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十四年,元月
一架車馬正在道路上緩緩行駛,車馬之后跟隨著兩位騎士,騎士們縱馬,不慌不忙的跟在馬車之后,在四年之前,想要駕車在交州行駛,那是不可能的,交州處處山林,猛獸出伏,甚至就連道路也近乎于沒有,而且這里還缺馬匹,走動往來都是非常不便的。
不過,如今卻是不同,一條條的馳道將整個交州相連,劉默用了三載,將交趾,九真,日南,南海,蒼梧,合莆,珠崖,郁林,桂林等九郡連了起來,往來無礙,后來,就連下屬的一百零四縣,也都修建了道路,當然不是這樣能夠讓兩架車馬并肩同行的大道,不過,對地方而言,也是足矣。
在修建馳道的時候,劉默執意要修建兩架馬車能夠并行的大道,當時,很多人并不理解,交州這里缺馬,又很是貧苦,修這樣的大道有什么用呢?
到后來,他們方才恍然大悟,如今的交州馳道上,往來的馬車不計其數,車水馬龍,當然,這些都不是交州本地的車馬,這些大多都是從揚州,荊州前來的商賈,甚至還有從益州千里迢迢趕來的,劉默在修建了馳道后,便致力于商業貿易。
堂堂一州刺史,竟行如此賤業,若是在兗州,豫州這樣的中原地區,只怕劉默早就被趕出去了,不過,這窮山惡水的地方,并沒有人來指責劉默的行為,劉默將交州優質的木材出售與荊州商賈,后來,他發現,交州出產的草藥,以及各種果類,是中原地區缺少或者是沒有的。
他便通過揚州的商賈,將交州的這些特產,遠售與中原地區。
光是山林,以及草藥,果類,就給了交州能夠發展的財力支持。
劉默坐在馬車上,看著周圍,在周圍,全然都是百姓們的耕地,哪怕是在冬季,這里的耕地也沒有完全荒蕪,這是劉默前來之后,最為震驚的,這里的冬季,竟然沒有降雪,這里的作物果類,一年能熟兩次,甚至還有三次的!!
劉默可是來自于天寒地凍的東濊啊,看到這里的情況,他激動的淚流滿面,什么貧苦,這里簡直就是天府之國啊!同樣耕作作物,一年之內,這里能熟數次,這樣的地區,廟堂竟然沒有全力來開發發展???
在得知這里的情況后,劉默最初的大策,便是大行屯田,他與戍邊軍旅商談,在交州內進行開墾,交州戍邊軍旅的校尉,很是和善,也是當年從南軍出來的,聽聞立下了不少的功勛,最近才升遷到了校尉的職位上,負責交州周邊安危,他是北方人,似乎是雁門人,喚作張遼,字文遠。
這個人雖是武夫,卻也是好讀書的人,文質彬彬,劉默很是喜愛,與他商談之后,百姓與戍邊士卒們一同進行開墾,開墾了無數耕地之后,也引來了很多的揚州,荊州人士,何況,劉默與其他刺史不同,他本身是東濊人,南方多山民越民,這些人,在地方上,都會遭受到官吏們的欺壓,或是鄙夷。
劉默就不會這樣,他對待任何人都是一樣,笑呵呵的,溫和慈祥。
故而,上行下效,交州官吏們對于這些“蠻夷”的態度也很不錯,畢竟自家上官便是“蠻夷”,這一點,吸引了無數百姓遷來,何況,這里還有大量的耕地,還在開墾之中,雖然揚州刺史極為的憤怒,甚至還彈劾劉默,說他蠱惑百姓,強逼百姓遷徙,不過,這都改變不了交州崛起的事實。
交州這種全民開墾的情況,規模越來越龐大,嚇壞了隔壁的荊州與揚州,劉默孤身一人,到達交州,而交州九郡的太守,他都以晚輩,自家子侄那般看待,這讓交州官吏們非常團結和睦,劉默憑借強大的個人魅力,讓交州變成一塊兒鐵板,掀起規模浩大的開墾運動。
劉默親自下地,揮舞著鋤頭,開墾荒地,交州的官吏們,也就不能繼續坐在書房里了,有心人稟告天子,劉默妄圖不軌,他在交州,拉攏當地官吏,上下皆聽從他的命令!
天子聽聞,也只是呵呵一笑,就連朝中厭惡劉默的大臣們也沒有言語,若是他人,或許他們還能稍微慌張一下,彈劾一番,至于劉默?呵?意圖不軌?那個東濊蠻夷???
說他要謀反,不若搜集一些他辦事不利的證據來,吾等才好彈劾這個蠻夷啊!
如今的交州,耕地無數,百姓們不斷的遷徙而來,甚至,就連扶南,真臘二國的百姓也慕名而來,還有些遠方的土著,對于這些人,劉默都是極為的友好,從不鄙夷,或者欺壓,交州的農桑業,在不到五年的時間里,竟然追趕上了南方最為發達的揚州,甚至還要趕超!!
揚州刺史坐不住了,不過,他在地方上沒有劉默那般大的權力,若是他也學著劉默,上下一體,只怕明天就要去見張郃了,對此,他只能無奈的長嘆一聲。
在大興農桑之后,劉默發現了本地的木材,是非常優質的,尤其是蒼梧郡,于是乎,他便聯系商賈,操起低賤的行業,出售木材,在發現了本地的草藥以及水果后,出售的規模再一次變大,這才導致如今的交州,來來往往的商賈遍布在九郡之內,不斷的朝著中原輸送本地特產。
劉默還鼓勵百姓們植樹,種果,種草藥之類。
因此,在道路兩邊,還能看到一些剛剛張出頭的樹苗,在百姓的院落里,還有種植草藥的“藥園”,當然,劉默是不會放過水特產的,他親自參與過捕撈,這里雖然沒有長著龍須的大魚,可是這里也有特殊的魚,有一種竟然像馬匹的魚,這讓劉默大吃一驚。
于是乎,交州對外出售的產品又多出了一項。
劉默還因此造了不少的漁船,很有效的發展了當地的漁業,造船業。
總之,在這近五年的時間里,整個交州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一個全天下最為貧苦的州,一躍而上,引人矚目,萬頃農田,來往的商旅,四通的馳道,都讓整個南方的局勢大變,而所有的這些改變,全部都是因為劉默一人。
劉默這還不肯罷休,他甚至還在朝著西方不斷的開墾耕地,進行開發,他想要將西方那些蠻荒的山林納入到交州的范圍之內,當然,這里還是很兇惡,比起原先的交州,更加的恐怖,可是,那里的木材更多,草藥也是如此。
或許,自己還不足讓這些蠻荒地區發展起來,不過,劉默相信,終有一日,這里也會成為大漢重要的經濟農業中心!
“劉公!”
后方的騎士趕到了劉默的身邊,低聲說道:“前方出現了一批人,是本地的亭卒。”
劉默點點頭,說道:“看來是趕到了...你且去通告他們一聲,言語和氣些...”
這騎士長得很是魁梧,模樣也是兇狠,他笑了笑,說道:“劉公且安心!”,說完,縱馬便飛馳而去,劉默無奈的搖著頭,這廝還是改不掉身上的匪氣啊,此人本是流竄在南方的水賊,后來,因犯下了大案,被益州刺史全力追捕,先后逃到荊州,揚州等地,最后來到了交州。
后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劉默出行督查當地的時候,碰到了他,他攔截車馬,想要劫取錢財,可是,他在得知了劉默的身份之后,頓時令麾下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他言之,劉公仁義,不愿傷之,劉默覺得此人并非大惡之人,便留在了身邊。
此人心性不壞,劫掠也不殺人,只是,實在頑劣,偌大的人,還是孩童心性,從那之后,他便與麾下一人跟在了劉默身邊,親自護衛。
劉默又行駛了片刻,便看到一群亭卒小跑著趕來,對著車馬便是大拜。
“拜見劉公!”
“諸君請起,不知亭長可在?”
“劉公,我便是亭長!”一人站起身說道,他渾身是農夫打扮,與周圍的亭卒有些格格不入,這讓他有些尷尬,在劉默的面前,更是羞愧,劉默并沒有怪罪,交州一直在施行全民開墾,別說是亭長,就是縣令也是在穿著這樣的衣服,在地方上帶領百姓們呢。
劉默笑了笑,問道:“我要前往比景縣,不知君可能隨行?”
亭長又拜,說道:“不敢辭!”
騎士們便給了他一匹駿馬,三人縱馬與劉默離去,其余亭卒恭送,走在路上,劉默也在與這位亭長交談著,比景縣在日南郡,算得上是大漢最為偏遠的郡縣了,也是少有的,劉默從未來過的縣城了,這里與揚州都是極為的遙遠,只能通過水路往來。
“這里開墾了不少耕地啊...”
“全賴劉公之功,使吾等亦有田地可耘。”
“老夫可沒有氣力揮舞鋤頭,還是得靠你們勤勉,平日里,這勸課農桑的事情,還是需要你們來操心的....”
“屬下不敢!”
“無論是官是吏,都是食君俸祿,便應該心懷黎庶才是,怎么能因自己官身低下,便不去做利于家國的事情呢?”
“多謝劉公教誨。”
亭長回答得很謹慎,作為亭長,對于一州刺史,他還是非常畏懼的,哪怕這位刺史一向以和善而聞名,不敢多言,劉默也看出了這些,他就沒有繼續問政事,反而是問起當地的風土情況。
“這里可有魚蝦啊?哈哈哈,你不知,我好吃魚,先前在東濊啊,那里魚蝦極多,我還釣到過長著龍須的大魚,極為神秘,到了交趾,在那竟還有一種類馬的魚,不過,百姓言語,殺之不詳,我便未曾吃,也不知滋味如何,你們這里呢?”
趕到了縣城的時候,亭長立刻告別了劉默,慌忙離去。
進了縣城,這里的百姓都有些驚異的看著前來的這行人,劉默下了車馬,在縣城內逛了起來,遇到百姓,他還會攔下來,一一詢問,這些百姓,看到劉默的服飾以及他身后的騎士,心里便畏懼,面對劉默的時候,也是恭恭敬敬,不敢無禮。
“我是從州里來的,你不要害怕,這里的官吏們如何?可有欺壓你們的?”
“家中有存糧麼?夠吃麼?”
“孩子可曾去官學讀書?要錢了麼?”
劉默一一詢問,他的護衛甘寧站在不遠處,心里對于劉默格外的敬佩,因為,劉默在這短短的時日里,已經用了數種不同的言語,在這偏遠地區,越民,扶南民眾多,言語不一,而劉默面對他們,一眼便能認出他們的身份來,還能用他們的言語來詢問!
甘寧反正是敬佩的,自家這位劉公,似乎精通近十種言語,還編寫了一份書籍,發于當地官吏,讓他們學習,來與當地民眾交流,甘寧心里實在想不通,這么有才能的大賢,天子為何會丟在這窮山惡林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