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鴆仍舊似笑非笑。
然而這種表情,卻令蕭廷琛最是煎熬。
他面子上掛不住,黑著臉轉身就走。
也不知是因為窘迫還是因為激動,走下游廊臺階時,他一個踉蹌,狼狽地朝地面栽倒!
他及時使出一招撥狗朝天,才穩穩落地。
故作瀟灑地撫了撫寬袖,他徑直離去。
顏鴆笑意深了些。
他轉向游廊外,御花園的草木泛著秋色,名貴的菊花次第盛開,等它們開到荼靡時,冬天也就來了。
他是很喜歡冬天的。
因為那一年的冬天,他曾當過蘇小酒的帝妃。
所以今后的每一年冬天,對他而言都將意義不凡。
男人眼中的凜冽和滄桑,盡數化作繞指柔。
蘇酒陪伴了蘇敏和陸懿一整日,終于在夜幕降臨時意猶未盡地回了乾和宮。
她沐過身,換了一襲輕軟的寢衣,坐在妝鏡臺前梳理頭發。
蕭廷琛推開殿門,深深看了她一眼,慢吞吞掩上門。
他的晚膳是和朝臣們共用的,喝了些酒,桃花眼底醞釀著朦朧醉意,還藏著不易察覺的興奮和歡喜。
他走到蘇酒身后,霸道地擁住她的肩頸。
他俯首。
綿綿密密的吻,輕柔落在少女頸間。
他啞聲:“聽說,你留了娘和老爹在宮中過夜?”
蘇酒怕他不高興,握著桃花木梳,輕聲道:“你曾說過,我有留人在宮里過夜的權力。”
蕭廷琛笑了兩聲。
他的桃花眼暈染著酒紅光彩,枝形燈盞的照耀下,泛著泠泠水色,深情而溫柔。
他認真地和蘇酒十指相扣,牽著她坐到龍榻上。
他捏住蘇酒的白嫩下頜,聲音如酒釀般醇厚溫柔:“我們家小酒,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哪怕你要我的玉璽和皇位,我也二話不說,拱手奉上。”
情深如此,倒是令蘇酒不大習慣。
她為難地咬住唇瓣,有點害怕地往龍榻角落退縮,“他們,他們明日用過午膳,就會出宮……蕭廷琛,你別這樣看著我,怪瘆人的。”
蕭廷琛欺身而上。
他仍舊捏住少女的下頜,指尖輕柔地撫摸過她的眉眼和面頰,“瞧你說的,他們也是我的爹娘,在宮中多住幾日,又能怎么樣?”
“蕭廷琛……”
蘇酒快要嚇哭了。
這樣的蕭廷琛實在太可怕了,比發脾氣時還要可怕!
“別怕……”蕭廷琛春風滿面,“我已然改邪歸正,再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你也是,明明和顏鴆沒有發生過關系,燃燃也是咱們的兒子,何必瞞了朕這么多年?”
蘇酒驚詫。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蕭廷琛,對方顯然不是誆她。
他竟然知道了燃燃的身世?!
蕭廷琛攬住她的細腰,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喜得什么似的,“我就說燃燃生得粉雕玉琢容貌出眾,想來他父親也是個不一般的人物。果不其然,他竟然是我的種!”
不等蘇酒說話,他又喋喋不休:“燃燃打小聰明,想來也是隨了我的緣故。我早就說過,有其父必有其子,哈哈哈哈哈!”
蘇酒無話可說。
罵燃燃長得丑的人是他,罵燃燃蠢笨的人也是他。
現在好了,他一知道燃燃是他的兒子,立馬就換了一副嘴臉!
都說女人善變,她瞧著,蕭廷琛才是最善變的那個!
她倚在他懷里,“這個秘密,是誰告訴你的?”
這么問著,心里面卻隱隱有了個猜想。
蕭廷琛親了親她的唇瓣,“顏鴆。”
果然是他……
蘇酒閉了閉眼。
那個男人,保護了她和燃燃的性命。
如今,甚至又為了她的清白名聲,不惜親口說出燃燃的身世。
她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蕭廷琛放下龍帳。
他看著蘇酒認真地鋪開明黃緞被,提議道:“得找個時機,把燃燃的身世告知天下。立太子一事,也該提上日程。”
蘇酒鋪被子的動作頓了頓。
她有些遲疑,“這么快立太子,會不會不合適?”
她經常讀史書,太子可是十分高危的職業,很容易被別人暗殺的。
“朝中沒有太子,終究不夠穩固。總有些自以為是的老東西蠢蠢欲動,想干點兒出格的事。”蕭廷琛想著那群老臣,笑的宛如一條惡狗,“也該給他們點教訓了。”
蘇酒無意摻和朝堂之事。
她幫蕭廷琛解開金縷腰帶,“燃燃的事,你看著辦吧,不要叫他再受委屈就是。另外我爹娘既然回了長安,我不愿意再讓他們去千里之外的南疆。”
“我明白。”蕭廷琛握住她的手。
帳中光影昏惑,卻越發營造出某種旖旎的氛圍。
他凝視著蘇酒,像是重新認識了這個女人。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屬于他,原來這世間,只有他一個人見識過她的美好。
這一夜,芙蓉泣露。
蕭廷琛徹夜未眠,始終凝著他的女人。
她干干凈凈,只屬于他一個人。
指尖撫上少女疲憊的眉眼。
他想,蘇燃是自己兒子固然很好,蘇小酒從頭到尾只屬于他一個人也固然很好,但如果她真的和顏鴆有點什么,他其實也不如想象中那么介意。
他愛的是她這個人。
其他方面哪怕再不好,但只要她是蘇小酒,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如果他真的能夠永生,那么他一定要找到蘇小酒的來生。
世世代代,他都要守著她的輪回轉世。
長夜將盡。
至三更天,蕭廷琛在王柳等內侍的侍奉下起床更衣。
他站在落地青銅鏡前,靜靜看著他們為自己帶上十二旒珠的帝冕。
等上朝時,他要將蘇燃的身世昭告天下。
他要他的兒子認祖歸宗,他要他的兒子立為太子!
明天見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