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軼微笑著看著她,聽著公主殿下說剛才經過的地方,還說那些魚——
陸軼插了一句:“其實我也覺得那些魚長得太肥壯了,好些魚怕是已經在這兒待了幾十年……”
“幾十年?”劉琰愣了:“有那么大的魚?不不,我的意思是,這魚能活那么久?”
她以為魚這種東西大概也就是個三五年的壽命,當然,大多數魚連三五年也活不到,就被一網打撈起成了盤中餐。
“是啊,這種魚只要好好養著,有時候活得比人還要長。”
“那這園子里的魚,已經……這么大了?”
“建園子的時候,這些魚是從別處運來的,那會兒它們有的就已經不小了,兩尺來長的也有。然后這么些年過去,這園子換了兩三回主人……這些魚卻從來沒有換過。”
劉琰笑了。
不知道為什么覺得有點兒諷刺。
園子不停的換主人,可魚卻始終在這兒住著。
比起人來,魚的資歷更老。要是魚會說話,沒準兒它們會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主人,而這些來來去去換個不停的只不過是園子的過客而已。
“若是你不喜歡魚太大,可以送人,我知道有人很喜歡這種魚,越大越好。”
“嗯,不了。”劉琰想了想:“它們在這兒住了那么久,想來很習慣這里了,就讓它們繼續住下去吧。”
陸軼微笑。
他注意到劉琰用的是住,而非養。
一般人都會說養。
養魚、養鳥、養貓兒狗兒……
她用的這個住字,很值得思量。
陸軼象是忽然想起來一樣,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外面還用布帕包著。
“這是從定北捎回來的,不值什么錢,公主要是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賞人吧。”
“是什么?”劉琰伸手接了過來。
手帕包上還溫熱著,應該是一身貼身放著。
難道是貴重的東西?
劉琰現在對收禮二字格外敏感,實在是大姐姐送的這份兒禮物也太重了。弄得她現在一聽到“送”“禮物”就有點想打哆嗦。
她那心思都不用猜,全寫臉上了。
陸軼含笑說:“真的不貴,貴的我也買不起啊。這個也不是買的,是旁人謝我替他解決了麻煩事,送我的。”
布帕包著的小盒子還挺沉的。
取開布帕,再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塊鎮紙。
看著非金非玉,不是石頭,應該是木頭的,上頭還有紋理呢。
不過這木頭真夠沉的。
鎮紙劉琰不缺,她那兒各種鎮紙都有,大大小小怕是一箱子都裝不下,隨便哪個也比這個值錢。
打開盒子之前劉琰就擔心這又是個金貴的物件兒,現在終于確定這不是了,她悄悄的松了口氣。
“挺好的,那我就收下了。”不過:“這個是旁人特意送你的,不管東西貴賤總是他的一份兒心意,你就這么送我了……”
好象不太合適啊。
陸軼笑了:“不管什么東西,物盡其用才最重要,如果說心意,難道以前旁人送我兩張大餅,我不吃掉反而供起來?又或者,人家送我雙靴子,偏大小尺寸不合,我也不能忍著疼非把腳擠進那靴子里頭啊。”
劉琰覺得他這道理有點歪——不過也算說得通。
如果說別人送的東西一定要好生對待,她頭一個做不到。因為收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好象一年到頭不管年節她總能收到各種禮物,有的她還有余暇看上一眼,更多的她連看都沒有看過。
“唉,送給我也算不得物盡其用,我又不是個一心向學的人。”劉琰把那塊木頭翻過來,發現背面還有字,只是字跡很淺,實在看不清楚。
她也沒有細究這是什么字。
“定北城有什么新鮮事兒嗎?”
劉琰就對這個感興趣。
要知道她出宮的次數本來就不多,出城的機會更是寥寥無幾。這幾年她出城的次數屈指可數,定北城聽說也是個很熱鬧的地方,人很多,南來北往的客商也都會經過那里。
可是她從來沒有去過,也不知道定北城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新鮮事兒自然是有的。就在我到定北的那天,有人在定北城最大的酒樓擺開場子比斗……”
“哎喲,那官府不管嗎?”
“倒不是比武,是斗酒。”
劉琰來了興致:“斗酒?怎么個斗法?比誰喝得多嗎?”
“酒量自然也要有,但要是一味濫飲,那就稱不上一個斗字了。來斗酒的兩邊,一邊是世代釀酒的酒坊后人,據說他們家祖宗干這一行得有好幾百年了。另外一邊是個新開的酒家,據說他們家有一本冊子,上面記載了不少失傳的釀酒的秘方……兩邊約好了在那里斗灑,還請了不少城里頭有名望的人做見證。比斗分三場,一是看誰知道的酒的名目多,二是嘗,幾十壇酒各不相同,讓他們聞一聞,舔一舔,說出這酒的來龍去脈。三是釀,兩家各拿出五壇酒來請旁人品嘗,看誰家的酒更好。”
“啊,居然還有這樣斗酒的。”劉琰聽得十分神往,恨不得自己也能親自到場去看這熱鬧:“那你看到他們如何斗酒了嗎?”
陸軼笑著點頭:“我到的時候已經開始比第二場了。”
“他們真的都能嘗出來?”
劉琰對酒是不在行的。不一樣的酒放到她面前,她也只能分出個類別,燒酒和黃酒自然不一樣,果酒和米酒那也很好辨認。但若是同一類的酒放在她面前,她就分不出來了。反正都是酒,看著差不多聞著也相差不大啊。
“他們都分得出來?”
“大部分都能分得出來,酒類,年份,原料,甚至是哪家酒坊所釀的,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好厲害啊。”劉琰點了點頭:“這就叫術業有專攻吧?”
“沒錯。”
“那最后誰贏了呢?”
“嗯,算是不分勝負吧。”陸軼說:“最后比斗的人倒還算清醒,可是請來做品評的人卻醉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說甲好乙也好,反正都是同行俊才,以后又在一個城里做買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和氣生財握手言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