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臺手術,張凡做的是相當的費事。
首先是患兒年齡太小,隨時都在生死線上徘徊。而且大面積的皮膚損傷,就如同孩子一直在大量的流血一樣,清亮的液體孩子就如同躺在桑拿板凳上的大胖子男人。組織液就如汗珠子一樣,咕嚕嚕的不停的從身體往外溢,這種時刻真的不比一個大血管往外呲血輕松多少。
人體是個復雜的有機體,這個里面有很多種元素,為什么大量失血或者失液會導致死亡呢。其實簡單的很,大量的缺血首先大腦就堅持不住,因為血液中的紅細胞是傳送氧氣和二氧化碳的小船。
船沒了,氧氣進不去,二氧化碳出不來,大腦首先就醉了,就如人喝醉一樣,然后隨著時間大腦中毒。而失液也一樣,大量的液體流失,首先會導致體內的電解質紊亂。
人體的各種電子保持一個平衡,才能生產各種物質,比如能量ATP,比如蛋白質,比如分解糖分。當大量失去液體的時候,這個平衡就亂了,該生產的生產不出來,不該生產的就大量產出。
比如本來是產ATP的,結果變成了大量的乳酸。劇烈運動的時候,肌肉會發酸,這就是乳酸。而當大量的乳酸生產,體內原本紊亂的電解質,更加紊亂。很多辦成品沒了催化劑就冒出來了,而且很多這種東西是有毒的。
可以說,大量試液后,人的死亡是自己把自己毒死的也能說的通。
張凡一邊要做手術,還要隨著手術的進展和內科支援組麻醉組商量患兒的治療調整,因為手術畢竟是破壞性治療,這種治療會加重患兒的應激反應。
可以說,這種治療會加速且加大患兒死亡的幾率,毫無疑問,如果一個不小心,患兒死在手術臺的幾率隨著手術的進展,隨著手術切開的皮膚越多,幾率越大。
不光要和他們商量,張凡還要記錄這個靈光一閃的手術操作。
如果說往日里的手術張凡是在系統里大量練習的結果,那么這一次就是厚積薄發的超常發揮。就如同有些人考試的時候,明明一道題不太會做,可是腎上腺激素的分泌,讓他忽然如同一休哥一樣叮咚,腦袋上亮了一個燈泡。
現在能做的如此精湛,以后未必能做的如此精湛。這也就是所謂的靈光一現,但絕對不是頓悟。所以,張凡不得不讓人記錄,只要記錄下來,以后不停的去肝,而且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不停的去復習這種手術,然后這個超常發揮就會成為正常的水平。
所以,做一個醫生,做一個混日子的醫生太簡單了,只要考上執業醫,然后找個公立醫院找個輕松一點的科室,旱澇保收,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少不了一塊錢,社會地位還不低。
可要想做一個有抱負的醫生,就難了。努力刻苦是最基本的不說,還要有天賦,很多醫生,努力了一輩子,也只能在有些手術面前望洋興嘆,不是他不夠努力,是天賦不夠,這個行業,和很多技術行業一樣,越到頂端,越吃天賦而且還吃身體。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除了能吃苦,天賦也就是常人,雖然有外掛,可這個半死不活的外掛出了煽風點火的讓張凡不停的做手術以外,再沒有其他幫助。
所以,張凡不得不抓住每一次的常超發揮。想要走的遠,就要比別人付出的多。
張凡不光手術努力的去多做,就算成了院長,也沒放下身體鍛煉。沒有特殊情況,天天早上圍著醫院外圍跑步,都成了茶素的一個景致。這一次的超常發揮,就是畢業以來,苦行僧生活的回報。
隨著手術一點一滴的往前延伸,張凡終于敢大口的喘氣了。就如同做賊一樣,手術的時候,張凡連呼吸都是控制的。如果成年人的手術是在雞蛋殼上跳舞,那么這臺手術就是在雞蛋膜上跳舞。
一個跳不好,就是雞飛蛋打的事情。
雖然,汗水流的拖鞋如同泡在水里一樣,可手術還是慢慢的越來越穩當了。因為大面積的皮膚已經被移植過去了,老李的材料說實話,真的不錯。
比什么小豬皮,羅非魚皮的效果都好。而且,它沒有免疫排斥作用,所以這種材料,在成年人的燙傷中還不能稱霸天下的話,在幼兒燙傷領域,絕對是霸王級別的存在。
可以想象一下,一個危在旦夕的幼兒,那個醫生敢給孩子上排斥強烈的材料,可這個材料就沒有。
所以,當小孩子如同打補丁一樣,柔柔弱弱的軀干,臀部、四肢上移植了皮膚材料后,孩子的生命狀態慢慢的開始穩定了。
“張院,血壓、心率都穩定。”麻醉醫生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手術的時候,張凡一會讓降壓,一會讓升壓,一會降心率,一會加快灌注。說實話,命令好下,可執行起來,太難了。
每一次的用藥都是用險,不過好在現在終于熬過來了。四十出頭的他看著手術臺上幼兒,看著熟睡的孩子,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特別的驕傲,特別的欣慰。就像是看自己的孩子心情。
“好!”張凡輕輕的點了點頭。他在手術臺上的感情特別單一,沒有激動,也沒有感慨,就好像面前就是一坨肉,不分男女,不分老少。
“李教授。”
這一次老李沒敢再走神了。聽到張凡叫他名字,他第一時間回應了。“哎。”
“我現在需要大量的燒傷患者。”張凡也不客氣,也不管他有沒有能力,反正就一句話,我現在需要這樣的病號。
“好,下了手術,我立刻去聯系。”老李嘴唇都在哆嗦。他看出來了,張凡要下大力氣晚上這個指南了。
其實,張凡哪里會想到指南,畢竟他的起步太低了,就是一個醫學本科生在縣醫院起步,就算有了院士老師,其實也大多數時間是在自己鉆研,什么指南,他根本沒想到,他現在感覺到好像手術的一些細節開始模糊了。所以,為了盡快拿下這種手術,完善這種手術,他需要去大量的做手術。去穩固。
“不用了,你的材料,讓你博士學生來弄把,你現在就去聯系患者。最好下午就有一臺。”張凡心里著急,所以直接讓老李下手術臺去聯系。
“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手術室的護士長憐惜的看了一眼后背已經被汗水浸透的張凡,輕輕的插了一句。
說實話,在手術,敢插嘴張凡的,估計也就護士長了,畢竟她再張凡沒雄起的時候,就或明或暗的幫襯這張凡,這就是所謂的香火之情。
“哦!哪就明天早上,最好有一臺這樣的手術,拜托了!”
“好,我現在就去。”說完,老李下了手術臺。眼睛里都是淚花。
感動,太感動,為了自己的材料,張院真的是撲下身子的去幫忙,他都哽咽了,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沒遇上過這樣的朋友了。是,是朋友,以前的時候,他覺得張凡就是幫手,現在,他覺得張凡是他的朋友。
手術臺上的張凡還不知道,不知不覺的讓老李心里感動了,要是知道,張凡絕對會哈哈大笑,老子是怕感悟消失,系統需求的手術量太大了,指望著早期點開燒傷科,太費勁了。
這也算是無心栽柳柳成蔭吧。
手術室里,手術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這種長時間的手術,在手術室里其實感覺不到,就如戀愛還沒脫下對方褲子的男人一樣,不知不覺就一天過去了。
醫生們護士們現在還體會不到累,真的,這個不是假話,好像身體也知道,現在不是找事的時候,所以也配合,一旦手術結束,精神放松,這種長時間的手術,絕對能讓醫生護士脫層皮。
但手術室外的觀摩專家們都不行了。
讓他們做手術,沒問題,可是要讓他們觀摩手術,就不行了。這就如跑長途一樣,開車的還沒說累呢,坐車的已經快掛了。
而這個長途也讓他們太揪心了,因為張凡張凡的記錄,他們誰都不愿意錯過。燒傷科是個小科室,也算是二級科室。但,這個科室說小,可研究這個科室太多太多了。
其他的不說,光一個金毛國的軍隊燒傷研究所,就是這個行業的頂尖存在,而且金毛在這方面研究太厲害了,雖然他們不怎么參與學術界,可目前很多很多燒傷科的治療都是人家隨手發出來了。
所以,這個科室雖然沒普外大,沒骨科研究的人多,可這個科室早早就階級固化了。想出頭,幾乎都要有金毛國留學的背景。但現在不一樣了,雖然就是幼兒手術,可看架勢這位要出指南了。
一本指南一個人是搞不定的,必須要有大量的人來幫忙。他們雖然挑頭搞不下來這個指南,但參與的資格還是有的,而且,這個參與的位置其實也不多。
所以,一群人,吃著茶素醫院食堂的飯,坐在觀摩室里,腰都快斷了,可就沒一個人走的。
也沒一個人談論手術的,好像大家都是來茶素醫院手術室會餐一樣。“哎,茶素的醫院的這個紅燒肉不錯。嗯,馬腸子也香。”
“能不香嗎,張院是個美食家,你不知道吧,上次我們在魔都開會,我和張院就聊起了南北食物的特色。”
這話一說,其他幾個人用一種不相信,但就是不點破的目光瞧著這位。
這位自覺惹了眾怒,“我也好吃,我也好吃,沒談其他,就談了談飲食!”
曾專家眼饞這一群人聊天,他也想參與,可只要他過去,聊天就自動結束。他被孤立了!
就在大家口是心非的時候,老李從手術室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