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子內安靜異常。
周鳳塵坐了起來,看著女人。
女人也忐忑不安的看著他。
好一會,女人才大著膽子說道:“你、你醒了啊?”
周鳳塵點頭,說道:“謝了!”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別謝,就是、就是捎帶的。”
周鳳塵問:“真是捎帶?”
逃命的路上還救個半死的人,真有人菩薩心腸?
女人扭捏了一下,說道:“你和我相公大壯生前,有那么一丟丟像。”
好的,很誠實。
周鳳塵問:“這是什么地方?”
女人說道:“是西荒無妄海大鄭國的安置區,我們的國家烏國,和棋國打仗,鬧兵災,那些子到處燒殺搶掠。
我們死了好多人,只好逃到這里了。”
周鳳塵問:“知道無妄宮嗎?”
女人瞪大眼睛:“圣宮?那是神仙住的地方,你問它做什么?”
周鳳塵說道:“你可知它在什么地方?”
女人指著天上,說道:“在最大的十重海上面,凡人是上不去的。”
周鳳塵站起來,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往前一看,不由一愣。
只見這里是在山上,漫山遍野全是這種小房子,跟農村廁所一樣,密密麻麻。
房子間衣衫僂爛的人很多。
對面的山上,是一條正在建的巨大蜿蜒的長城。
長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跟螞蟻一樣,搬磚、和泥……
女人從屋子里追了出來,擔憂道:“你要去哪?你的病沒好,走不掉的,附近全是大兵,有人敢逃,格殺勿論。”
周鳳塵問道:“這是安置區還是看守犯人區?”
女人說道:“不是犯人,我們去建長城,一人一天兩個銅板,能買些菜湯和粗糧。”
周鳳塵不說話了,看著湛藍的天空和天空下的大山、難民、士兵。
法力全在時,這種螻蟻般的畫面,哪里會看上一眼?如今卻被困在了這里。
那便不去了無妄宮了,反正也上不去,就算大喊一聲“我是周鳳塵”,也沒人理會。
普通百姓的無妄海并不是修士眼里的無妄海!
這里距離蟠桃公主他們太遙遠了。
這鬼地方與其說是安置區,不如說是勞役區。
這個叫“大鄭”的人類國度,為了防止鄰國進犯,收留難民修筑長城。
能給錢已經算很講道理了。
周鳳塵的詛咒傷時時刻刻折磨著他,根本不允許他去修長城。
當然也不能餓肚子。
叫阿娟的女人,便承擔起了他的全部衣食住宿。
竟然莫名其妙的吃起了軟飯。
于是,他晚上嘗試著修行和解除詛咒,白天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其實也沒什么活干,只能順順阿娟從外面撿來的破盆破碗和爛衣服。
阿娟家里,除了她自己,還有婆婆李老太太和小叔子黑子。
老太太和黑子挺不待見他,認為他連累了家里。
附近鄰居也常有些風言風語。
快活不下去了,還有心情說風涼話,也是沒誰了。
事實上,周鳳塵和阿娟兩人沒有半點曖昧,周鳳塵不可能有,阿娟也沒有。
晚上睡覺,阿娟是和婆婆睡一起。
日復一日,一連過去了三個月。
不知是什么緣故,周鳳塵的“詛咒之傷”并沒有加重,也沒有減輕,而是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平衡。
白天他不僅整理“破爛”,還嘗試著用海草編制籃籃框框,可以拿出去換些東西。
當然是阿娟去換,他只管編。
忽然發現,這么靜下心來、毫無雜念的做一件事,詛咒之力似乎懶得對付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竟然有一絲絲減輕的意思。
這不由令他大喜過旺。
日頭正高。
阿娟已經去上工了。
周鳳塵盤坐在門口,左面放著幾捆海草藤條,右面放著幾個編好的籃子。
他的動作很認真、很仔細。
“呦!阿壯,又在編籃子呢?”
門前有人路過,笑著打聲招呼,周鳳塵不喜歡說話,“阿壯”是阿娟給起的。
三個月來,這個“病漢”始終沒死,大家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而且不是好吃懶做的主,慢慢也能接受了。
周鳳塵沒理會,繼續編籃子。
平日里他只和阿娟一個人說話,別人一概不理!
背地里大家也喊他啞巴。
就在這時,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哭哭啼啼的跑了過來,掃視一圈,實在沒人求救了,只好跑到周鳳塵旁邊:“阿、阿壯哥,快去看看吧,我阿嫂要被人打死了!”
正是阿娟的小叔子黑子。
周鳳塵的動作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放下藤條:“帶路。”
“跟我來!”
兩人一前一后往前趕去。
周鳳塵問:“誰打她?”
黑子擦著眼淚說道:“是馬監工馬龍。”
“他為什么要打阿娟?”周鳳塵問。
阿娟不是個偷奸耍滑的女人。
黑子說道:“馬龍以前喜歡我嫂子,我哥死后,他就去我家求過親,被我嫂子罵走了。
來到這里后,他把自己親妹妹送給監軍宋軍頭,然后謀了個監工位置,處處針對嫂子。
今天嫂子搬磚走的慢了,被他罵了,嫂子頂了句嘴,就被他打了!”
“知道了。”
兩人加快腳步,沒多久便到了長城腳下。
離的近了才發現長城之巨大和宏偉,而此時長城下面人群螞蟻一樣,一窩一窩的忙忙碌碌。
此時,斜對角圍著一群人,里面有人罵罵咧咧,還有個老太太在哭。
周鳳塵帶著黑子快步走近,擠進人群,只見一個肥頭大耳的黑漢子,正拿著鞭子抽打著阿娟。
阿娟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李老太太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求情,四周人群則冷漠的看著。
“我讓你賤!賤人!跟我作對!”
黑胖漢子下手更重,罵罵咧咧,臉上帶著病態的笑容。
這時鞭子又要揚起,周鳳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高大的黑漢子愣是下不去手了,詫異的看了眼周鳳塵,用力掙脫,還是紋絲不動,不由怒道:“你誰啊?這么老勁?”
周鳳塵說道:“是誰不重要,為什么打她?”
黑胖漢子仰著下巴,一臉蠻橫:“老子是監工,看她不爽就打她,怎么樣?你誰啊?”
周鳳塵輕笑,手上用力。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最起碼的力氣還是有的。
黑胖漢子凌空飛出去十多米,重重的摔在石頭堆里,頓時半死不活,慘叫連連。
黑子、李老太太和附近人群不由張大了嘴。
周鳳塵自顧自橫抱起阿娟往回走。
阿娟恢復了點意識,沒有欣喜,卻只有恐慌、卑微、無助和懦弱,像個可憐的螞蟻:“阿壯,讓、讓他打死我吧,你、你救我,會、會倒霉的!”
周鳳塵低頭看著她,有意安慰道:“不怕!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嗎?”
阿娟愣了一下:“什么人?”
周鳳塵下巴指著天:“我以前是仙人,一個跟頭好幾百里,一揮手可以開山、斷水,引天雷下凡。”
“胡、胡說道。”阿娟臉上充滿了不敢相信,頭一歪,又昏了過去。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