司令，為的就是相互制衡，免得搞出獨立星球。但不管怎么說，歸根結底也只是市長而已。
“即便地位更高，做這些事又有什么利益可圖？”李牧雖然震驚，但是頭腦依然清醒：
“我之前在移民局干過，政策上的事情了解一些。移民配額是行星署長該操心的事情，能不能完成影響不到上面。總不會是有什么人看我家老爺子辛苦，故意幫他減輕人口壓力吧。”
“你的眼界還是小了，不該只放在雷云星上。”蔡漢文嘆道：“你應該知道，聯邦艦隊的主要任務不是平叛內亂，而是征伐新的殖民星球。每當發現一個新的可居住星球，便會派艦隊去清繳危險物種。在開辟一定安全區域后，才能夠進行移民。”
“知道。”李牧道：“但這和跑到雷云星亂殺人有什么關系？殺掉的人多了，不就沒人移民……”
李牧突然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
“聯邦人口增長迅猛，只有不斷的開拓殖民星球才能良性發展。可是宇宙雖然廣大，能讓人正常生存的星球卻沒有多少。每一個能夠殖民的新星球，都是各方爭搶的焦點。”蔡漢文看出李牧應該是想到了，苦笑道：
“雷云星上很多人不愿意移民，移民官員更是叫苦連天。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就為那些看似頭疼的移民配額，幾乎是署長搶回來的。沒有足夠的配額，行星人口越來越多。最后要么資源不夠爆發內亂，要么就把人丟到流放星球上去。”
“流放星球？”李牧聽到個新名詞。
“任何刊物和資料當中，你都不會看到這個詞的。簡單的說，就是不宜居住的星球。”蔡漢文道：
“有些星球能夠讓人類生存，但是資源會非常貧瘠。所以即便沒有危險物種，也沒有辦法往上面移民。早期聯邦會把一些犯人放逐在上面，當然也有些人是……”
蔡漢文沒有把話說完，但李牧能聽明白。
行星人口爆炸，資源不夠分，新的殖民星球又沒有份，就打著移民的旗號，把一些人騙到流放星球上，甚至還有可能是強行押送過去。總之讓那些人自生自滅，別給自己星球增加負擔就是。
李牧突然想起了“禿鷲”，說不得那個家伙，就是流放星球上的人。
“蔡教授，是不是禿鷲……”李牧試探性的問了下。
“沒錯，叛軍骨干，大部分都是流放星球出身。”蔡漢文點頭：“他們渴望離開荒蕪的家鄉，到資源充足的地方生活。在這種需求下，有人找到他們，訓練他們，提供武器和裝備，到雷云星這樣的星球潛伏。”
“制造戰亂，減少人口，一個蘿卜一個坑……”李牧接口道：“這樣不但能把雷云星的移民配合讓給他們的主子，還能創造條件讓他們有機會移民來雷云星。”
“就是這樣。”蔡漢文道：“雖然其他行星總署也有可能做這些事，可是行星級別政府卻沒有制造星際戰艦的能力。幕后之人的權力和地位，至少也是總督一級。”
李牧明白了。
難怪連王東方那樣的大佬都會去刺殺自己的學生，難怪劉明會放著艦隊后勤部長不做而信心十足的當臥底……
他們沒有背叛聯邦，只是抱上了更粗的大腿，背叛了李玄通和北門拔羅而已。
李牧也很無力。
夏島市石家的案子，讓他前所未有的憤怒。可是面對著惡劣數十倍乃至數百數千倍的事情，心中竟然生不出多少怒意。只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壓在心底，讓李牧有些透不過氣來。
這不是膽怯，而是知道自己對抗不了。連老爹和北門拔羅都要低頭的oss，李牧才幾斤幾兩，又如何能與之抗衡？
就像普通人面對地震洪水，能保住性命就不錯，又哪里還有心氣宣泄憤怒和不滿。
難怪要隱藏他的戰功，這根本就不是戰功，而是催命符。
他等于破壞了那些大陰謀家的計劃，得罪了比老爹和北門拔羅還有權勢的大人物。那些人眼里沒他到罷了，如果真的想收拾他，不會比李牧收拾石明華那樣的人更費勁。
李牧想明白了很多，但依然有不明白的。
“這些我都懂了，非常感謝總司令還有您的關照。”李牧看向蔡漢文：“可是，這和我必須上軍校又有什么關系？難道我進了軍校，那些大人物就不會動我了嗎？”
蔡漢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聽了這些黑暗和陰謀，你難道不憤怒嗎？”
“不憤怒。”李牧實話實說：“只是這心里，有些堵。”
“那是因為你能正視自己的弱小，沒有資格憤怒。”蔡漢文似乎很滿意李牧的坦誠，道：“但是，你就沒想過對抗么？”
“怎么對抗？”李牧自嘲的一笑：“連我老爹和你們北門總司令都縮了，我又算是哪根蔥。”
“他們沒有退縮，只是暫時隱忍。”蔡漢文目光灼灼：“不管是為死去的士兵和無辜市民，還是為了聯邦和雷云星的未來，署長和總司令都不會容忍那樣的蛀蟲長時間存在。只是要除掉那些蛀蟲的話，他們現在的地位還遠遠不夠。”
“我更不夠。”李牧道。
“但是你有潛力。”蔡漢文深深看著李牧：“署長和總司令已經沒有多少上升空間，尤其又剛剛出了這樣的事，更是會有人擋他們的路。所以署長和總司令達成共識，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
李牧只覺得蔡漢文這句話很搞笑，下意識的就想反駁，可又突然覺得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想了一會，李牧的表情越發凝重了起來，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了。難怪覺得很熟悉，這根本就是天朝式家長的一大特征。
經常有這樣一種父母，自己沒太大本事，生活壓力巨大，便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孩子身上。期待著孩子將來能夠出人頭地，全家飛黃騰達改變命運。
老爹和北門拔羅倒沒這么膚淺，理想和愿望高大上的多。他們是發現有oss為禍人間，但自己又打不過。所以把希望放在李牧身上，把他培養起來，然后將來去替他們滅了oss，拯救蒼生拯救世界。
“你們，不能這樣！”李牧認真道：“這樣特別特別不負責任，特別特別的不對。”
蔡漢文把手搭上李牧的肩膀，手非常的有力，表情更是比李牧還要認真，
“我們，看好你。”
不是為小家和私利，而是為國家和人民。
拯救李二少爺的意義，在本質上得到了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