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河水白浪滔天,水聲震耳欲聾,它湍急得就像一名發怒的巨人,要把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切給擊得粉碎。
但在這樣洶涌磅礴的怒河水中,卻有一頭龐大的白龜在向前游。
最終它停在了河中心,然后逆著怒河滾滾湍流,四肢奮力而飛速往前劃,努力讓自己在這湍急的河水中穩住身形,保持在河中心的位置。
這時幾千名樹人分別站在怒河兩岸,面對著怒河水。
他們渾身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褐色斑點,面無表情地一字排開。
接著,他們膝蓋以下的褐色斑點處長出了細細的根須,這些密集的根須深深地扎入腳下的泥土里,把他們牢牢地固定在土地上。
數不清的根須虬結交錯,爬了一地。
所有樹人平平地伸出雙臂。
他們上半身,手臂,手掌的褐色斑點處,全部猛然長出細細的褐色樹絲,飛速地竄向位于河中心的白龜。
白龜沒有動,任憑所有樹絲纏繞在身上。
每名樹人身上都至少長出百根細樹絲,當上千名樹人的樹絲糾結纏繞在一起時,就好像兩條粗壯的褐色木橋,從怒河兩岸迅速延展到河中心,最終全部包裹到了白龜身上。
樹絲實在太多了,白龜被裹得只露出頭部和四肢,遠遠看去,完全變成了一只滾圓的褐龜。
但隨著白龜完全被樹絲包裹,這座由萬千樹絲連成的“跨河長橋”也完成了。
此時要是從天上望去,這座樹絲長橋就好像一只長而扁的褐色蝴蝶結一樣,兩頭寬,中間窄。
所有人驚嘆而震驚地看著河面,一時都忘了身后的火焰在越燒越近。
這人造的木褐色樹絲長橋高度不夠,怒河上有水霧在不停彌漫繚繞,有些人視力不夠好,甚至不能穿透磅礴豐沛的水霧看到對岸,只能看到萬千樹絲一同纏繞著延伸到無盡白霧中。
過了會兒,擠在人群最前方的烏庫興奮地顛了顛背上的巨型獸皮袋,朝后面的人群招了招手,并高喊:“愣著干嘛,大家快走啊!”
說罷,他樂滋滋地率先踏上樹絲長橋。
這像是一個開關,下一刻,其他青年壯漢也迫不及待地一擁而上。
當他們踩到樹絲上時,還新鮮地低頭踩了踩,走兩步再踩一踩,興奮得不行。
剩下的人群見這么多人站在樹絲長橋上,這橋都沒有絲毫震顫,而且樹人族們也沒有吃力的模樣,終于越來越多的人試探著走了上去。
留在河岸上的人可以看到,橋面上那些黑壓壓的人群和戰寵們逐步走入水霧盡頭,又漸漸看不到影了。
過了會兒,膽小謹慎的穴兔人也一蹦一跳地踏上河面。
他們走了幾步后,黑眼睛滴溜溜地瞧瞧身旁的大河,又瞧瞧腳下的樹絲橋面,最后不知為什么居然開心得長耳朵一豎,一蹦三米高,飛速地往霧氣盡頭跑跳過去。
最后孕婦孩童們也試探地踏上橋面,然后互相攙扶著,慢慢向前走……
很快,岸邊的兩萬多個人只剩下樹人族以及幾百個其他部落的人了。
樹人族大巫拄著骨杖站在原地,他身姿挺拔猶如青松,銀發隨風飄揚,風姿攝人。看著眼前的長橋,樹人族大巫對葉羲道:“羲巫大人,不妨也試一試這樹絲構成的河上路吧。”
原始人沒有橋的概念,所以把它稱為河上路。
“啾啾,啁啾!”
圓滾滾的嘎嘎站在葉羲身邊,清脆悅耳地叫了幾聲,然后用喙叼著葉羲的衣角,把他往樹絲長橋上拖。
葉羲把自己的衣服從它嘴中解救出來,然后揉了揉它細軟的羽毛,無奈到:“知道啦!”
剛剛在其它人過橋的時候嘎嘎就飛了過來,準確地找到位于河邊的葉羲,它看起來對這樹絲長橋很感興趣,居然都不要求載葉羲了。
葉羲跟樹人族大巫點頭示意了一下,也踏上了樹絲長橋。
長橋最邊沿處的樹絲沒有擰成一股,但是十分密集,當腳踩上去時就感覺踩在了繃緊的鋼絲上一般。
葉羲不由得嘖嘖稱奇。
樹人族的樹絲是真的好用啊,而且他們腦子也夠聰明,樹絲長度不夠,居然想出利用白龜來作承接,造出這么個跨河大橋來。
再往前走幾步,這些樹絲就徹底纏成一股,乍眼看上去就像巨大的樹干。
嘎嘎也亦步亦趨地跟在葉羲旁邊,它看上去很新鮮的樣子,拍著小翅膀歡悅地叫。
“啾啾啾”
頭頂上那幾根火紅色的冠羽都高興得翹起來了。
它走一會兒,再扇扇小翅膀飛一段,回頭看看葉羲。
葉羲莞爾,加速跟在它身后。
越往前走水聲越震耳,隆隆的跟瀑布似的,磅礴的波濤砸到裸露的礁石上面,騰起一片片水霧。身在水霧中,葉羲很快全身都濕了。
不過現在天氣炎熱,這清涼的水霧挺舒服的,讓人巴不得多待一會兒。
很快,他們走到了那頭被樹絲纏成巨大褐色球形的白龜處,這頭巨龜為了把自己固定在河中心,依舊在不停劃水。
“白祖。”葉羲和它打招呼。
沒錯,這頭巨大的白龜就是以前載過葉羲的白祖。
白祖回過頭來,用僅剩的一只眼睛溫煦地看了葉羲一眼,再慢慢地轉回頭去,它為了保持在河中心的位置,四肢劃動繼續拼命地向前游。
見到白祖這么辛苦的樣子,葉羲也沒法再這么慢吞吞地走了,招手讓身后的人也加快速度后,不再耽擱快步向對岸走去。
一走到岸上,嘎嘎渾身的羽毛就炸了起來,鼓成一只胖球,開始使勁抖羽毛上的水珠。
晶瑩的水珠子四濺,周圍幾個小孩反而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又過了幾分鐘,最后一個背著包裹的人走到了岸上。
然后河面上的樹絲長橋開始發生變化。
纏繞在白龜身上的樹絲像斷裂的鋼絲般一根根疾速往回縮,褐色圓球越來越扁,露出白色甲殼,最后它身上再沒有一根樹絲。
樹絲長橋幾乎在呼吸之間消失無蹤。
接著樹人族膝蓋以下長出的根須也帶著泥土沫子從地里拔了出來,直到全部隱沒在褐色斑點中。
淺藍,白雪,還有大鵟幾只兇禽,以及白龜部落的白龜們紛紛去河對岸接剩下的樹人。
沒過多久,剩下兩千多個被煙熏得有些發萎的樹人被接了過來。
大部隊終于全部過河了。
葉羲敏銳地發現,原本因為荊忌事件而對樹人族敵視暗恨的部落,現在看到樹人族時面色緩和了很多,只有那些失去親人的人眼中的恨意依然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