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瀾京,已經像一只大火爐。
這就是瀾京的特色了,冷起來要命,熱起來也要命。
慕大夫人楊氏懶洋洋地歪在榻上,看幾個小丫頭在那斗草玩兒。
忽見她的心腹梁媽媽快步而入,急急慌慌的,就斥道:“你忙個什么?讓人看了又笑話。”
她是繼室,真正論起出身,遠遠趕不上郡王嫡女趙茹虹,故而總是被人拿了作對比。
哪怕那個人早已死了多年,大家仍是不肯放過她,每每總要說昔年誰誰如何。
不敢明說,卻能讓她立刻明白那是誰。
偏巧她就是繼室生的,自小就被人拿了和原配所出的嫡姐相比,生母也要矮半頭,都成心理陰影了。
有人笑話她是繼室生的,只能做繼室。
一想起來,她就恨得不行,因而最恨下人給她丟臉。
梁媽媽笑道:“好叫夫人知道,老奴這是來報喜的。”
慕大夫人這才來了幾分興致:“什么事?”
“伯府七爺過來了……”梁媽媽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她猛然坐起:“還等什么?快請進來。”
梁媽媽說的這位伯府七爺,正是慕大夫人楊氏的娘家兄弟,人稱楊七爺的。
他和慕大夫人同母,家中長兄早已羽翼豐滿,容不下他這個小兄弟,一把年紀了還一事無成,成日游手好閑,備受歧視。
幸虧和慕大夫人姐弟情深,經常互相拉扯著做點什么事,撈一點油水,倒還過得去。
姐弟二人剛一見面,楊七爺就迫不及待地道:“姐,我來問你,你們府上每年采買藥材,都是誰經手的?”
慕大夫人懶洋洋地道:“還有誰?當然是我們那位神官夫人了。”
想起來她就恨啊,按說,公婆年紀大了,這些瑣事再不管的,就該她這個世子夫人來管,偏這慕侯府不知道怎么回事,給個已經外嫁的姑奶奶管著。
每年要填進多少銀子去,簡直就像是個無底窟窿。
楊七爺就問:“都花多少銀子買來?”
慕大夫人就道:“這個還是有賬簿的……”
說著就讓梁媽媽去取收支賬簿來,這個事情也是一筆尷尬賬,買東西的人是慕蓉的人,支銀子卻要從她這里支。
買回藥材,也不要她經手,而是由慕蓉和慕老太爺、慕自新這些人商量著分配處理。
她就像專給他們慕家抱金元寶的那個丫頭,不得花用一文錢,錢去得快了,人家還要指責“錢怎么花得這樣快,你是怎么管家的”。
慕大夫人抱怨著:“你看看,從去年到今年,在這上頭花了快二十萬兩銀子了,也沒見拿回多少藥來,還不能問。
一問,你姐夫就說是咱們瑤兒用得多……金山銀山也擱不住這么花用……必是中飽私囊了,手伸得這么長,從娘家摟銀子,真不要臉……”
楊七爺笑瞇瞇地道:“姐啊,她說藥價是多少就是多少唄,總不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來,我這里有一樁好生意……”
他解下腰間的繡囊,小心翼翼遞過去:“你瞧,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