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撲撲簌簌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來,歪歪仰頭,雪片正盈盈落在她纖長的睫毛,她一眨動眼睛,雪片又被掀下,裊裊飄搖。
這么大的雪,歪歪還是頭一次見。剛才只顧著逃命,都沒閑暇看一看雪景,這時一看,真是覺得四周圍雪山蜿蜒連綿,美的驚心動魄。
大胡子招呼道:“風雪越來越大了,今夜就在此休息,待風雪小了再行動。”
玲花向歪歪挨過來,喜不自禁:“太好了,今日終于有人可以陪我睡了。”
“要睡在何處?”歪歪問她。
玲花指了指馬群:“大家挨緊馬,就可以睡了。”說著又指指火堆,“或者在火堆旁睡也行,但是得小心不要讓火熄滅。否則會被凍死的。”
歪歪瞥了眼馬,道:“算了,我還是在火堆旁睡吧。”
玲花點頭:“好,我陪你,咱們可以輪流照顧火。”她的笑容比白雪還要純潔,歪歪被她感染,也覺得心頭無比歡喜。
大家各自收拾好后,紛紛閃進了馬群中央,有六個人來了火堆這邊,把地掃干凈,鋪下羊皮,躺下去。其中還包括剛才那兩個直勾勾看著歪歪的人。歪歪掃了眼他們,目光平淡地移開去。
“你是雪仙女嗎?怎么會身披風雪,獨自而來。”離歪歪最近的少年盤坐著,害羞地看著歪歪。
聽妖女聽多了,被別人說是仙女,還是頭一遭,歪歪笑了:“對呀,我是雪仙女。”
“我猜你就是。”少年臉上露出小小的驕傲。
玲花突然抱住了歪歪,對少年道:“小姐姐是我的,虎子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虎子臉頓時紅起來,辯解道:“我,我哪有。哼!”他抱臂,瞪了眼玲花,把自己摔倒下去,背過身。
玲花對歪歪道:“咱們也睡吧。”說著起身,去包袱里拿了幾張皮子,地上鋪一半,兩人身上蓋一半,怕歪歪冷,故意往她身上蓋的厚了些,對她道,“你先睡,我看著火。”
一個男子聲音響起:“你們都睡吧,我來看著。”
歪歪聽見玲花說了句謝謝李大哥,便用皮子蒙住了頭。歪歪疲乏到了極點,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玲花跟歪歪窸窸窣窣說著什么,說了一陣也睡著了。
寒柏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有歪歪的溫暖相護,睡得格外香甜。
突然間,只覺一陣冷風嗖地吹過,歪歪睜開了眼,看見兩個男子把玲花拖了起來,死死捂著她的嘴巴。她霍地站起,對那兩人吼道:“你們做什么?”
兩人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顯然心虛,對歪歪道:“跟你沒關系,你別多管閑事。”
歪歪目光一凌:“這閑事我管定了。”
寒柏被歪歪的突然起身一晃,頓時醒來,從衣襟處冒出頭來,眨巴著惺忪的睡眼,向歪歪抱怨:“你動作能不能輕一點,一場好夢被你攪沒了。”
歪歪白他:“就你事兒多。”
那兩人見到此情此景,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指著寒柏,手顫抖不止:“那是什么?”
歪歪把寒柏給拍下去,一臉無辜道:“沒,沒什么呀。”
兩人扯著玲花驚恐地后退,想盡快遠離這是非之地。可歪歪不會就這么輕易地放他們走的,直接朝他們逼過去。無意之間,踩了那個叫虎子的少年一腳。虎子從地上爬起,大嗓門叫道:“誰呀,這么不長眼!”
睜眼坐起的瞬間看見了歪歪。歪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道:“得罪了,不是故意的。”
虎子臉忽然就紅了,聲音也變得柔和:“仙女姐姐踩的呀,沒關系,多踩幾腳也行。”
玲花嗚嗚的掙扎,想要從兩人手心中掙扎出來,盡管她并不柔弱,可她也沒有兩個男子的力氣大。虎子終于聽見了玲花的動靜,看過去,猛地跳起,驚叫道:“李大哥,張大哥,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李、張二人,本想悄悄把這女娃劫走,誰知道竟然敗露。隨著虎子的一聲喊,人們紛紛醒轉,揉著惺忪的睡眼,朝這邊望過來。
李、張不敢再耽擱,兩人一左一右,扯了玲花狂跑。
大胡子一聲爆喝,如山一般震響:“放下我女兒!”
李、張身形矯健,即使頂著風雪,也不見有什么阻力,依舊迅捷如飛,一看就是練家子,不是尋常莽夫。歪歪盡量快速地追,可她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差的遠,根本就追不上。大胡子翻身上了馬,策馬揚鞭,經過歪歪時,一把將歪歪抄起,放上馬背。
風雪遮擋住了視線,不多時,大胡子和歪歪就看不見他們的身形了。只能根據雪地上的腳印來追蹤。
歪歪嘀咕:“他們為什么要劫走玲花呢?”
大胡子眼中滿是悲戚:“希望他們不是為了那件事。”
“什么事?”
“在我們瑯玕雪山,流傳著一個傳說。登上天極頂,將純潔的少女獻祭給雪神,少女的身體就會化為雪蓮花,吃了這株雪蓮花,就能長生不老。”大胡子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李、張兩人,攜著玲花,腳步片刻不停。跑出不知多遠后,李扭回頭,脫下衣服來,掃去地上的痕跡。張對李豎起大拇指:“還是哥哥考慮的周到。”
“李大哥,張大哥,你們放了我好不好。只要你們放了我,這件事就只當沒有發生過,我讓爹爹不再追究。”玲花眼神中閃動著令人憐惜的光芒。
張大哥道:“玲花,我們也不想。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李道:“我們來時本帶了一個少女,可她太嬌弱,才走了一半就給凍死了。”他直起身,回眸看著玲花,“可天無絕人之路,讓我們碰上你,合該我兄弟二人發這筆財。”
“發財?瑯玕雪山上若有能發財的法子,我爹爹早就發了,哪還輪得著你們。”
李道:“那是你爹爹傻,不敢冒險。不冒險,哪來的橫財。烏國國君和西鳳國的國君以及長公主亦珊,都在重金懸賞,尋找不老長生之藥。”
“不老長生?”玲花想起了瑯玕雪山的傳說,蹙眉道,“不過是騙小孩子的故事,怎么信得。”
張狂笑起來:“反正我二人已經走投無路了,旱災已經讓我們家破人亡,與其茍延殘喘,不如鋌而走險拼上一把。”
玲花不知該說些什么,嘆了口氣。
掃了好長一段的痕跡,兩人才又扯著玲花踏上前路。
大胡子和歪歪追著追著,發現腳印斷了,在一片蒼茫中左看右看,心急如焚:“這可如何是好?”
歪歪道:“若真的如你說言,他們估計會去那個什么天極頂,既如此,咱們就到天極頂去等他們。”
大胡子面露喜色:“姑娘真是一言點醒夢中人,是老朽太心急,糊涂了。”
兩人向著天極頂走去,一路上除了雪就是雪。歪歪深深把頭埋下,風雪吹散了她的發,雪花落在她的發間。不知走了多久,大胡子突然感慨:“想來一切都是天意,上天給我們送來了災禍,又把你送來,給我們帶了福澤。”
歪歪懷里的一個聲音忍不住響起:“福禍本就相倚相生,所謂否極泰來是也。”
大胡子猛然勒住了韁繩:“姑娘,怎么有個男子聲音,你可聽著了?”
歪歪裝傻:“是嗎?”
大胡子笑了:“肯定是神仙給的神諭。”他合掌祈禱起來,“請保佑我女兒平安無事,若必須要一個人死的話,那就選我,放過我女兒。”
歪歪提醒他:“咱們趕緊趕路吧,只要能趕在他們前邊兒,就誰都不用死。”
大胡子點頭:“姑娘真是活神仙。”說著扥了扥韁繩,又將馬驅起。
歪歪拍了拍懷中的寒柏,示意他別再找事兒,與此同時,不禁想,這兩父女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的敦厚純良。
“所以以后還是擦亮雙眼,不要救了不該救之人,否則就是農夫與蛇的故事了。”歪歪覺得自己應該提醒一下大胡子,省得他以后還要吃虧。
“農夫與蛇的故事?”大胡子問。
“我在家鄉時聽過的一個故事,一條蛇快凍死了,農夫看見把它揣在懷里,可蛇蘇醒后,咬了農夫一口就跑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歪歪解釋。
大胡子長長嘆息了一聲:“可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壞人。我雖然錯誤地救了忘恩負義的蛇,可也遇見了你呀。所以凡事不可一概而論。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也一樣會救他們,讓我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歪歪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聽了大胡子的話,寒柏卻覺如逢知音,很是認同。等自己恢復了原身,一定要和這個大胡子聊一聊,喝一場酒。
越往上走,空氣越稀薄,風雪卻越來越大,雪片刀一樣刮在臉上,刺的生疼。
大胡子凝望著前方高聳入云的山峰悵然道:“那就是天極頂了。”接著他又停下馬,雙手合十,祈禱道,“賤足踏貴地,還請山神原諒老朽擅闖神山禁地。”
突然,歪歪覺得眼前不遠處,有人影閃動,指著道:“快走,我看見他們了。”