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目四望,滿眼皆是茫然。
他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不知自己該往何處而去。
他聽見一陣啜泣聲。
他循著聲音找過去,看到第二十二任神官夫人的屋子里走出來一個男人。
正是當值的顧氏子弟之一。
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蹲在角落里,小聲地哭著,微弱的燈光下,他半邊臉上全是被火撩起的血泡子。
皮肉分離,猙獰可怕。
“娘,我疼,疼……”他哭著,趁人不注意,想往屋子里鉆。
卻被那個顧氏子弟一把抓住,嫌棄地踹翻在地上,罵道:“沒用的小雜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居然敢放火燒房子,怎么沒燒死你!”
小男孩吃痛,大哭起來。
屋里傳出一聲暴躁的哭喊:“都去死!”
然后仆婦們叫了起來:“快拉住她,快拉住她,別讓她死了……”
小男孩更著急了,拼命掙扎著往里跑,被顧氏子弟拉住,又是一通胖揍。
難以形容的憤怒和戾氣油然而生。
顧漪瀾從角落里躍出,長袖一揮,顧氏子弟慘叫一聲,宛若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了院墻。
被救下來的小男孩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有仆婦聞聲從內趕出,顧漪瀾正想繼續殺人,卻覺得頭突然劇痛起來,痛到幾乎要分裂。
他踉蹌著離開,隨意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縮進去,背脊緊緊靠著墻壁,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雙腿,將自己縮成一團。
每當疼痛來臨,他就死命地抓自己雙腿,哪怕就是指尖掐入肌肉之中,他也絕不松手。
疼痛一陣更比一陣強烈,他終于承受不住,昏死過去。
一個小男孩走過來,小心翼翼地用棍子戳戳他,然后摸一摸他的額頭,又離開。
過不多時,小男孩端了一個破碗過來,給他喂水。
甘甜的井水慰藉了干涸的咽喉,顧漪瀾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雙清澈的眼睛。
他被嚇了一跳,對方也被嚇了一跳。
二人面面相覷,都不敢輕易動彈。
“誰讓你給我水的?”顧漪瀾的目光落到對方的破碗上。
小男孩飛快地將碗藏到身后,口齒不清:“神仙,神仙……”
他是在說,顧漪瀾長得這樣漂亮,一定是神仙。
顧漪瀾微微笑了,笑容里頗多寂寞無奈凄涼:“你娘呢?”
小男孩眼里的光黯淡下來,低著頭一言不發,眼淚順著臉頰一直往下流,從傷口上滾落時,鹽分刺激他直打戰。
顧漪瀾道:“昨天為何要放火燒屋?”
“想救她。”小男孩道。
顧漪瀾掀開褲腿,只見之前被他掐傷的腿傷已經漸漸愈合。
他便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迎著晨光,以一種決然的方式說道:“既然放了第一把火,何不接著放第二把火,把這里全燒了?”
“全燒了?”小男孩大吃一驚:“可是……”
顧漪瀾微微笑著,笑容純真高雅:“這里是造就萬惡的源,毀掉它,就干凈了。”
他牽著小男孩往前走:“來,咱們毀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