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聽到半山先生前半句話,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之火,可聽到后半句,才剛燃起的小火苗又“噗呲”一聲熄滅了。
霍水仙幸災樂禍的撇了一眼顧長生,極力的保持著端莊模樣,略施一禮,溫婉開口,“世伯何須為難?世伯貴為當世大賢,文壇泰斗,天下學子無不心向往之,顧長生備下此禮,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區區醫娘,竟然妄想請世伯出山,簡直不知所謂,世伯不必理會就是。”
顧長生見霍水仙開口,就知不妙,等她說完,氣的差點兒抬腿就是一腳。
靠之!這姑娘絕壁跟她八字犯沖!不待這么壞人事兒的!
“長生娘子,霍家丫頭的話你可聽清了?老夫也是個貪嘴的人,看著這些吃的著實心動。”半山先生捋著長須含笑開口,“奈何長生娘子所求,老夫怕是無能為力,無功不受祿,老夫倒是沒有這口福了。”
顧長生聞言臉色微沉,看著眼前長袖當風,儒雅非常的半山先生,心思轉動。
“這下你死心了?愿賭服輸,記得你答應的賭注!”霍水仙見半山先生拒絕,臉色的笑容才自心底發出,頗志得意滿的看向顧長生。
半山先生盤腿坐在假山石上,睿智的雙眼看向下站的兩女,笑的云淡風輕,如旁觀者般清明,“霍家丫頭,你的謝禮老夫已經收下,替老夫轉告你家老頭子,位高爵顯并非天下第一得意事,老夫等著看他的笑話,童子,送客!”
“是!”書童硯臺應了一聲,行至霍水仙身旁,做了個送客的手勢,“請吧!”
霍水仙聽了半山的話,美目微瞪,見他逐客的話已經出口,也不好再說其他,只得壓下心底的憤憤然,彎身行了一禮,略帶不滿的開口,“水仙自會將世伯的話轉告祖父,愿世伯隱居此處,樂山樂水逍遙自在。”
“那是自然。”半山先生很給面子的應了一聲,絲毫不介意她語氣中的不滿。
霍水仙見此,瞪了一眼靜立不動的顧長生,冷哼一聲,甩袖轉身往外走去。
見霍水仙走了,顧長生才松了口氣,她真是擔心自己一個控制不住,跟這姑娘大打出手起來。
這姑娘,真心尼瑪欠揍!
“長生娘子,為何你還不離去?”半山先生看著顧長生,老眼含笑。
“你又沒攆我,我走什么啊?”顧長生茫然的回頭,直覺的道。
“呵呵……長生娘子果然妙人!”半山先生朗笑出聲,笑聲恣意豁達。
顧長生見此,抽了抽嘴角,心底不由腹誹,丫的是你攆人攆的太直白,她想不知道都難,怎么就成了妙人了?
難道這話也是不能說的嗎?
說實話還笑,純閑的!
“長生娘子,老夫受你治愈頑疾之惠,便問你一問,你請老夫出山,所為者何?”半山先生看著眼前紅衣灼灼的女子,微瞇雙眼,含笑問道。
顧長生聞言剎那抬頭,心底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整個人都神采奕奕起來。
“長生想請先生出山,是為教導我兒,我兒尚幼,至今未曾開蒙,長生慕先生之名而來,實指望先生能夠應允。”顧長生斂衽為禮,恭敬的答道。
“哈哈!你這娘子,所言不盡奧!”半山先生聽此,又是一笑,轉瞬復又收起笑意,目光如炬的看向顧長生,“老夫的徒孫赴任柳州城,五千兵馬隨行,邀你過府,你僅以千余兵馬就將城主府團團圍住,反客為主控制住了大局,那些人可不像是周沐小兒練出來的兵,長生娘子,老夫所說可對?”
顧長生聞言心底掀起軒然大波,半山先生正是因為在城主府外三言兩語穩住躁動不安的百姓,才入了她的眼,她沒想到,杜辰之竟然是他的徒孫,如此說來,那杜辰之之父,致仕的前閣老杜明禮豈不是他的徒弟?
這,真是太尼瑪拉轟了!半山先生的學生竟然位極人臣!
而且他還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兵不同于周沐的兵!這到底是個多明察秋毫之末的人啊!
半山先生見她如此反應,不由的莞爾一笑,“如此看來,周沐小兒只告訴你老夫名喚半山,竟未告訴你其他。”
顧長生茫然的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啊。
周沐那廝只是慫恿她來,言語不詳的,她哪里知道這半山先生竟然還有個如此能耐的學生!
“那老夫就讓你明白一下你想請的到底是何許人。”半山先生臉上笑意不減,捋著胡須緩緩開口。
“長生洗耳恭聽。”顧長生忙施一禮,恭敬的道。
丫的,這仗,越來越沒把握了!
“誠如霍家丫頭所言,老夫乃是當世大賢,文壇泰斗,老夫出身南陳,五十年前就已文名響徹四國,老夫年輕之時自視甚高,當世之間,僅有兩人入了老夫之眼,一位是出身遼東的文豪狄問天,奈何此人一如其名,孤傲非常,胸懷問天之志,后醉心兵法武學,棄筆從戎,此人就是周沐小兒的師傅;還有一人出身大周文官世家,文才斐然,奈何家學淵源,后汲汲營營與官場名利,讓老夫頗為不屑,此人正是霍家丫頭的祖父,霍卿。”半山先生仿佛陷入回憶中般,娓娓道來。
顧長生凝神細聽,不由咋舌,丫的,這半山先生,竟然是南陳人!而他的學生竟然曾在大周位極人臣!
而大周的不敗戰神周沐的師傅,竟然出身遼東!好尼瑪混亂!
這些大賢大能的思維,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狄問天教出了一個周沐,霍卿位列太傅還生了一個貌似天仙的孫女,唯獨老夫,生性懶散不羈,了然一身,碌碌無為……哎!”半山先生說道此處,不由得嘆了口氣。
送客折返的硯臺聽到這話,不由側目。
他家先生為何會跟長生娘子說這些?先生素來不喜多言,更是甚少言及自身之事,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這長生娘子……
顧長生現在正在撇嘴,半山先生自稱碌碌無為?這簡直是毫無疑問的謙虛過頭了。
他碌碌無為的一個不巧都名滿四國了,那這碌碌無為的檔次是得有多高?
往后可不能在自稱自己碌碌無為了,丫的,不夠格啊!
“先生大能,何必自謙,長生真是誠心誠意來請的!”
半山先生緬懷過去,感嘆自身,可顧長生卻沒忘了自己的來意,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請半山先生出山,他心緒紊亂,正是下手的好時機,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想趁老夫失神,趁虛而入嗎?呵呵!”半山先生聞言一笑,頓時收了思緒看向顧長生,“你既然要請我出山,那我且問你,你能許老夫高官厚祿,加官進爵?”
高官厚祿?顧長生搖了搖頭。
“你能許老夫金銀珠寶,香車美眷?”
顧長生撇嘴,又搖了搖頭。
“既然你什么都不能許老夫,憑何請老夫出山?”半山先生眨了眨眼,問的理所當然。
顧長生囧囧的掃視了一圈,倍兒實誠的開口,“先生,那些個東西你都不需要吧?鬧市簡屋你都能隱居十年之久,你若是在乎那些東西,會這么做嗎?”
丫的,相比之下,還是她的臘肉比較實在,最起碼可以果腹!
“呵呵!長生娘子,老夫若是執意不肯出山,你會如何?”半山先生捋著胡須輕笑,繼續問道。
“非暴力不合作,端看先生是喜歡軟的還是硬的!”作為實在人,顧長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大膽!”一旁的硯臺頓時冷喝一聲,頭上也冒出了冷汗。
天爺,可不得了!這長生娘子竟然敢如此!
“哈哈……”書童硯臺氣憤非常,可半山先生卻放聲大笑,及至笑的前仰后合,臥倒在假山石上,“好一個顧長生,知曉老夫身份,不懼天下悠悠之口,當真是膽大包天的很啊!老夫喜歡!”
“呃……”顧長生無語。
這半山先生是有被虐的傾向嗎?
“先生,我可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顧長生看著躺在假山石上笑的捧腹的老人,好心的出言提醒,“我都想好了,你要是不答應,就算是綁,也要把你給綁回去!小雷子,把繩子拿出來給先生看看!”
董雷很聽話,果然從后腰上扯出了一圈錦繩。
看到那繩子,書童硯臺瞪眼,而半山先生卻笑的更忘形了。
“呃……嚇傻了么這是?”顧長生摸著下巴看著那形似瘋癲的半山先生,嘴角直抽,無語極了。
尼瑪,這樣,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到底是用得著動手,還是不用?
她不過是來請先生的,可別一個不巧,把人給弄失心瘋了!
這尼瑪都叫什么事兒啊!
“先生,你到底是喜歡文的,還是喜歡武的,你倒是選一樣啊,你總是笑算個什么事兒?”顧長生茫然的看著董雷手中的錦繩,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山先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奕奕然的開口,“有句話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你既然連曬書的典故都知道,應該不會沒聽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