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心的話并沒有刻意遮掩。
他也不是個愿意遮掩的人。
一時間,整個長街都飄蕩著他的聲音。
對面大街上的一群人臉色有些陰沉。
慕容虎更是大怒:“蔣正心?你竟敢和本通老祖作對,難道就不怕死嗎?”
蔣正心詫異:“本通老祖是誰?”
“呃!你……”慕容虎滿肚子威脅的話,一下子說不出來了。
一個連本通老祖是誰都不知道的人,實在沒辦法把他看做是老祖的敵人。
右面房頂冷無邪冷笑一聲,他的個頭只有一米不到,但他的身材比例并不難看,反而顯的很有氣勢,說道:“我們只抓周鳳塵一人,還請閣下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蔣正心站了起來,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冷無邪神色冷了下來。
對面房頂、街面所有人的氣勢,都慢慢開始攀升。
“我走了!”
周鳳塵沖著蔣正心的背影招呼一聲,徑直過橋,往城西走去。
兩人之間不用謝,這個字表達不了什么。
就在他剛剛離開數十米后,身后傳來一片怒斥。
怒斥剛起,就被鋪天蓋地的劍氣遮掩。
“蔣正心在此送友離開,過橋者死!”
“嗖……”
劍氣更加宏大與凌厲,方圓三里、五里、半城……
很快整座城都是劍氣,每一道都堅韌、耿直和無堅不摧!
周鳳塵很小的時候,便被養父周道行教導過,一個人施展的法術形態便等同與他的人,邪惡的人必然砍不出正直的刀法!
而蔣正心的劍,就像他的人一樣!
臨出城前,周鳳塵回頭看了一眼。
衣衫僂爛的蔣正心站在千萬道劍氣間,果然沒有人可以越過劍氣半步。
出城再往西去,追殺的人就少了很多,而且幾乎沒有高手。
又過了四天后,一個追殺者也沒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法力盡失,蓬頭垢面、破衣爛衫,別人認不出來的緣故。
他此時已經是個“凡人”!
沒有半點法力和道行的凡人。
并且因為背后的“詛咒手印”像個蜘蛛網一樣牽連著他全身的筋脈和血管,連動作大一些都做不到。
從一個可上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的半仙之人,變成這種病懨懨的樣子。
感覺很糟糕。
不過,周鳳塵沒有一絲氣餒和煩躁。
反而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就像他一直沒有成仙的yuwàng一樣,做個凡人,感覺挺不賴。
他其實一直都想對那些想成仙的人說一句——。
坐在天上做“石頭”,哪有在人間喜怒哀樂鬧、吃喝嫖賭狂一生過癮。
往西去的路很長,也不知道那無妄海在什么鬼地方。
他隨手折了根木棍拄著,一邊沿路乞討,一邊往西趕。
天后,周圍環境似乎不一樣了,已經沒有樹和陸地上的植物,四周長滿了奇怪的海藻、海帶,就那么空蕩蕩的、詭異的隨風搖擺。
而半空一片片的海水漂浮著,從下面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些海水里的魚蝦、海族游蕩。
周鳳塵看向遠處,到處都是一個模樣,好像到了海底,但海水在天上漂浮著?!
這時身后不遠處忽然跑來一群衣衫僂爛的人,男男女女拖家帶口,像是逃荒的。
周鳳塵等著,等人群近了,客氣的打聽了一句:“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一個年漢子不耐煩道:“西荒三萬里無妄海啊!”
好的,這就是無妄海了。
周鳳塵問:“那么……知道無妄宮嗎?”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何況自己對蟠桃、十尾他們還有救命之恩,如果能找他們扯扯淡,順便找找解除詛咒的方法,還是不錯的。
年漢子隨手指著一個方向:“那里!就在那里!”
“謝了!”
周鳳塵點點頭,拄著拐杖繼續上路。
然而走了幾里后,越走越感覺不太對,前面太空曠了,沒什么人,空氣還隱隱有些殺氣。
等爬過一道山崗,再往前一看,不由直想罵娘。
前面有個鬼的“無妄宮”,赫然是一片戰場。
黑壓壓的兩方大軍正在對峙,斥候兵騎著怪模怪樣的野獸正在四處急掠。
看見他,頓時憤怒的呵斥,搭弓射箭。
“嗖”的一聲,僅差一點點就射了他。
“靠!”
周鳳塵罵了一句,轉身撒丫子狂奔。
那些斥候騎兵跟著便追。
好在沿途海藻和海帶叢又高又大,一個人的目標太小,跑來跑去,總算甩掉了。
不過他也到了強弩之末,背后的“詛咒掌印”幾乎撕裂了他。
眼前忽明忽暗,一陣頭重腳輕。
不知又走了多久,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臨昏迷前,隱約覺得有不少人圍了上來。
“阿娟啊,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你撿這個病鬼干什么?”
“是啊!你看看他背后,那是什么鬼東西?太嚇人了,活不下去的。”
“就是!扔了吧!”
“可是,他也是一條命啊!”
“路上死人還少嗎?”
“你就算守寡三四年,也沒必要急著找這么個人吧?”
“你們說什么呢?我生氣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鳳塵被一陣吵雜的對話聲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似乎在一輛顛簸的平板車上。
四周擠滿了腦袋,一個個面有菜色,顯然不是什么富貴人家。
離的最近的,是個看上去約摸二十三四的女人,素面朝天,有些瘦弱,和漂亮絕對不掛鉤。
不過,她有雙大眼睛、鼻尖有些雀斑,還挺耐看。
見他醒了,呵呵一笑,露出兩顆虎牙:“你醒了啊?”
周鳳塵想說句話,但實在說不出來,感覺精氣神都被“詛咒掌印”吸了去,只好給女人釋放一個強烈的求生信號,隨即頭一歪,再次昏厥。
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一間簡陋的、除了一張破床和兩個破板凳外什么都沒有的房間。
嘴里有不少菜湯糊糊,額頭上放了塊濕布。
周鳳塵感覺了一下,身體似乎好了一些,正要坐起來,外面又傳來一陣吵鬧聲:
“阿娟,那男人死了沒?”
“娘,還沒呢,我瞅著比前幾天氣色好了些。”
“唉!你沒見大伙的風言風語嗎?我兒子大壯沒了,你是寡婦啊!
我只能管我和黑子,你一個女子要掙兩個人吃的,累死了我可不管!”
“我知道了!”
很快,另一道聲音離開了。
一陣腳步聲進了屋子,走到床邊,嘆了口氣,拿起濕毛巾給周鳳塵擦擦嘴邊。
周鳳塵忍不住睜開眼,眼前的人“啊”的一聲站了起來,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往后竄去。
正是那個鼻尖長雀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