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柳州城中就相繼有人家亮起了燈光。
今天可是沐郡王殿下和長生娘子的納吉大禮,這納吉禮可是僅次于大婚的盛事啊,他們若是錯過,那可是會抱憾終生的!
顧長生睡眼朦朧的被小翠和四喜給拉了起來,那就是一陣兒拾倒!
“娘子,你說宗室的人,還會來主持納吉禮嗎?”小翠一邊整理自家娘子的衣衫,一邊擔憂的問道。
“如果我說,我不希望他們來主持納吉禮,你信嗎?”顧長生眼中還有一絲睡意,打了個哈欠開口。
“那怎么行!宗室的人不來主持納吉禮,就證明娘子你不被他們接受,這往后……”往后可是要被夫家嫌棄,被人指指點點的!剩下的話,小翠沒敢說盡。
而一旁的四喜則緩緩搖了搖頭,自家娘子的想法,他多少知道那么一點兒,可是,怕是自家娘子要失望了!
“小翠啊!你快別杞人憂天了,那樣的好事兒,是不會發生的,你放心吧!”給了小翠一個安撫的眼神,顧長生鳳眸微垂。
她私心的,真的希望宗室之人不出席她的納吉禮!
那樣,也就證明,他們死活不認她這個媳婦兒,也就證明,他們放棄了周沐……
可是,他們會嗎?
呵呵,他們把周沐當成大周的希望,又豈會這般輕而易舉的放棄?
如果他們保定放棄的心思,原本就不會跋山涉水的來到柳州!
身在皇族,周沐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從今而后,她就和他一起,面對將來種種!
一如侯門深似海,等待她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有那個人在,她就安心!
“娘子,今日,你要重新梳成未嫁姑娘的發髻,直至出閣,才能盤發!”四喜看著手下漸漸成行的發髻,一臉笑意。
“恩!”顧長生鄭重的點頭。
前世今生,她都沒嫁過人,可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卻是棄婦之身,可那又如何?
只要他不離,她便不棄!
也不知道,他此時在干什么,可有抱著大雁出門?
想想周沐抱大雁的樣子,顧長生就覺得有點兒好笑!
整個顧府入眼的都是喜慶的紅色,早有賀喜觀禮之人到來,半山先生笑的合不攏嘴在前院應酬,柳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盡數到場,半山先生的友人也到了幾個,比如說,前太傅,霍水仙的祖父,比如說,狄攬月的父親狄問天……
眾人皆喜,他獨悲,月西樓一臉落寞的往府外走去。
“孔雀獅虎,孔雀獅虎你做什么去?”小肉包巴拉著兩個小短腿,跟在他身后。
“你娘親今日納吉之禮,你怎么不去湊熱鬧?”一身五彩斑斕錦衣丫掩不住他的失落,月西樓神情懨懨的開口。
“娘親昨夜特意叮囑我,要我陪著你的!孔雀獅虎,我娘親要跟木頭叔叔訂婚了,你是不是很傷心?會不會不要我了?”小肉包拽著自家獅虎的衣角,楚楚可憐的開口。
“怎會,你是為師的關門弟子,為師怎么會不要你。”忽略掉前面的話,月西樓對著小肉包安撫的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去看熱鬧吧,為師出去走走。”
他開心不起來,相比于滿府喜慶,他則顯得格格不入。
還是避出去一下比較好。
“笑的比哭的都難看!孔雀獅虎,你肯定很傷心對不對?我娘親不要你,要木頭叔叔!”小肉包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家獅虎,“孔雀獅虎你別傷心,我跟你一樣呢,我娘親也不要我了呢,她說今天老忙了,沒時間管我呢……”
娘親說,要不停的跟獅虎說話,才能分散獅虎的注意力,獅虎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孔雀獅虎,我們去逛青樓吧!娘親太過分了!她說我跟賽錦姨她們不配,我也要去找個漂亮的媳婦兒!”
“孔雀獅虎,要不咱們下館子去吃好吃的?”
“孔雀獅虎……”
耳邊嘰嘰喳喳,可月西樓卻心不在焉。
他不知道,自己對顧長生到底是什么感情,心悅,大抵是有的……
看著顧長生慫恿孛兒只斤念追求他,他會生氣……
看著她和周沐在一起,他會嫉妒,會忍不住去搗亂!就算明知他們鐘情彼此,他還是忍不住……
就比如現在,他失落,他不甘,可是……可是周沐畢竟是那兩個老貨親手護大的,是他的親外甥……
他能如何?他又能如何?
一個喋喋不休的小尾巴,跟著一個神情落寞之人,越走越遠……
從沐郡王府到顧府的大街兩邊,早就擠滿了人,他們爭先恐后的往前探著身子,希望能把這熱鬧的場景看的更清楚點兒……
眾人期盼之下,沐郡王府的鎏金大門終于打開,他們的沐郡王殿下一襲紫金蟒袍,率先走了出來。
“哈哈!兩只大雁呢!瞧咱們沐郡王殿下那可是抱著兩只大雁呢!”
“哈哈!這大雁可不好獵,瞧瞧,還活蹦亂跳的呢!”
“沐郡王殿下,比翼雙飛,姻緣美滿啊!”
“比翼雙飛!比翼雙飛啊!”
尋常時候見到沐郡王殿下,哪個不是惶恐跪地,不敢直面?
但是今日不同,這談婚論嫁是喜事,講究的就是個熱熱鬧鬧!
百無禁忌啊!
“承蒙吉言!看賞!”難得的是,周沐竟然不斷回應。
早有準備的元寶立刻對著身后揮了揮手,兩行穿著喜氣的高頭大漢立刻魚貫而出,將一串串紅線銅錢往圍觀之人散去。
四周的氣氛頓時更熱烈了,那討喜的話兒更是不絕于耳!
懷里抱著兩只活蹦亂跳的大雁,這樣的事兒,由向來清冷孤傲的周沐來做,確實有點兒不倫不類,可是他嘴角眉梢的喜氣,卻是掩都掩不去。
春風滿面,眾人哪里見過如此可親的沐郡王殿下,是以,看呆了去的人不在少數。
隨著諾大的隊伍走出,圍觀的百姓看著兩個大漢扛著一抬聘禮,頓時就面面相覷了起來!
按理說,夫家聘禮幾何,女方陪嫁就雙倍,是以,這聘禮是越重越好,女方帶來的陪嫁才會多,男方才能狠狠的撈上一筆。
“哎呀,怎么就一抬聘禮?這怎么可以?沐郡王殿下你怎么這么小家子氣?”
“就是啊!殿下這是要給長生娘子省銀子嗎?是擔心她回頭湊不夠嫁妝嗎?哈哈……”
“沐郡王殿下聘妻,少數也得三十六抬聘禮啊,四十八抬不嫌多,一百零八抬才正好,這一抬,也忒寒摻了點吧?來來來,咱們把道兒給攔住,替長生娘子把這婚給拒了吧!”
圍觀的百姓頓時就嬉笑著攔了上來!
時下,男方送聘禮的時候,女方會瞧瞧的派人堵在門口看,如果這聘禮少了,那就是不看重,女方就能找了人,把這下聘的給攔住!
久而久之,這也就成了腦喜的一個風俗。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各位行行好啊!這可攔不得攔不得!”饒是向來在外面威風八面的元寶,今日也只能笑嘻嘻的告饒。
喜事嗎,熱鬧是應該的,不熱鬧才不吉利!
“怎么攔不得?藥神長生娘子可是咱們柳州境的大善人,沐郡王殿下這一抬聘禮就想聘進門!那怎么行!”
“就是,就算沐郡王殿下想替長生娘子省嫁妝,那也不行!礙著咱看熱鬧了!”
“來來來!唱起來,出門不曬聘,攔聘嘍!”
“攔聘嘍攔聘嘍!快點曬曬聘禮!要不咱們就攔著不讓走嘍!”
四周嬉笑聲不絕,周沐的嘴角越來越上翹。
而他身后緊跟著的宗室幾個老頭兒臉色則越來越沉,攔聘,是民間習俗,這么多圍觀的百姓替顧長生攔聘,顧長生的名聲竟然如此之好!如此得民心!
連皇家下聘都敢攔,這真是……
“哎呀諸位行行好,喜錢接著喜錢接著,放咱們過去吧!咱們郡王爺這聘禮可不輕,貴精不貴多啊!”元寶一邊抱著個喜籮筐散喜錢,一邊笑瞇瞇的討饒。
“不行不行!喜錢要接,聘禮也要曬!這聘禮少了,咱們可不讓道!”
“對啊!想聘下咱們長生娘子,就算沒給金山銀山,好歹也得把沐郡王府掏一半,要不也墮了咱們長生娘子的名頭不是?”
“元寶大人,平日里咱們敬著你們,今日可不一樣,今日沐郡王殿下討媳婦,討的還不是官家女,那就得按著咱們民間的風俗來!這世間,哪有好討的老婆,好聘的媳婦啊?大家說是不是?”
“是是是!喜錢不裝一麻袋不讓道,聘禮不見金銀不彎腰,曬聘禮嘍!聘禮不夠不讓道奧!”
熙熙攘攘的攔路人,一個個笑著鬧著湊著熱鬧,元寶珠圓玉潤的臉蛋上的笑容都快要僵了!
這可是皇家下聘啊!
你見過哪個隨皇家下聘的小太監,比他更難為的?
這群人,明明都是他家爺的子民啊,怎么這胳膊肘盡往歪拐,偏幫長生娘子呢?
攔聘攔聘!聘禮不夠,不夠重視女方,那可是真的不讓道的!
你見過這么多攔聘的人么?這簡直就是滿城出動好不好?
“沐郡王殿下,你這媳婦兒還聘不聘了?顧府的姑爺你還當不當了?這一抬聘禮你可過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