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護?
王安風微微怔了一下,在他的印象當中,少林寺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不,若說起來的話,確實也是有過那么一次,可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年左右的時間。
那時候他還只是個九品武者,在離開扶風前往青鋒解的時候,第一次遇到了白虎堂的追殺,當時也一樣是現在這種情況,沒有辦法回少林寺中,等到所謂的維護結束之后,少林寺看似沒有發生什么變化,卻又有了些許微妙的不同。
這些變化體現在許多細小的地方,可能是一朵花,一縷風,一片云,林林總總,匯聚起來就形成了讓人難以忽視的海嘯波浪,浩浩蕩蕩朝著他沖涌過來,淹沒其中。
若是非要下一處定論,便是天地一清,越發真實。
當下既然鴻落羽還能夠隔著洞天福地和現世的阻隔給他傳訊,想來當是沒有什么波折,王安風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坐在窗前,耐心等待著維護狀態的結束。
一直到了月上中天,整條街道籠罩在月色當中,王安風手腕佛珠突然輕輕嗡鳴震顫一聲,珠子上齊齊閃現出一層流光,光彩耀目,旋即散去,看上去反倒是比起原先的樣子更不起眼,黝黑深沉,如同積年老木。
王安風感覺到隱隱的那一絲聯系再度出現,心下霎時安定,不必再開口,只以自身氣機撬動那一絲聯系,整個人便從梁州客房當中消失不見。
雙眼所見,昏昏沉沉之際,有無邊黑夜,點綴星辰。
不見四方,不見上下。
不見過去未來。
旋即沒入一團光霧之中,王安風尚且還沒能夠從剛剛那種震撼的場景當中回過神來,雙腳已經落地,然后就發現自己并沒有出現在少林中,而是站在了一處相當陌生的山峰頂上,放眼四望,并不見人,更不必提幾位師長。
猝然臨變,王安風心中沒有什么慌亂,只是提起內力,往前走了幾步,四下打量過去。
這山極陡峭,有些地方近乎于豎直,料想輕功稍差些的都不容易攀上,天地間氣機死氣沉沉,難以調動,不能騰飛,落羽即沉,這種極端環境,本應該是人跡罕至的絕地,山頂卻有一片圓臺。
這圓臺純粹用大塊的青色磚石鋪就而成,上面一片幽幽冷意,地面平坦,站在王安風這個角落,恰有東向八百步,北向八百步,極為寬敞。
對面山壁之上,純粹以凌厲劍法,刻了一行字跡,除此之外,竟是別無他物,四下皆伏,唯我稱高,讓人心境開闊,但覺得放眼四望,眾生萬物皆在此身之下,孤寂自傲之感,油然而生。
王安風運起目力,極目去看那山壁上字跡,就有凌厲劍勢,撲面而來,隔了這數十丈距離,刮得他臉痛,不由得心中一驚,只覺這仗劍落筆之人的武功修為,實在是高得可怕,只是留下字跡,就能夠有這樣的劍意殘存。
若是在外面,他定然已極為戒備,但是這是少林寺中,幾位師父都在,王安風便定了定神,繼續去看那一行字,將之緩緩念出。
“華山論劍……”
王安風微微皺眉。
“原來此地是叫華山么,大秦境內,似乎并沒有這樣一座險峻山峰。”
他這言語落下,還不待細想,前面突然便生出了一重厚重迷霧,遮蔽視野,掩住天穹,旋即就有腳步聲音逐漸靠近,伴隨著腳步出現的,還有不加掩飾的渾厚殺機。
這殺氣激得王安風背上汗毛乍起,瞬間后退,身上肌膚外浮現一古樸佛鐘,色呈淡金,上面刻有梵文金剛經,一伸手,想要取劍,卻發現木劍竟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尋常的鐵劍。
當下顧不得深思,拔劍在手,劍刃低垂,斜指向迷霧中方向,道:
“誰在那里?”
“出來!”
對方似乎知道王安風已經發現自己,當下不加掩飾,邁出幾個大步,身軀撞破迷霧,便如同一頭猛獸般朝著王安風撞擊過來,迷霧未曾散去,便有一掌當著心口拍來。
一掌拍出,瞬息收回,又是第二掌法,掌勢疊加,洶涌如同長江大河,順流直下,速度極快,力道更是剛猛無窮,空氣中隱隱傳出猛虎咆哮之音。
王安風不敢怠慢,腳下斜踏出一步,身形晃了一晃,拉出數道殘影,出現在斜角一處位置,與此同時,手中長劍吞吐劍芒,猝然而出。
若是這一劍落下,便可自腰口刺入心肺,當場將之重傷。
那人不閃不避,只是昂出一聲怒喝,聲調蒼茫古樸,震動人心,王安風心境晃動,出劍的速度不可遏制微微一頓,讓那人躲避開去。
這個時候,先前裹挾著的霧氣散去,王安風得以看到了那人的真容,獅口闊鼻,一頭白發雜亂,雙目極大,一雙眼瞳碧藍,顯然并非中土人士,雙拳大如海碗,筋骨更是粗壯,神態粗狂兼具豪邁,簡直如同一頭人形猛獸。
這高大老者一招占得上風之后,更是不假思索,連連搶攻,口中復又發出一聲蒼茫古樸的音調,借以震動王安風的動作,一雙肉掌則以蠻不講理的動作朝著王安風拍去。
其掌法看似粗狂,每一招卻都籠罩他周身穴道,或是手少陰心經中少沖,極泉,或是足三陽經中少澤,聽宮,極為狠辣,顯然走的是大巧不工的上乘武功,不比少林金剛掌法遜色半籌。
王安風腳下步法連連變動,避開這些招數,手中劍法應敵,心中不解卻是更甚,眼前這老者他可是熟悉地很——不是外人,正是昨天夜里遇到的那名外域高手,無心所追捕的那名甲級緝犯。
可他怎么會在這里?!
王安風第一反應就是贏先生,以及陷落掌握的師懷蝶,加上這里應當是少林地界,不由升起錯覺,覺得莫不是這位高手也是先生的棋子,想及梁州之事,忍不住就要感嘆出聲。
贏先生,難道這也在你的計算之中么。
可旋即那老者又揉身撲上,掌掌霸道,招招奪命,顯然不像是先生布置的人手,王安風一著不慎,險些落入險境,朝著后方滑出半步,方才避開那狠辣一掌。
旋即挺劍相交,斗了數合,仗著輕功高明,維持住了不落下風的平手局面。
他自己外功雖然強橫,可看對面一雙肉掌,顯然也是練霸道掌力的好手,更兼武功功體尚在自己之上,他可萬萬不愿和其硬拼,幸虧對方的輕功不強,方才能夠周旋。
過去了不到小半個時辰,那老者突然停下腳步,站在王安風身外三尺之遠,不再追趕,然后昂首怒吼一聲,旋即便化作霧氣,消失不見,似乎從未曾出現過一般。只留王安風一人站在這孤山之巔,提著長劍,驚疑不定。
而在此時,周圍籠罩在周圍的厚重迷霧被風吹散,周圍環境變化,重又出現在了少林寺中,王安風看到熟悉的殿宇建筑,以及幾位師長,心中這才放松下來,雖然仍有些不解,卻也隱隱意識到這或者就是三師父所說的好東西。
當下將鐵劍收回,準備上前見禮,卻發現剛剛消失了的木劍,明明就還好端端地背在背上,手中那把質地極好的鐵劍,也如一場幻夢般消散,并不存在實物。
這等手段,已經接近了佛經當中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的手段,王安風忍不住動容。
而不等他過去,鴻落羽已經大笑道:
“小瘋子,過來!”
“方才那華山論劍,可覺得如何啊……”
王安風沉默了下,心里面有一個一個的念頭閃動,思緒涌動,想要噴涌出來,卻還是差了一些,說不出來,只能搖頭道:
“……弟子,不太明白。”
他這個時候發現,贏先生并沒有如同往日那般看書,而是坐在了竹椅上,食指和拇指揉捏眉心,模樣似乎頗為疲憊。那本仿佛永遠也看不完的書現在就擺在桌子上,頁面上一片瑩瑩玉光,殊為不凡。
鴻落羽飄到王安風旁邊,嘿嘿笑道:
“不要什么都說不知道嘛,猜一猜,你且多猜一猜。”
王安風知道鴻落羽性子,當下沉默以對,后者根本不是那種能夠藏得住話的人,得不到王安風回答,事情憋在心里又癢得厲害,沒過幾個彈指時間,便主動揭露謎底,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道:
“是那甚么天書殘卷。”
“天問殘卷……”
王安風自語,視線看向贏先生桌前展開的書頁。
鴻落羽微微一呆,旋即輕咳一聲,點了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道:
“咳,不錯,為師方才只是考教一下你。”
“就是那么個東西。”
見到無人在意他說錯話,鴻落羽松了口氣,隱隱又有些無趣,飄到了王安風旁邊,大剌剌道:
“說實話那玩意兒起碼得要四品才有些用處,你往日都沒辦法看,就是用旁門左道的手段,看到了上面文字,也只會害了你自己武功修為,往后不得寸進,所以以前不肯讓你看。”
王安風收回視線,心里面的疑惑更多,復又問道:
“那這天問殘卷,和華山論劍,又是有什么關系?”
鴻落羽咂了咂嘴,掃一眼見到其余幾人沒有開口的意思,又說道:
“關系可大了,那天問殘卷,號稱是千年來天下武道總綱,得一即可開宗立派的不世至寶,姓贏的將其化作書卷,日日翻閱不修,以他本事,也只今日方才看完。”
“雖然沒有外面吹的那么神,可確實有獨到之處。靈韻天成,能夠啟發武者思緒,令其武功更為精粹,兩相對應,這天問殘卷千百年來,也記錄下無數神功典籍。”
“嘿,外面那許多失傳了的神功絕藝,叫人搶破了頭的秘傳典籍,里頭堪稱應有盡有,就跟大白菜一樣,只是常人難以破解,只顧一昧對應練功,空入寶山而不知。”
圓慈睜開眼睛,先是喧了一聲佛號,緩聲開口道:
“武功無上下,功力有高低。”
“你我自身武功沒能練到家,便不去看旁人典籍,就如我少林一脈,哪怕最基礎的內功,若能修持到頂尖,其實與那甚所謂神功,相差仿佛,并無二致。”
他前一句對鴻落羽所說,后面卻是告誡王安風,卻有些擔憂他被鴻落羽所說的無數神功秘典晃花了眼睛,方才打斷了自身入定,主動轉醒開口。
王安風點頭,道:
“弟子省得的。”
圓慈緩緩頷首。
鴻落羽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說了些沒用的話,當下干咳兩聲,正色道:
“為師也是這樣覺得的。”
“只是沒來得及說出口……”
“真正有用的,其實是這殘卷‘玉璧留影’的功用。”
“你入中三品后,銅人巷便已不適合你,那些記錄下的戰斗數據,也只在下三品有些用處,中三品蓄養氣機,抬手落足處,不似常人,那些整日里追著老……嗯,我是說,追著為師撿垃圾的家伙們,想破腦皮都想不著的。”
“蚍蜉朝生暮死,夏蟲不可以語冰,便是如此,從未見識過,哪怕簡單到只是隔了一條線,卻也如同淵海,一想便是錯。”
“現在有這天問殘卷,玉璧留影,你和人交手,便能將其所施展的武功記錄下來,到時你再入此地,就可在華山之巔,和當今所有高手對決。”
說到這里,鴻落羽雖然還竭力想要維持住自己身為師父的尊嚴和矜持,可是語速卻不自覺加快,眉飛色舞,顯然極為興奮,若是有手有腳,指不定會手舞足蹈起來,此時卻只得懸空,說到最后,復又有些遺憾,道:
“只是可惜,這東西畢竟殘缺,對于能夠溝通天地的宗師一流武者,怕是作用微乎其微,否則,我倒也可以進去玩耍一二。”
王安風到這個時候,終于有些聽明白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如何實現的,也不知為何贏先生會如此疲憊,但是起碼知道有什么作用,他也是對敵經驗豐富的那一類武者,當下便知道這一項東西的好處。
和人對敵,若能在試探時候,就探知部分絕學,真正廝殺時候,無疑占據先手數子,兵家所說,知己知彼,就是如此,譬如若在交手之前,便能知道對方絕學,不但不會中招,更可趁機反制敵手。
就算現在沒有什么記錄,只從目前來看,也有極大好處。
王安風先前打算以獅子吼模仿對方的音律武功,以大金剛掌力模仿對方的霸道掌法,雖然類似,其實破綻不小,有一定可能會被‘窮奇’窺出破綻。
如今能夠和那老者時時交手,更能細心琢磨,核心內力流轉或者不能學會,但是外在招式,以及氣勢表象,卻能夠學個十成十,雖然只是個糊弄人的樣子貨,但是也足夠了。
心緒起伏,王安風無視了得意洋洋,等著享受王安風敬佩眼神的鴻落羽,轉而看著那邊的青衫文士,滿是欽服。
果然不愧是贏先生。
輕而易舉就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既有了這等機緣,時間有限,自然不可浪費。
王安風拿出了往日在銅人巷中死磕的心氣勁兒,和那名‘胡人高手’切磋了數次,因為當時猝然交鋒,兩人心里面都存了忌憚,雖然動了手,也僅僅限于試探的范疇,沒有動用全力,記錄下的只有一路掌法,以及兩聲蒼茫古樸的音節。
掌法好說,天問殘卷當中有著千百年來的諸多神功典籍,根據那老者蓄勢一招的精華,逆向推出其余招式,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音節似乎是外域江湖中一門了不得的神功,能夠勾勒靈韻,動人心魄,天問殘卷當中沒有類似的武功,只得那兩個音節輪番使用出來。
既然是切磋,王安風也就放寬了心思,和那‘老者’直接近身相互搏殺,先是以獅子吼對那一門外域的音節武功,以容納了金剛掌力的般若掌,應對對方那一門大巧不工的掌法。
下一局便純粹以劍法嘗試破去那老者掌法氣機。
然后就是以輕功周旋,輔以暗器毒物。
在不動用神兵的情況之下,連戰七場,只是險勝一局。
最后為了測試自身金鐘罩水準,更是站在原地,硬生生接了那胡人老者一連十掌,打得他氣血震蕩,被鴻落羽拉出華山論劍,以內氣操控他身體,一下扔到了吳長青早已準備好的藥湯當中,濺起來好大一捧水花。
藥力入體,王安風精神為之振奮,周身肌肉一震,自然浮出水面,甩了甩頭發上水珠,當下肌肉酸痛。
嘴角一咧,靠著木桶,癱軟在藥湯當中,渾身肌肉劇痛,所以更能感受到藥力如同千萬只螞蟻一般,往自己身體里鉆進去,化解肌肉的酸脹疼痛感覺。
雙臂展開,搭在桶沿上面,省得又嗆了兩口水,王安風嗅著刺鼻的藥香,聽得旁邊老者細碎的抱怨聲音,苦中作樂右手翻轉,輕輕拍在水面上。
水波蕩起。
一圈圈漣漪散開,撞在了木桶壁上。
王安風微微一怔,想了想,然后又是一掌落下。
一樣打出許多漣漪,可是這一次,不等水面下陷處恢復過來,王安風已經完成了收掌拍出的動作,兩掌疊加,拍出啪地一聲響動,這一次動靜更大些,有些藥汁直接被震蕩出去。
王安風看著震蕩出一圈圈漣漪的藥汁,陷入沉思當中。
那老者掌法,極為霸道,每一掌派出,勾連上一掌的掌勢以及殘存氣機,一掌聲勢重過一掌,直如奔雷,要是再吃下第十一掌,那么他的金鐘罩不好說便會被打得寸寸碎裂,直接破功。
若是能把這種本事學來,輪番使出大金剛掌……
譬如,如來十力加持下的少林大金剛掌十八拍,或者如來十力加持下的大摔碑手十八拍,譬如一拍兩散掌十八連,千手如來掌十八連……
便是四品武者,也能當成釘子一樣硬生生拍到地里面去。
王安風想了想,心馳神往,卻又忍不住覺得肌肉隱隱酸痛,知道想要學會這門妄想一般的功夫,恐怕少不得多挨幾次毒打——
身體的反應比起腦袋來更快而且可靠,人心莫測,會因為貪欲而迷惑,身體的記憶卻不會,即便沉睡當中,也會本能閃避,卸去力道。
所以先生說過一句話,挨打什么的,挨著挨著也就習慣了。
至于劍法劍勢之類的,就更簡單了。
多挨幾次劈,劈啊劈啊的,就學會了。
挨打嘛,誰不會?
想到那老者兇狠蠻橫的掌勁,王安風咧了咧嘴,身子往下,口鼻沒入藥湯當中,只留了半張臉在外面,咕嘟咕嘟吐出氣泡來。
明明是為了對付對手,為什么反倒要先挨揍……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尤其是這件事還是王安風他自己的計劃,沒得逃避抱怨。
想到這里,王安風思緒微微一僵,雙眸微睜,突然發現了一處盲點——這幾件事情都太巧了,當下覺得,會不會是贏先生暗中誘導,讓他自己主動說出來的?
王安風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此刻回想當日事情經過,便是先生一步步引導他思考,引導他做出選擇。
以贏先生的手筆,是真的可以做到把人賣掉,還能讓那人高高興興幫著數錢的,王安風下意識看向少林寺主峰的方向,然后默默收回目光。
再度下沉。
好像被賣掉了……
藥湯里面咕嘟咕嘟升起了幾個水泡。
身為先生的弟子。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這一股無可奈何的憋屈匯聚在了一起,直直往著這件事情的元兇和導火索沖了過去,王安風感受到四肢百骸的酸痛感覺,想到了那尚且不曾見過面的生死仇敵,心臟在胸膛之下震動數次,咬牙切齒。
再過幾日,過幾日……
定要你好看!
嘿,不是甚么千金之軀坐不垂堂么?
不是說,講求什么伏子千里,運籌帷幄么?
不是什么不需露面,落子殺人,高深莫測得很么?
王安風心中發狠,吐出一個大水泡。
這一次定要讓你嘗試一番什么叫做少林武功,什么叫如來十力加持下的大金剛掌力十八連拍,什么叫做左右雙連環伺候,什么叫做蠻不講理的力道!
力力力——
橫推四方方為力!
便要看你能否瀟灑得起來。
佛法之下,眾生平等!
阿彌陀佛。
咕嘟咕嘟咕嘟嘟……
不遠處吳長青看著王安風吐泡泡,有些哭笑不得,后者現在也只是在他們面前毫無防備,平素在外,已經甚少看到這些情緒表現,老者欣慰之際,倒也是有些許失落。
孩子長大到一定年歲便不能玩了,這道理他也是知道的,當下撫了撫須,道:
“風兒這是……”
鴻落羽怪笑兩聲,揶揄道:“不知道,不過看著模樣,卻是要下狠心要好好練功呢……”
少林寺主峰之上,青衫文士放下杯盞,似有微笑,轉瞬消失不見,神色淡漠,旁邊清雋道士挑眉,意有所指道:
“想來有人要倒霉了。”
文士淡淡道:
“道士胡說。”
“你既笑了,便是如此,定是已經下了局了。”
文士挑眉,敲了敲扶手,淡淡道:
“何出此言,江湖風雨,你可見到本座強迫任何一人。”
古道人微微一怔,旋即發現此事似乎確實如此,一時間竟然無處反駁,難以言語,不由得氣弱。
文士飲一口茶,眉宇間從容不迫,敲敲桌子,淡淡道:
“天下人皆知道。”
“本座素來待人以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